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林北钦安排了刑警前往林世杰负责的慈善基金会总部。

毕竟没有任何证据, 林北钦没有兴师动众,只带了叶臻和方圆,相关的沟通事宜,由穆婂负责。

早年间,林世杰做商业投资,事业做得风生水起, 产业也逐渐庞大,房产、IT、娱乐, 都有所涉及。而这几年,他专注于慈善, 亲手创办了思杰慈善基金会, 获得了不少美誉, 赢得各界人士的支持和效仿。

基金会总部,并没有叶臻想象的那样奢华大气, 但它与林氏企业相邻,依旧能感受到大企业的气派。

大理石的地面纤尘不染,映着皎然灯光。走廊外的办公区,所有员工有条不紊, 热情饱满的工作着, 门外人来人往,门庭若市。

方圆悄悄用胳膊杵了杵叶臻, 在她耳边低语:“我听说, 这个基金会, 咱们林队也有股份的。”

叶臻好奇,“教授有多少股份?”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方圆摇头。

叶臻并不太关心林北钦有多少股份,基金会毕竟不以盈利为目的,古往今来,能坚持发展壮大的似乎也屈指可数。她无声地看着林北钦,心头生出敬仰和欣羡。

不知何时,这些微妙的感情,在她心头扎了根,滋长壮大,连她也无法估量了。

“林队,”穆婂带着一位年轻的男性走进来,说:“已经沟通好了,林先生在他办公室等你。”

“好,”林北钦颔首,又看了眼方圆,说:“你和穆婂负责侧面了解。”

……

叶臻和林北钦穿过办公区,办公区的墙上,贴着不少标语,以及近几年基金会所负责的慈善事业。许多受资助的机构和个人的情况,也汇编成简要信息,做成了宣传海报。

慈善的力量,总是神圣、伟大的。叶臻光是看那些海报,便觉得既震撼又感动。

她大概了解了基金会的慈善范围:留守儿童、流浪儿童、处于弱势群体的妇女,残障人士等。

林世杰的办公室,就在办公区旁。

办公室并不大,布局陈设也很简约,办公桌、沙发、电脑、书架和椅子,风格与办公区的装修一致,当然也会带些林世杰的个人特色。

比如桌上放着一尊慈眉善目的佛,电脑右边,有一串佛珠。

“北钦,”林世杰起身,指了指沙发,说:“坐,你也好久没来看过了。”

林北钦入座,轻笑着说:“基金会这几年发展得很好,全是叔父的功劳。”

林世杰也是见过风雨的人,基金会的事他手底下的人就能对付。他在先前也见过林北钦叫来沟通的女刑警,知道他不是为私事而来,简单地寒暄过后,就开门见山地说:“我知道你为案子来的,这案子跟思竹有关,我一定配合,你只管问。”

林北钦微微蹙眉,看了眼叶臻。

叶臻明了,对林世杰说:“林先生,你还记得霍冀然吗?”

林世杰脸色骤然一沉,铁青着脸,说:“记得。”

叶臻说:“他死了,前天晚上凌晨一点至两点左右,被人杀死。”

林世杰也明白了,默了默,说:“你们怀疑我是凶手?”

林北钦说:“叔父,只是询问而已。如果你真的是凶手,今天来的就不是我了。”

林世杰勉强笑了笑,摸到桌面上的佛珠,套在手上,慢慢地数着珠子,说:“我懂,你怀疑我,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毕竟,这世上,没人比我更恨他了。”

他给叶臻的印象,是比较温和慈蔼的,此刻却满脸怨怼凶煞,咬牙切齿地说:“当年,我可以请律师帮我打官司,一定要让他判死刑或无期的,可惜他只被判了三年,而且还提前出狱了。”他讥讽一笑,“有谁想过我女儿受到的伤害,是一辈子都没办法修复的?”

林北钦蹙眉,“法官也是依法量刑。”

“三年,犯罪成本这么低,不就是法律不公吗?”林世杰轻蔑地说。

林北钦脸色沉重,“叔父,这么说,你有作案动机?”

林世杰数着佛珠的手指一停,说:“我虽然想杀他,可我还不想脏了自己的手!”他念了一声佛,说:“前天晚上,我一直留在基金会参加庆功宴,基金会的主干人员,都是我的人证。”

林北钦问:“你在基金会留了多久?”

林世杰思索着,“挺久的,我早上到的,大概快凌晨三点才离开。”

“凌晨三点才离开?”林北钦蹙眉。

林世杰说:“那些年轻人都放得开,我多喝了几杯,有些醉了,就留在办公室休息好了才走的。”

为证明自己所说,林世杰让人调了监控录像来。

庆功宴从晚上七点开始。从规模上看,只是一个主干人员参与的小宴,但所有人脸上都带着满足和会心的笑容。宴会流程简单,几个主要人物讲话,切了蛋糕,见了几个受资助的孩子,接着便放开来畅谈交流。

林世杰只简单的发了言,便一直坐在中间的沙发上,笑意吟吟地看着年轻人们跳舞唱歌,有时有人来敬酒,他也不拒绝,干脆地喝掉。

最后他醉了,被秘书扶到办公室休息,直到凌晨两点四十六分许,才酒醒离开。

……

询问完林世杰之后,林北钦拒绝了林世杰一起用餐的邀请,带着叶臻去与方圆汇合。

他带着叶臻走出办公区,到室外的树下乘凉,问:“你怎么看?”

叶臻微微摇头,“教授,按理说,你比我更了解他,他毕竟是你堂叔父。”

林北钦眯了眯眼,说:“你也知道,他是我堂叔父。他是我二爷爷的儿子,而我的祖父和二爷爷,早就分家几十年了。所以其实我和堂叔父,也没有太多来往。”

听起来,的确是关系疏远的远亲。

“不过……”叶臻斟酌着,说:“如果他真的是嫌疑人,你会避嫌吗?”

林北钦没有回答她。

“林队,”穆婂的声音传来。

她和方圆一同出基金会,林北钦带着几人上了车。

“情况怎样?”林北钦问。

穆婂先于方圆开口,说:“林世杰有不在场证明,基金会几乎所有的员工,都不相信他会犯罪。几个核心人物,也都坚称案发当晚与林世杰在一起办庆功宴。”

方圆颔首:“有人录了小视频传在朋友圈里,”她拿出手机,将录制的视频播放给林北钦看。

视频中,一个年轻的女孩儿举着手机,手机里播放着她录制的小视频,她说:“警察,你看,这是我录得董事长讲话的视频。他当晚和我们在一起,是真的。”

庆功宴现场声音嘈杂,人声鼎沸,林世杰的声音非常模糊,听不太清楚,但画面很清晰,能一眼认出,举着酒杯讲话的人,就是林世杰。

他几句话说完,赢得一片掌声,视频也就结束了。

临近中午,四人找了地方吃饭。

餐厅是穆婂极力推介的,环境还算舒适。入座后,穆婂给叶臻倒茶,叶臻失笑,“穆婂,我的手好得差不多了,你别把我当病人。”

穆婂坚持帮她拿碗筷,说:“你别阻止我,让我为你服务,不然我心里过不去。”

她殷勤地左右招呼照顾着,一会儿叫服务员,一会儿去拿水,一会儿去点菜,叶臻见她忙碌得顾不过来,想帮她,却被方圆按住。

“你让她去忙,”方圆说,“她心思敏感,又很好强,如果你不让她做点什么,她会在意一辈子。”

叶臻有些迟疑。

方圆轻叹,说:“她很上进,自尊心强。以前韩队带她时,不经意地说过她几句,她听到后,伤心了整整半年。直到立功表现,被韩队夸奖,她才释怀。”

“有这么敏感?”叶臻的心微微一沉。

方圆煞有介事地点头,“你是林队的徒弟,她可能怕林队对她有意见,更怕林队会忽视她。”

叶臻看向林北钦,见他端坐着,压根儿就没听她们说什么。

穆婂拿了菜单回来,先问林北钦:“林队,你喜欢吃什么?”

林北钦头也不抬,说:“让叶臻帮我点,她很清楚我的口味。”

穆婂僵了僵,把菜单递给叶臻。叶臻随意点了菜,又递给方圆。

方圆用菜单遮住脸,凑近叶臻,低声说:“你连他喜欢吃什么都知道?”

叶臻有些慌乱,强自镇静,说:“他只当食物是补充能量的东西,你现在给他猪食他也吃。”

方圆失笑,“你们师徒感情真好,听说他会帮你上药,真的吗?”

叶臻脸有些发烫,“他只是嫌弃我手臂肿了办事不方便。”

“这么说是真的?”方圆瞬间兴致勃勃,“你身上的伤,他帮你上药吗?”

“没有!”叶臻轻斥,“怎么可能!”

方圆眉飞色舞的,“听说你第一次见林队,他就裸上身,他身材怎样?”

叶臻低着头,“太黑了,没看清……”

“哦……”方圆意味深长地点头。

她放下菜单,却见林北钦目光漆黑,直直落在叶臻脸上。

他目光坦然,明湛平静,好整以暇地说:“欲盖弥彰。”

这么说他其实从头到尾听得清清楚楚……

叶臻无措,见服务员上菜,立即帮着穆婂张罗,把林北钦喜欢的菜都放在他面前,就像尽职的小徒弟。

林北钦看着她忙碌的样子,一只手臂还肿着,动作笨拙迟缓,但心头却有种莫名的情绪,难以压抑——赏心悦目。

这个小徒弟,有时真是让人赏心悦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