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座小城,我们今日找地方住下,明日买了船票,一早渡江。”杨续说。
“今晚没有船只?”秦思俏问,她也不想在这里耽误时间,刚才路上那一番恶战搅得她心神不宁,只想离那豹子岭越远越好。
“我们要乘船顺着沪江一路逆流而上,而现在所在的许官城正处于沪江下游的南岸,出了北大门便是码头,明日我们再走,也好寻一艘合适的,不必赶这一时,夜间出发的船只大多载了过量的货物,在沪江中航行并不稳妥。”杨续解释道。
秦思俏点点头,听杨续这么一说心里竟然有些兴奋,她从没见过沪江,只知道它跨越了十三省,从版图上看宛如一条巨龙。当初在清水县时,听南来北往的路人提到过,沪江有几处天险,水流湍急,惊涛拍岸,遇上恶劣的天气更是凶险不已,但沿途的景色也是蔚为壮观,令人惊叹。
“走吧,去看看还能否找到客栈。”
秦思俏心想:客栈还不好找,尤其是他们中间还有个款爷。
……
可进了城秦思俏才发现她完全想错了,这地方小,客栈本就不多,偏偏是临江城,来往乘船的商客皆在此聚集,问了好几家客栈都没有空房间了,银子没地方可使。不过秦思俏心情不错,这里街道与水道并行,城中河道众多,石拱桥、木板桥、九曲桥……一条条小舟在桥下往来穿梭,看得秦思俏眼花缭乱,目不暇接。四人差不多走了半个时辰才找到一家有空房的客栈,要了仅剩的两间房,草草地用了饭。
夜幕降临,秦思俏坐在屋子里,想着晚上要和苏兔住一间,心里莫名有些忐忑,估计自己是睡不着了,盘算着该怎么度过这漫漫长夜。
苏兔突然推门而入,秦思俏赶紧站起身,问道:“你去哪儿啦?”
苏兔坐下看了秦思俏一眼说:“去周围查看一番。”
“哦!”秦思俏恍然大悟地说:“那么……可发现有什么可疑之处?”
苏兔摇摇头,没有出声……
屋内气氛有点僵,秦思俏只能没话找话说:“你来过这儿吗?”
“是。”
“来做什么?”
苏兔眼中一道寒光闪过,“任务。”
秦思俏见她不愿多言,也就很自觉地换了个话题,“你真的是杨续的护卫吗?”
苏兔点点头。
“宋子昭是大理寺卿之子,那么杨续呢?他俩怎么会凑到一起的,他原来在京城是做什么官的?司马仁希是他师父,那你和宋子昭认识他吗?”秦思俏一不小心把心里的所有疑问都说出了口。
她在那里巴拉巴拉地问个不停,苏兔表面如老僧入定般,心里却想:秦思俏并非聒噪之人,今夜为何如此多话……
“你还是当面问杨续为好。”苏兔冷冷地回应道。
“哦……”秦思俏也觉得自己有些矫枉过正了,本来想让气氛随意点,反而弄得有些奇奇怪怪。
“你先睡!”苏兔拿起佩剑就往屋外走。
“砰!”房门在苏兔身后关上,屋里又剩下呆愣愣的秦思俏一人了。
秦思俏只得愁眉苦脸地躺倒在床上,望着帐顶,心想:完了完了!一定是遭人烦了……
秦思俏等啊等啊,眼皮越来越沉,一不留神就坠入了梦乡。苏兔在客栈周围又巡视了一番才回到屋里,见秦思俏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睡得正酣,抱起床头的被子往地上一铺,顺手又拉开一床被子盖在秦思俏身上,这才抱着剑躺在地铺上……
秦思俏醒来时已经是艳阳高照,少说也有辰时了,她环顾四周没见到苏兔的影子,一床被子仍然好端端地放置在床头,心想:苏兔不会是睡屋顶上了吧!自己居然霸占了整张床!唉……
秦思俏快速收拾了一番打开房门,吓了一跳,只见杨续站在门外,伸出手正欲敲门。
“呀!吓死我了!”秦思俏差点儿撞上他。
“这话应该是我来说吧。”杨续无奈地摇摇头,“都在等你了。”
“哦……抱歉,我睡迟了……”秦思俏吐吐舌头红着脸说。
“没有耽误时间,船票也是刚刚买好。”杨续上下看了秦思俏一眼,“你还穿这一身?”
“昨日那件褂子沾了血还没来得及洗净,我只余这件袍子了。”秦思俏理了理衣领,纵使有些不合身,但总比没衣服穿要强吧。
“拿去。”杨续突然从背后变出一个小包袱。
秦思俏疑惑道:“这是?”说着接过包袱打了开来。
杨续有些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我也不知你喜欢什么样的,只照你的身形随便买了一套。”
秦思俏展开一看,满脸欣喜地说:“正好想换身男装,这个好!干净利落!多谢你!”
笑意由嘴角慢慢波及杨续的整个面颊,“合适便好,你快换上吧!”说完点了点头转身走了。
秦思俏将暗绿色的衣裳平摊在床上,从领口一直摸到袖口,柔软的棉料,简单的样式,拿起来在身上样了样,大小也合适,心里乐开了花,她在清水县时一年到头都换不了一件新衣裳,倒不是因为缺银子,而是男装很少能找到适合她大小的,杨续真是有心了。
秦思俏穿好衣服束好头发、背上包袱就兴冲冲地出了门。宋子昭见她神采飞扬的样子,调侃道:“哟!哪儿来的俊俏白净的小公子!换了身衣服果然精神多了!”
秦思俏没搭理他,“我们出发吧!”
……
四人往北门码头走,这一路乌泱泱的都是乘船的人,秦思俏他们好不容易随着人群来到码头,只见江面上停着一艘大舶,极为醒目,庞大的身躯却并不显得笨重,平底宽面,两头微耸,船舱有两层,看起来很有气势,码头上停泊着的其他船只与之相比立马相形见绌。秦思俏瞧着那艘大舶上已有不少人来来往往,便随口感叹道:“这艘船得装多少人啊!”
宋子昭看着秦思俏两眼发直的样子,说:“你一会儿上去数数不就知道了。”
“咦?”秦思俏惊喜地问:“你是说我们要上这一艘?”
宋子昭点了点头,“开玩笑,我宋子昭岂能……”
“上船!”苏兔猛地打断宋子昭的话在前面开路。
秦思俏顺从地跟在苏兔后面,杨续也紧随其后,宋子昭还未显摆完,被苏兔半路堵了回去,很不爽地在后面喊道:“这船票可是我排了好久的队才买到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
秦思俏有些惊讶,在人群中小声问杨续:“排队是怎么回事?”
“他一定要两间上等舱房,可是一票难求,就是加银子也得排队。”
“哦。”秦思俏明白了,怪不得……等一下,秦思俏突然发现了什么,“你说两间?”
杨续点点头。
“那……”
“你和苏兔一间。”
……
上了船,打开舱门,秦思俏的苦闷便一扫而空,这船舱在上层,单独的一间屋子,十分宽敞,布置精美,里面放了两张床,各类陈设整整齐齐地放置好,一应俱全。仔细闻闻,似乎还有股淡淡的香味。秦思俏心想:这几日在水上过日子真是享福了,既能看到大江东去浪淘尽的壮阔之景,又能享受这舒适奢侈的屋子,真是要好好谢谢宋子昭!不过……秦思俏在半个时辰之后就完全不这么想了。
船开动了,江风拂面,脚下突然软绵绵的,整个人都晃了起来,起先觉得新奇,没一会儿秦思俏就受不住了,蹲在甲板上,一手扶着栏杆,肚子里翻江倒海,脑袋晕晕乎乎,难受得直想跳江。
“诶?秦思俏你晕船啊!”宋子昭开口道。
秦思俏冲宋子昭摆摆手,连话都说不出来,也不想听到别人跟她说话。杨续和苏兔也站在甲板上默默地看着秦思俏,谁想到她晕船晕得如此厉害,几人全无准备,只能保证不叫她一不小心掉到江水里去。
“呕……”风浪一阵大过一阵……
“要不要吃点东西?”宋子昭见她什么也吐不出来,好心问。
“她这样如何吃得下东西……”杨续说。
“要走几天呢,这里的风浪还不算大的。”宋子昭语气是真心担忧。
秦思俏心里有一个声音在咆哮,不干了!不干了!我要下船!现在就靠岸!
“呕……”
“这位公子怎么了?”一个轻柔甜美的声音传来,听起来是个年轻的女子。
秦思俏微微抬起眼皮,只见一双珍珠白的绣花鞋和随风飘动的淡紫色裙边。
“无妨,她不过是晕船而已。”宋子昭的声音响起。
无妨!不过!而已!
可怜秦思俏一点力气也没有,不然一定用眼神杀过去。
杨续居然还淡定地接上一句:“没错。”
“呕……”秦思俏胃部一阵痉挛,心里郁闷,丢人丢到姥姥家了,这么多人围观她晕船。
“这位公子看似十分难受,若是不嫌弃,小女子此处有一物,或许能帮上忙。”那女子从袖口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瓷瓶,青白相间,不过手掌心大小。她拔下上面红布包的塞子,倒出了三粒黑色的小药丸。
苏兔看了杨续一眼,走上前接过药丸。
“多谢这位姑娘,敢问姑娘芳名?”杨续问。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那女子缓缓开口道,“用清水服下即可,小女子告辞了。”
“告辞!”
“告辞!”
苏兔扶着已经几乎要瘫倒的秦思俏回到船舱,宋子昭和杨续也跟着过来,安顿好秦思俏在床上躺着,苏兔开口问杨续:“这药丸怎么处理?”
“有毒吗?”
“是药三分毒。”
“废话!”宋子昭白了苏兔一眼,“到底用不用?”
杨续看着这三粒小药丸考虑良久……
“用!”秦思俏睁开眼咬牙道,“快给我!”这气势,谁说个不字就跟谁干架啊。
杨续开口道:“先给她一颗。”
苏兔倒了杯清水给秦思俏,秦思俏往嘴里送了一颗药丸,喝了口水仰头吞下,那药丸遇到水在嘴里散发出一阵薄荷草的香味,萦绕在口中久久不散,秦思俏顿时觉得舒服多了,脑袋不再那么昏昏沉沉了,立马把手一伸,“都给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