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中午,秦思俏终于出了房门,回想起昨夜,就像是做了一场梦。她决定暂时不去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还是去找杨续他们问个明白,她一点也不介意帮他们找什么鸣冤鼓,只要能送走这三尊大神,让她做牛做马都行。
“杨大人……”秦思俏找到正在书房忙碌的杨续。
“来了?”
“你料到我会来找你。”秦思俏揶揄道。
“听说你病了,没想到这么快就好了。”杨续一副好脾气的样子。
“没什么,吓出来的病。”
杨续听秦思俏没好气地说话,忍不住嘴角上扬,“有什么要问的,杨某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说完指了指一把椅子示意她坐下。
秦思俏毫不客气地坐下,开门见山地说:“你们找到鸣冤鼓后就会离开清水县吗?”
“当然,杨某志在扫净天下冤假错案,使沉冤得以昭雪,恶人得以伏法。一旦有了鸣冤鼓,自然会让它物尽其用。”
“你已经有了通灵的法术,还要鸣冤鼓做什么?”
“我是因为有了可以连通黄泉之路的黄泉剑才能召唤魂灵,黄泉剑其实是个邪物,可以打开阳界和阴界的道路,鬼魂可以借助它返阳,所以无论是有冤屈的鬼魂还是死有余辜的厉鬼都对它趋之若鹜。”杨续说完还解下腰上的佩剑放在书桌上。
秦思俏身子向后靠了靠,盯着那剑,心里毛毛的,总觉得会从里面突然窜出只青面獠牙的厉鬼。
看出秦思俏的害怕,杨续浅笑,“放心,现在是正午,阳气最盛,况且没有我施法,它就是块木头。”
“那你昨夜是怎么被附身的?”秦思俏心想你还能笑得出来,把这么个招鬼的东西天天挂在身上,不被鬼缠上才怪呢。
杨续换了个坐姿,“咳咳……也怪我不小心,晚上阴气盛,本不该做法,一时大意……没控制好……”
“咱们接着黄泉剑说,”杨续打开手里的折扇,扇了两下,“黄泉剑不分黑白,但鸣冤鼓可就不一样了,只有真正含冤而死的魂魄才能附在上面,令鼓不击自鸣……”
“所以……这样就能辨别出哪些是需要帮助的……鬼……哪些不是了……”秦思俏若有所思地低声道。
“没错,正是如此。”杨续点点头。
“你见过鸣冤鼓吗?”
“未曾。”
“那你怎么知道鸣冤鼓不是编出来唬人的呢。”
“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何况……我师父说过鸣冤鼓的确存于世上。”
“你师父是谁?”
“你怎么那么多问题。”
“你说过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
“啧!”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好吧好吧,告诉你就是,我师父就是黄泉剑的主人,曾经的太子太傅,司马仁希。”
秦思俏好像听过这个人名……一时又想不起来了……
“师父大约二十年前来过清水县,亲眼见过鸣冤鼓,我想秦师爷也曾见过他……”
“你师父不会是……”
“那个采风的官员!”
秦思俏有些震惊,“那个人不是……不是……”
“当年没有人相信我师父的话,当然不排除有些人不希望我师父说的是真话,京城里的人都以为他疯了,可是师父他一直坚持……直到有一天我去找他,他已经失踪不见了……朝廷对外宣称师傅病死,但是我认为他是被什么人带走了。”杨续说到这里已有愤恨之情。
“你师父就没告诉你鸣冤鼓被烧了?”
“师父派人将这件事上奏朝廷,可是没多久却接到急诏命他速回,师父没有办法必须火速赶回京城,他临走时曾拜托你爹看好鸣冤鼓,想必你也有所耳闻。可是他回来没多久就听说那鼓被一把大火烧了……如今看来,是有人暗中阻挠,害怕这鸣冤鼓的威力……师父因此万分痛心,辞了官隐居山林。”
秦思俏认真地看着杨续,“后来呢?”
“师父虽然已经不在朝廷为官,但他心里仍然记挂此事,本以为世上再没有鸣冤鼓,可没想到……”杨续顿了顿。
“什么?”秦思俏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没想到过了数年,有一日他正打坐,却见气象大变,平时绕着他黄泉剑打转儿的鬼魂们一散而尽,师父认定普天之下只有鸣冤鼓才能对世上的孤魂野鬼有如此之大的号召力,相信鸣冤鼓仍在某处。他正要启程来清水县,就忽然不知所踪了……”
“这……”秦思俏看杨续不像在说谎,“如果真是这样,你们来了有些天了,可查到了些什么?”
“现在只知道清水县十六年前的饥荒和鸣冤鼓有关。”
“十六年前?”秦思俏那年才三岁,不过她印象很深,那场大旱……夺走了她娘的生命,还差点把思媛也带走。
“嗯,旱灾突如其来,清水县至今一贫如洗,很多田地颗粒不收,实在不寻常,而且我师父也是在十六年前杳无音讯……”
“这么巧。”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清水县在十六年前又一次出现了鸣冤鼓,引得四方冤魂齐聚清水县,这才带来了一场浩劫……”
秦思俏陷入沉思之中,她脑海中有什么一闪而过,可是总也抓不住……
“秦捕头,你帮我找到鸣冤鼓,这对清水县也有好处。”
“好,我会帮你,不过要是找到了,你们一定要离开,而且这期间不可以伤害这里的任何人。”
“我答应你。”
“一言为定。”秦思俏说完正欲起身离开,走到门口停下了脚步。
她转过身面对杨续,“昨晚那……那人……他怎么了?”
杨续听了他的问题先是诧异,随即了然一笑,“一个苦命的秀才,寒窗苦读考了五年终于金榜题名,亲朋好友皆来道贺,他本就好酒,不禁多饮了几杯,从酒家回去的路上失足掉进河里,淹死了……已经有五十多年了,心中悔恨,留恋他的举人,故一直在两界之间游荡,不愿转世。”
“那……鸣冤鼓能帮他吗?”
杨续摇了摇头,“不能,他并非遭人暗算,也不是含冤而死,是命数本该如此。”
“嗯……我明白了。”秦思俏转身离开,杨续看着她的背影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秦思俏心里琢磨,这个鸣冤鼓真的有如此神通,那交给杨续也好,毕竟他不是个坏人,又懂得法术,应该可以好好利用。况且如果真的像杨续所说的,清水县是因为阴气过盛才一直穷困,那么她就有职责找到它。
打定主意的秦思俏开始进行地毯式搜索,因为她答应了要守口如瓶,所以只能自己私下进行。想想和鸣冤鼓关系最密切的就数自己老爹了。
“爹!”秦思俏在堂屋里找到正在椅子上闭目养神的秦祖德。
“哎呦,告诉你多少遍不要一惊一乍的,要吓死你爹啊!”秦祖德给秦思俏一声吼的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爹,我有急事!”
“什么急事啊,说话声音那么大,哪有一点姑娘家的样子!”
“哎呀,爹,我是真的有重要的事情要请教您。”
“好好好,说吧。”
“爹你不是见过鸣冤鼓吗!”
“嗯……对啊,你怎么突然问这个,你不是一直不相信吗?”
“哦……我就……突然觉得有可能是真的!”
秦师爷怀疑地看着女儿,这丫头今天是吃错什么药了……
“我是见过,我还摸过呢!”
“那您跟我说过那鼓被敲破了,您还记得是谁敲破的么?”
“这……我想想……不记得了,当时很多人,可能是哪个修庙的工人敲破的吧。”
“那后来是谁主张烧了那面鼓呢?”
“当时那鸣冤鼓是我看管的,可是有几个德高望重的乡绅,联合着几个族长,带了一群老百姓来抢,说是那个东西不详,破坏风水,硬要烧了它,你爹爹我人微言轻,没办法啊……”
“那爹爹你亲眼看见那鼓给烧了吗?”
“是啊,我因为心里愧疚,便央着县令老爷发个话留下那鼓,没想到那些人抢先一步放火烧鼓,我赶去的时候已经没剩多少了,全是灰。”
“所以……真的就这么化为乌有了……”怎么会这样……
“是啊,其实爹爹也不信那一套,一面鼓哪里抵得上一个清正廉明的父母官呢……”
“对了爹,那鼓被敲响之后有没有发生什么?”
“那鼓声倒是不寻常的大,周围人都捂着耳朵,你爹我耳朵里也嗡嗡直响的。”
“然后呢?”
“没啦……思俏啊,你最近几天怎么魂不守舍的啊,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还是有什么事情,跟爹说说,啊!”
“没有啦,爹……”秦思俏心里奇怪,“那是十六年前发生的事情吗?”
“不是!爹记得很清楚,是你刚出生没多久发生的事。”
“不可能啊!”
“什么不可能,爹还没老呢!”
“哦……我以为十六年前的天灾是因为烧了鸣冤鼓呢!”
“思俏啊,你到底琢磨什么呢,平时还嚷嚷着这些都是迷信。”
“没事……”秦思俏有些泄了气。
“唉!我那时也害怕会惹怒神灵,可是几年过去了都好好的,那个京城来的大官也没了音讯,我怕他不相信,还特意留了那鼓上没烧尽的鼓皮呢!”秦祖德陷入到多年前的回忆里。
“爹……”秦思俏声音有些颤抖,“您刚才说什么?”
“说我怕他不信,还留了证据,我也是尽了力了,他……”
“您说……您说那鼓没烧尽?”
“啊,有这事。”
“您给留着了?”
“是啊,那不然这鼓突然不见了我要怎么向上头交代!不过后来根本没人过问,我也就放心了。”
“爹!”秦思俏一脸惊恐。
“哎呦,你这丫头,又鬼叫什么!你这样怎么嫁得出去啊!”
“那……那东西现在在哪?”
“都十几年了,给你扔哪儿去了我怎么知道!”秦祖德不耐烦地说。
“我?您说我把它给扔了?我见过?”秦思俏隐隐地感觉事情不妙!
“我看这鼓面留着没用了就给你做了个掌心大的小拨浪鼓,你那会儿拿着满地跑可高兴了……一转眼都长这么大了,现在都拿刀子玩了。”
秦思俏如遭雷击,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我的亲爹啊,你可不能拿亲闺女开玩笑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