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臻手脚麻利地跟着林北钦上了车。

她还没从恍惚中完全清醒, 系好安全带后, 便等着林北钦开车。

光影斑驳,疏影落在玻璃上,四周安静如画。

林北钦发动汽车,驶出警局。

叶臻看向窗外的景色,说:“接下来去朱雨荟家吗?”

林北钦淡淡“嗯”了一声,声音有些清冷。

叶臻不疑有他, 想到三天破案,却是不由得蹙眉, “教授,三天的时间, 真的能查出杀害朱雨荟的凶手?”

两旁的景色平缓后退, 林北钦专注地开车, 说:“张欣阳死亡几天了?”

叶臻说:“七天了。”

林北钦眯了眯眼,晕在光影里的侧颜峻峭冷厉, 他低声说:“凶手的作案冷却期,就快结束了。”

叶臻微微一惊。

奸杀幼童的凶手,作案冷却期为半个月。如果不出意外,最多还有一个周, 他就会再次作案。

三天, 三天的时间,当真会排查出结果来?

叶臻不由得替路征担忧。

车子再一次停靠在朱雨荟家附近的道路上。

这片新旧交界的地区, 既有市井小店, 又有繁华商场。

叶臻带上勘查箱, 和林北钦再次回到案发现场。这栋楼一如往常般鲜活,已临近中午,不少的人正在做饭,还没进楼,就能闻见各家各户飘出的饭菜香,还能听到做饭的声音。

叶臻在楼下买了几杯绿茶和咖啡,拎着上了楼。

林北钦的目光淡淡地落在她手里,不置可否。

案发现场有几个民警在蹲守,此时都不顾细节地蹲在地上,捧着盒饭吃。看见叶臻和林北钦,连忙站起身。

叶臻把绿茶和咖啡递给其中一个民警,说:“我给你们带了点儿喝的。”

民警热情地接过,低声地说:“放心吧,我们一直守着,没人进去过。林教授怀疑的人,也让人盯着呢。”

“辛苦你们了,”叶臻感激地说。

说话间,林北钦已经穿戴准备完毕,叶臻对民警说:“你们继续吃,我们进去看看。”

她换好防护服,提上箱子,跟随林北钦一同进入。

经过上一次的勘查,两人对这里都已经熟悉了,所以进入房间后,直接勘查有疑点的地方。

林北钦站在客厅中央,俯身观察拖布拖出来的痕迹,微微蹙眉。

“如今最大的疑点,就是凶手是如何将这里布置成密室的,”他缓缓起身。

叶臻站在防盗门处,说:“这种防盗门虽然老旧,设计简单,但关上后严丝合缝。想要从门外将屋内的锁扣拧一圈,还是很困难的。”

她打开多波段光源,仔细地照过防盗门以及周围的每一寸地方。

林北钦说:“除非凶手布置了机关或者利用了工具。”

叶臻俯下身,查看反锁门的锁扣,说:“没有痕迹。”

林北钦根本没看防盗门一眼,“如果我是凶手,我就不会利用防盗门布置密室。”

“为什么?”叶臻不解。

林北钦乜了她一眼,说:“太冒险。”

走廊里传来脚步声,有人从外面经过,连谈话声也依稀可闻。

叶臻顿悟,凶手如果在防盗门上做手脚,多少都会耗费点时间,而且这里人来人往,随时都有被发现的风险。

所以,凶手更可能会在窗户上动手脚。

她和林北钦不约而同地走向客厅的窗户。

窗框是铝合金的,推拉式。窗框有些陈旧泛黄了,月牙锁却很新。

或许是安装窗帘不方便,所以朱雨荟就简单地在玻璃上贴了层窗纸。

叶臻身高不够,无法轻松地勘查窗户高处的细节。但隐约一看,窗户完好无损,没有任何问题。

林北钦用手细细抚过窗户的每一寸,修长的手指停在玻璃上方的角落里。

或许是贴纸贴得时间长了,角落的地方有些脱落。林北钦的手指轻轻停在那处,谨慎地掀开贴纸一角。

他说:“你去帮我找一根绳子来。”

叶臻不疑有他,立即出门去找绳子。门外的民警已经吃完饭,见叶臻出来,立即露出微笑。

叶臻试探着问:“你有绳子吗?”

两个民警立刻全身上下找绳子,摸了半天,其中一人指了指鞋带,说:“这个可以吗?”

叶臻心头一亮,“我怎么没想到。”她对民警摇摇手,说:“谢谢,我用自己的鞋带就好了。”

她当即弯腰解了鞋带,拿着重回客厅,“教授,鞋带可以吗……”

话音未落,她愣在客厅中央,惊讶不已。

客厅内空无一人!

她转身进入卧室,也没见到林北钦的身影。她离开不到两分钟,甚至不算离开,林北钦却悄然“失踪”了?

她狐疑地走到窗前,发现窗户的月牙锁是扣上的。她心头一阵猛跳,将窗户打开,探身往楼下看。

楼下的街道空荡荡的,根本没人。

她深吸一口气,回到客厅,四处逡巡打量。

寻找无果后,她拿出手机,给林北钦打电话,突然从身后伸出一只手来,将她的手机抽走。

她惊得险些叫出声,所幸一回头,看见的是林北钦。

“教授,”她欣喜异常,“你刚才去哪儿了?”

她眼底失而复得的惊喜和仰慕十分鲜明,他不禁失笑,说:“你猜。”

叶臻说:“我猜,你应该破解了这密室杀人的方法了。”

她手里握着鞋带,问:“跟绳子有关吗?”

林北钦微微低头,见她鞋子松开着,露出光洁如玉的脚背。他微微蹙眉,将她手里的鞋带抽走。

叶臻不明所以,还以为他是要为自己演示布置密室的方法,他按住她的肩膀,将她轻轻推,带着她坐到椅子上,然后脱下了她的鞋。

“你做什么?”叶臻愕然。

“系鞋带。”他说。

鞋子套在鞋套里,他熟练简单地来回穿梭,很快将系好鞋带的鞋子还给她。

叶臻有些发愣。

“怎么,还需要我给你穿鞋?”他眉头一皱。

“不是,”她麻利地穿好鞋,尽量忽视刚才心底的微微的悸动。

林北钦目光落在窗户上,又递给她一个物证袋,说:“收好。”

叶臻接过塑料物证袋,放在手里用力看了眼,才发现袋子里装着几缕白色纤维,蜘蛛丝一样细软,很难发现。

她问:“你在哪儿发现的?”

“窗户玻璃上,以及月牙锁上。”林北钦说。

“这是凶手留下的?”叶臻心头一喜。

他转身走出房间,说:“真相很快就浮出水面了。”

“你已经知道凶手了?”叶臻问。

林北钦说:“其实在你心里,也有怀疑的对象。”

从接触到这起案子开始,叶臻就已经在下意识地分析案情。

一般情况下,熟人作案的可能性很大。而这起案子,很明显,凶手就是和朱雨荟相熟的人,否则也不会这么大费周章地布置密室。

她迎上林北钦的眼神,轻轻颔首,说:“我怀疑,是熟人作案。”她的目光透过这栋楼的层层墙壁,似要看透住在这里的各色人物。

“凶手杀害了朱雨荟之后,将现场布置成密室,可见是早有蓄谋,绝对不是临时起意。”她习惯性地咬着手指,继续说道:“他很熟悉朱雨荟的住处,知道她房间里有煤气罐,可见他曾经进入过这里。”

林北钦不置可否。

叶臻说:“朱雨荟的工作,是早中晚三班轮换的,凶手了解她每天的作息时间,知道她何时入睡。这样才能趁着她熟睡时,打开煤气罐,让她在沉睡中中毒而死。”

说到这里,她突然一顿,“煤气中其实添加了刺鼻的气体,其实是可以闻出来的。朱雨荟有没有可能,在熟睡时,闻到刺鼻的气味,然后醒过来呢?”

林北钦眯了眯眼。

叶臻说:“她的手机就放在床头,中毒初期,她会觉得恶心、难受,难道还能安然入睡?难道连打个电话的力气都没了吗?”

她心头一沉,“除非她在中毒前,就已经失去行动能力了。”

她询问地看向林北钦,问:“教授,你认为呢?”

林北钦淡然一笑,说:“熟人作案的可能性的确很大,但是……她是否在煤气中毒前就失去了行动能力,还要等待李逸止那边的尸检结果。”

他说:“但可以肯定的是,凶手一定是在朱雨荟回家之后,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打开煤气罐的。否则煤气泄漏的气味,一定会让她警觉,凶手就不会得逞。凶手当然不会冒险,趁着她还清醒的时候偷偷来开煤气罐,所以也许会沉她入睡之后。为了保险,也可能会让她在之前就失去行动能力。比如,下药。”

叶臻咬着手指,若有所思,“凶手要进来开煤气罐,然后还要弄一个密室装置,就算朱雨荟熟睡了,也不能保证不会将她惊醒。所以,下药让她昏睡,的确是个好办法。”

林北钦移开眼,几步走出房间。

叶臻对密室的布置方式非常好奇,但从头到尾,林北钦也没有透露的意思。趁林北钦离开时,她留在客厅里,仔细地再一次勘查窗户。

她掀开窗纸的角,发现窗户边角处的玻璃,竟破损了一个洞。

洞口非常小,只比一颗黄豆大一些,如果不掀开窗纸,是看不出来的。

难道凶手就是利用这个小小的破洞,来布置密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