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兔不言语,在他人看来就像是默认了江飞燕的谦词一般。江威一脸焦急地看向宋子昭,宋子昭无奈,走至苏兔身前笑道:“江少侠武功卓越,苏兔她是看得入了迷,沉醉其中了!呵呵!”
“哦?”江飞燕明显不相信,绕过宋子昭盯着苏兔道:“苏女侠定力非凡,在下佩服,还望以武会友,恳请苏女侠指教一番!”
“啊……哈哈哈。”宋子昭笑得艰涩,“这……恐怕不大方便。”
江飞燕望向宋子昭,认真地问道:“有何不便?”
“这……这……”宋子昭瞟了杨续几眼,内心已是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杨续却装作什么也没看见,打定主意见死不救。
“吾等还要赶路前往玉衡山,已误了时辰,不好在府上叨扰下去。”
“这又何妨,玉衡山离此处不远,在下遣人送四位一程,快马加鞭,绝不拖延!”
江威忍不住开口道,“你这丫头!怎么那么没眼力见呢!”说着瞄了瞄苏兔又瞄了瞄宋子昭。江飞燕一脸茫然,全然不知兄长的意思。一旁的花雨棠却是看了出来,毕竟身处青楼,察言观色的本事还是有的。她凑到江飞燕身边耳语了两句,江飞燕脸上的神色却更加疑惑不解,直率地开口道:“难不成宋公子是怕我伤了苏女侠?切磋武艺向来点到为止,宋公子还请放心!”
矛头莫名其妙地指向了宋子昭,江飞燕只等着宋子昭点头,秦思俏在一旁看着真为他捏了把汗。
“这……在下……她……”宋子昭想破了脑袋终于是灵机一动,对江飞燕小声道:“不太方便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说。”
花雨棠莲步轻移,“公子不妨告诉奴家。”说着挨近宋子昭。
宋子昭会意地点点头,掩着嘴凑到花雨棠耳边细语了两句,只见花雨棠露出惊讶的神色,一双美目在苏兔身上扫了一眼,随即抿嘴轻笑,“公子,奴家省得了。”说完又对着江飞燕耳语。
秦思俏看得一头雾水,不知宋子昭耍了什么滑头。那江飞燕听了花雨棠的话露出震惊和惋惜的表情,沉思良久,无奈地开口道:“是在下唐突了,没想到竟是这般缘由……怪不得苏女侠胃口不好,昨夜和今日都没怎么动筷子……实在抱歉!”
杨续略一沉吟,轻摇折扇的手突然停了下来,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宋子昭,宋子昭回了他一个生无可恋的眼神,在秦思俏看来颇有些壮士断腕的悲壮,只是依旧不明白宋子昭他究竟说了些什么,不过好在目的达到,江飞燕还就真的因为这寥寥数语打消了比武的念头。苏兔则低着头思索着江飞燕那句话里的含义,在花雨棠和江飞燕眼中却是她不好意思再抬头了……
宋子昭心想:苏兔早晚要回过神来,趁着还没出大事之前得赶紧离开江家。便开口对江威和江飞燕道:“今日承蒙二位盛情款待,吾等感激不尽,只是还有要事在身,不便久留,他日定当前来拜会!”
心情大好的江威起身道:“哪里,贵客远道而来,寒舍蓬荜生辉,只可惜不能多留诸位几日,青山不改绿水长流,诸位保重!”
“江大侠保重!”
杨续、秦思俏、苏兔随即起身道别。
“在下送诸位一程!“江飞燕虽不能达成心愿,礼数却依旧不偏不废,尽显大家风范。
四人也不好推脱,“有劳江女侠!“
“奴家也该告辞回芸海阁了,否则妈妈又得唠叨了!“花雨棠笑靥如花,眉眼间却沁着忧思。
江飞燕闻言皱眉怒道:“哼!她若是烦你了,只管告诉我,看我不掀翻了芸海阁让她沿街讨饭去!“
“好啦,好啦!飞燕你和她置什么气,客人们还在这儿等着呢,莫要怠慢了……”花雨棠劝道。
“好吧,你先回,我晚些来寻你!“
“嗯……“
四人与花雨棠匆匆一面,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心中不胜唏嘘……
四人坐上马车先回白鹿苑取行李,宋子昭担心苏兔要琢磨方才的事情,便打开话匣子东拉西扯。
“现在总算是知道江飞燕为何与一妓子相亲厚了。“
“花雨棠的确并非普通青楼女子,琴艺超群。“杨续赞道。
“比你还差了些!”宋子昭断言道。
“你会弹奏古琴?”秦思俏没想到杨续还通晓音律。
“略懂一二。”
“杨续你就不要谦虚了!”宋子昭探过身子对秦思俏一板一眼地说:“不是我说大话,皇宫里的琴师也得甘拜下风啊!”
秦思俏望向杨续,脱口而出:“你除了会跳大神还抚得一手好琴哪!”
杨续愣了一下,对秦思俏摇摇头,“不曾比较过。”心想:我在你心里边就是个会抚琴的神棍?
“你叹什么气呢?”秦思俏问到,“花雨棠的琴技有那么高吗?”
“这倒不是,只是她的琴声不像青楼女子。”
秦思俏点了点头,“从琴声听来,花雨棠心胸开阔、放达不拘,虽陷于泥沼却有着汪洋恣肆的心境,和江飞燕投缘也是情理之中。”
“两人算是互为知音了,飞花决虽然精彩纷呈,江飞燕却舞出了萧瑟之感,她这份寂寥之情花雨棠是懂的……”杨续感慨道。
“可惜……花雨棠沦落花街柳巷,糟蹋了一位佳人啊!”宋子昭叹道。
……
四人收拾好行李离开白鹿苑,又回到江宅大门前时,江飞燕已经牵了马匹等候多时,“在下送诸位出城!”说完潇洒地翻身跨上马背,示意他们回马车上坐。
“江女侠,骑马更快些,可否暂借几匹马?”秦思俏问。
“马匹倒是多得很,只是此去还有一段山路,多有颠簸,苏女侠的身子……”说着欲言又止地看向苏兔。
苏兔被这眼神看得一激灵,心中疑惑不安,再回想庭院中的一番话……
“不用!不用!苏兔身体强健,可以骑马!”宋子昭慌忙打岔道。片刻功夫,他已是一身冷汗,此刻若是让苏兔悟出来还得了!
江飞燕疑惑地命人又牵了四匹马来。四人上了马,江飞燕当先走在前面,没两步又回过头来忧心忡忡地看向宋子昭和苏兔,“当真无碍?”
“当真!当真!没问题!没问题!”
秦思俏看宋子昭这如临大敌的样子,心想这是撒了什么弥天大谎,至于怕成这样吗!苏兔还会吃人不成!
四人出发时已过申时,本可以一路策马扬鞭而行,江飞燕却慢悠悠地在前面带路,遇到坑洼不平处还小心翼翼地拉着缰绳仔仔细细地绕过,不时回过头来提醒四人,准确地来说是提醒苏兔……就这样一路晃晃荡荡,半个时辰过去了还在丽城界内。秦思俏可是肠子都悔青了,坐在马上直打瞌睡。杨续跟在秦思俏后边看着她的脑袋小鸡啄米似的一点一点,唇边漾起一圈圈涟漪,解了不少乏闷。
“江女侠,天色不早了,你还是先回吧,剩下的路我们走过去便可。”宋子昭心里七上八下的,生怕她说些什么不该说的。
“这哪成!这条路可不短呢,前边还有几条岔道,就是本城人也常常走错道绕远路。”江飞燕热心地解释道。
宋子昭只得继续揣着个兔子在怀里,惶恐不安地赶路,所幸江飞燕话语不多,没再提苏兔的事儿。
眼瞅着日头西斜,前路漫漫,行人也渐渐稀少。只听身后传来阵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朝他们这边过来。五人将马匹驱至路边,给来人让出一条路来,没想身后有人叫喊道:“少主!”
江飞燕回头一看,“小六子?”神色匆匆的正是江飞燕的长随小六子。
小六子在江飞燕面前勒住马,急道:“少主不好了!雨棠姑娘出事了!”
“这才分开多久怎么就出事了!我不是让你把她送回去的么!”
“是送回去了!可芸海阁的鸨母将姑娘拘了起来。”
“你可知所为何事?”江飞燕冷静地问道。
“是姑娘身边那个叫初蕊的丫头来通风报信的,说是我走后不久姑娘就同鸨母吵了起来,鸨母似是逼着姑娘做什么事儿,姑娘不从便被拘了起来。我再去芸海阁便见不着姑娘了,我担心姑娘安危不敢与那鸨母来硬的。”
“好!我明白了,初蕊现在何处。”
“在我那儿待着。”
“我这就回去!小六子你送几位贵客出城,不得有误!”江飞燕说完一脸歉意地看向杨续他们:“今日不巧,那鸨母又作怪了,还需我亲自前去走一趟,在下就此与诸位别过了!”
“雨棠姑娘的事要紧!”杨续回应道。
江飞燕拽起缰绳掉了个头,扬手一鞭绝尘而去。
“诸位贵客请随我走吧!”小六子开口道。
四人重新上路,走了几步,秦思俏问道:“那鸨母素来便与雨棠姑娘不对付吗?”
“公子您有所不知,芸海阁之所以稳居丽城青楼之首,独占鳌头,全靠雨棠姑娘一人,闻名而来的客人不计其数,鸨母将姑娘当作摇钱树了。手里攥着姑娘的卖身契死活也不肯放人,我家少主为了此事不知和那鸨母交涉多少次!”
“连你家少主都摆不平?”宋子昭问,侧着脑袋回忆昨夜在芸海阁门前见到的老鸨儿。
“哎……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就算是闹到官府那儿,最后还是要看卖身契的,偏偏那鸨母是个见钱眼开的,还嗜赌如命,每每输了银子就想着从姑娘身上挖,雨棠姑娘真是命苦。”小六子摇着头叹了口气。
秦思俏暗忖,听来这鸨母是不可能放过花雨棠了,想她琴声里的自在洒脱、无拘无束,谈笑间的从容淡雅、温柔大方,都要断送在那肮脏的一方囚笼中……思及此处,秦思俏胸中涌动的愤愤不平便一浪高过一浪。
杨续驱马走至秦思俏身边,见她脸色沉重,眉头紧锁,一副纠结难解的样子,心下了然,沉思片刻,驻马道:“小六子,你快带路,我们一同去助你家少主一臂之力。”
也罢……被这丫头牵着鼻子走也不是头一回了,不尽是为她那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正义之气所感染,只是……也看不得她蹙眉的样子……
“诶?”秦思俏双目圆睁,“我们不赶路了?”
“嗯!”杨续点点头,“玉衡山在那儿又不会长腿跑了!晚点去也无妨!”
秦思俏看着杨续,脸上笑容越发灿烂,“太好了!我们快去芸海阁吧!”说完冲身后的苏兔和宋子昭使劲招了招手,催促他们抓紧时间掉转马头。
宋子昭和苏兔皆对杨续侧目而视,这还是他们打小就认识的杨续么……两人脸上的神情瞬息万变,却最终归于平静,什么也没说,跟着小六子飞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