她第一回做胭脂还有些生涩,不过这第二回就很顺利,她本是聪明敏捷的女子,对于色泽更是有着天生的敏感,调配出来的颜色更是天然一段风骚。

一般来说,寻常胭脂的做法是将红蓝花、蜀葵花、重绛、石榴、苏放牧等花捣碎拧出花汁来,然后将花渣滤干净,阴干而成,不过这样做出来的胭脂大多不干净,而且颜色也薄。

后来在花汁里加入各种米粉玫瑰粉,以甲香和沉麝诸药花物制成的甲煎,却是几年后的时事情了,白蒹葭此时先将这手段拿了出来,虽然没有用上甲煎,但是也远远超出苏南这种地方的胭脂水平了。

这玫瑰鲜艳异常,又秾艳馥香,花瓣丰润至极,本就是做胭脂的上品,更难得是这红玫瑰这世上除了白蒹葭那庄园之外,更无一处可出——那蔷薇虽然可爱,但是却不比玫瑰丰润,在做胭脂上,天生不及。石榴等物,更是汁少色淡,无法相比。

到了最后一步,就是要将容易凝结的粉团打散,在打散的过程中,将浮起来的花渣都捞掉。

不过这个工作虽然无聊,白蒹葭却是很快交给了跃跃欲试的凌绝尘,去看了看自己的鸡鸭。

好在碧玉将鸡舍里的东西都照顾得很好——朱家按时送了不少东西来,朱颜和碧玉两个人都吃不完,大半倒是便宜了这鸡窝里的禽兽。

一个个吃的脑满肠肥的,都圆了一圈,正摇摇摆摆的在鸡舍里散步。

白蒹葭看着有趣,不由扑哧笑了一声。

等凌绝尘凑过来看的时候,她眼睛还是弯弯的,凌绝尘凑过来亲了亲她眼睛,被她一脚踢开,道;“让你做事不会,就会乱来。”

凌绝尘牵扯着她走到盆边,只见盆中早已经搅拌匀称,浓稠透亮,十分动人。

不由想起这人练武出身,手脚果断比自己快了许多,最后想了想,去房中拿了一个小碟子出来,装了小小的一碟,托着走进屋去。

她第一回进去拿碟子的时候,几人已知道她多半是好了,不一时果然看见她托着一个碟子走了进来。

只见那碟子里是一块淡红色胭脂,色如石榴,艳丽可爱。

只是这艳丽落在碧玉手里,却让碧玉微微挑了挑眉。

虽然色如石榴,艳丽可爱,但是碧玉却是知道的,寻常的胭脂,做出来总是没有花朵那般鲜艳可爱,颜色总是会浅薄不少,像白蒹葭拿出来这样艳丽可爱的,饶是碧玉,也没见过几次。

不过她家主子不用胭脂,碧玉在铺子里见过的胭脂,光看色泽,这胭脂也算是上品了。

想起白蒹葭每日都会过来煮上一段的那锅花朵,本来碧玉是不以为然的,但是如今想来,只怕和那一锅花脱不了关系——不过拿油来煮花,这个女子胆子也真够大的,要知道寻常的庄户人家,一年到头能见点油星就不错了,别的不说,拿这么一锅油来煮花,还不被人骂败家娘们,便是被打上一顿也是大有可能的。

不过江云初眼看那胭脂,不由眼睛一亮,招了招手,先将那胭脂接了过来,捻了一点在手中,觉得跟一般胭脂也大不相同,除了色泽浓艳,粉质细腻,稠密润滑,微一挑眼,顺手就将手上的胭脂抹到了朱颜脸上。

朱颜被他抹了满脸,不由哇哇叫道;“你做什么?”

他本生的面如白玉,容色潇洒,此时脸上一抹红痕,如桃花白玉,俊美中更添三分风流。

眼看朱颜要拉袖子去抹掉脸上胭脂,却被江云初止住,不由怒道;“你做什么!”

江云初见她生气,不由笑道;“好了好了,别生气了。碧玉你来试试妆容。”

将那小碟子递给碧玉,道;“你去用用。”

白蒹葭在一旁笑道;“只需要挑少许在掌心,用水化开,轻轻拍在脸上就足够了,如今夏日苦热,夏妆宜薄,只需少许就即可。”

听她说完,江云初倒是不由看了她一眼,只见她满脸蜡黄,一双眼睛却是灼灼生辉,异常漂亮。

碧玉听她所言,又见那胭脂浓艳,香气动人,眼看气怒擦脸的朱颜,便将头上的簪子拔了下来,挑上少许用水化开抹在手心里,在脸上轻轻拍开,她身为朱颜身边的大丫头,平日里用的胭脂也算得上不错,但是此时对镜一招,却果然鲜艳非常,明媚俏丽,而且与寻常胭脂总有些干巴巴,紧绷绷的感觉不同,只觉得甜香满颊,服服帖帖的。

当下便不由抿嘴一笑,碧玉本生的端庄沉稳,这一笑竟然显出些平时没有的妩媚娇柔来,江云初看在眼里,心思微微一动,心中暗赞一句,就听碧玉道;“这粉质细腻,甜香满颊,比我平时用的感觉还要好呢,张夫人女工好,这胭脂做的更好。”

碧玉自然知道自己主子打的什么主意,免不得帮忙一些,更何况这胭脂本就做的极好,她也是实话实说,发自真心。

这拿半锅油来煮花瓣虽然是败家至极,但是看见做出来的胭脂,碧玉便清楚的知道,这人不但不是个败家的,而且只怕是个生财童子呢。

当下便将剩下的一碟胭脂放回了桌上,她只用了少许,几乎看不出来痕迹,因为用水化开的缘故,比起朱颜脸上那一抹,更是天然一抹桃红,脸色娇红,绯丽非常。

白蒹葭看碧玉这般模样,不由笑道;“我也不爱用这些脂儿粉儿的,碧玉姑娘若是喜欢,不如自己留着用了就是了。”

碧玉笑道;“那怎么好意思。”

倒是一旁的朱颜总算将脸上的脂粉抹了个干净,听碧玉这么说,不由道;“张夫人送你,你就收着。”然后恨恨的剜了江云初一眼,笑道;“反正记在江公子账上。”

得,这一听还记恨刚才江云初刚才拿胭脂往他脸上抹呢。

江云初不以为然,一盒胭脂而已,当下笑道;“记记记,都记我账上好了,这胭脂不知道张夫人可有什么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