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玲子无比懊恼的是,由于自己身体的创伤和气力的虚弱,暑假剩下的日子再也没有能够陪伴即将远离家乡的哥哥和姐姐们,更没有能够去车站为他们送行。看着病床上失落的玲子,大志很是不忍,安慰着说“不去也好,去了只怕泪奔现场,搞得大家伤感难过。”当林俊、曹凯、陆大慧到玲子床前跟她依依话别的时候,玲子不知是因为激动、伤心、不舍,还是身体虚弱导致的心理脆弱,竟然哭得一发不可收拾。平日里大大咧咧最不擅也不屑于多愁善感、离愁别恨的陆大慧也跟着落了不少的泪,抱着玲子像哄小孩子一样地安慰,“不许再哭啊,身体吃不消的,等放假我们不是就会回来了嘛。“故意没有朝前凑的曹凯咬着牙硬是将自己惜别的泪水咽回到肚子里,他知道自己没有机会像林俊、陆大慧那样每逢假期便回来,虽然他很想,甚至这一别几时才能与玲子再相见都是说不定的,这让曹凯的离别更是蒙上了一层沉重的阴郁,回到阔别三年家乡的喜悦也因此暗淡了不少。

“我不觉得泪奔医院比泪奔车站体面多少。”看着哥哥姐姐们离去的背影,想着第二天就将各奔前程的他们,玲子禁不住又是泪如雨下,可怜兮兮地对大志说。

进入高中之初,玲子因身体尚未痊愈,在半休半读中度过高一上半学期。大志将所有玲子自修的课程全部承担下来,陪着玲子一起自学,遇到困难第二天由大志带到学校去找老师或同学理论,回来再跟玲子较劲。语数外及理化等主要课程玲子原想坚持正常上课,可到了教室才发现,半天的课程着实不是她的身体所能承受。前两节尚且好说,到了后两节,整个人虚弱得随时都有晕厥的可能和危险。这样搞得任课教师心理负担非常重,后两节课只要看见玲子在课堂上比见到校长现场听课还要紧张。玲子只好作罢。大志不想玲子失望,安慰她说,之前他上课只用三分心,现在拿出七分就是了,保管将课堂上的精华保质保量地传递给她。玲子并不担心大志传递信息的水平和质量,就问,“那还有三分的心在干什么呢?”大志错愕,“不会吧,这你都不知道!也太没灵犀了!”玲子就捶大志,硬说他用剩下的三分心去贪玩、去使坏。大志直喊冤,“之前用七分的心念想你,现在被挤得只剩三分,你还想抹杀,还让人活不让!”

在四位爸爸妈妈以及大志的精心呵护和调养下,高一下学期走进校园的玲子,已是满面滋润、朝气蓬勃,银铃般的笑声又在四处飘荡。大家还惊异地发现,之前以小巧著称的玲子,进入高中之后身高直线上升,到了高三,座位已经从教室最前排调到了倒数三排的行列。大志坏笑,“那要看她的血液里淌的什么血,那可是贵族的血、皇家的血!”玲子冷笑,“那之前是什么血,平民的还是贱民的?”大志哈哈一声笑,“是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融合,水乳交融你懂吗?!”玲子懊恼,“怎么一个不留神儿就让大志这混蛋给‘交融’了呢!”

高中三年对大志和玲子来说是快乐且轻松的,青春的活力与朝气在校园、在旷野、在任何所到之处无忧无虑地释放。连一向主张对他们有所限制的林家豪也因心疼玲子之前的重伤和目睹大志在玲子生命危急之刻沉着又拼命的表现而放松了对他们的约束和要求。他们在这片自由的天空中无拘无束地成长。他们的相处少了些喧嚣,多了些青涩;他们的情感退去些童趣,增添些萌动;他们依然形影相随、寸步不离,却已不是昔日的两小无猜。

身边的每一个人都看得真切,他们的感情在不知不觉间发生着变化——令人陶醉的变化。

但是,校园里数大志和玲子另类又独特,他们从未改变过的我行我素的洒脱让人看着都痛快。自行车骑得飞快,两人要么激烈辩论,要么比赛英文背诵,要么热议所见所闻,更多的时候,是玲子一手紧抱大志、一手举着书本毫不留情地“拷问”大志,往往答对了是一巴掌,答错了是一恶掐,大志感叹自己“体无完肤、满目疮痍”,玲子坏笑“这叫‘劳其筋骨’,今后你必能成大事也!”;只要天气条件允许,他们总会跑到荒野或其他无人之处,倒出一堆的课本,一个个逐一击溃,还要变花样、找乐子让枯燥的课本内容在自己的大脑里、行动中“活”起来;他们可以就一个问题没完没了地争论,争论几天是常有的事儿,他们并不急着找出答案,“答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争论的过程,那是一种快乐,更是一种享受!”大志和玲子自豪地标榜。到了疯狂的高三,两人更是频出怪招,想着法子忙里偷闲地丰富一下沉闷的学习生活。

最过瘾的莫过于给那些被高考折磨得犯了神经的同学和老师们搞点恶作剧。

模拟考试正在紧张进行,大志突然站起来说不考了,老师问为什么,大志认真地告诉老师说试题不严谨,经不起推敲,老师让他不要胡说,赶紧坐下考试,他就走到黑板前,拿起粉笔演示给大家看,结果往往题目果真有问题。玲子的强项在文科,英语每场考试开考不到半个小时,她就要求交卷,老师让她认真做题,她说做完了,老师说不可能,她让老师自己看,老师说做完了也得坐在那儿,她说那是浪费她的时间,她还说鲁迅先生说过“浪费别人的时间无异于谋财害命”!一套又一套试题没完没了地做,玲子总结说,“我现在做题做到诡异的水平,拿到试卷不用看题,直接看选项就知道这道题要考什么和正确答案是哪一个。哼,有意思吗!”事实证明,玲子英语几乎总要考满分,差掉的两分,用她自己的话讲是故意放弃的,否则总考满分,会让出题的人感觉不好意思,会想着法子折腾试题的花样,那样,岂不是害了全国广大学子同仁!大志说要给国家教育行政主管部门写投诉信,老师问“你想干什么?”大志说投诉高考不人性,成百上千万人靠一次考试定终身简直就是扯淡!老师叫他不要乱讲话,大志说“我这叫客气的,不客气那叫误人子弟,误几亿人民的命!”老师提醒大志和玲子,别一天到晚腻在一起,搞得跟早恋似的,大志和玲子愤怒,“本来就是恋,怎么就成了‘搞得跟’”。于是,学校组织高三学生拍毕业照,两人坚决要求拍一张双人标准合影,老师问“做什么?”回曰,“等到了合法年龄,贴结婚证用!”

教务长对这两个初中各方面表现都很好,到了高中尤其是高三仿佛着了魔的学生无比头疼。更要命的是,这两个学生还是学校年度高考冲刺名校的种子选手,不得不当宝儿一样哄着。找他们谈话,说好好学习,不要捣蛋,他们反驳说没有捣蛋,讲话要实事求是;教务长说当心不认真学习考不上名校,他们说好像只有名校的学生才懂得人生;教务长发狠说要请家长来谈话,他们说父母都是学校老师,欢迎天天谈。

整个高三,两家父母如履薄冰,整天看着教务长的脸色小心行事、谨慎做人,回到家里还不敢把这两个“小祖宗”怎么样。谁让这是高三呢,孩子和自己所有的希望都在此一搏,其他任何事都得忍,都得让路!

这一天,林家豪一走进教务长办公室就觉得气氛不太对。自从玲子、大志读高三以来,教务长正式、非正式找林家豪谈话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但大多数时候不过是提醒林家豪注意两个孩子的动向,一定要确保他们按期参加高考之类不轻不重的话,态度还是非常客气和友好的。

“可今天这是怎么了?!”林家豪心里犯着嘀咕。除了教务长和几位教研室主任在,那个自己一向敬而远之的高三语文老师刘建国居然也在。刘老师一见林家豪进门,就从椅子上“唿”地站了起来,很是挑衅加鄙视地看了林家豪一眼,嘴里不怎么干净地“哼”了声,便转过身背对着林家豪,一副爱搭理不搭理的轻慢样儿。

“林老师来了,坐吧。”教务长语气略显凝重地说。

林家豪莫名其妙地就近坐下,看看几位教研室主任,男性主任多数低头回避了林家豪的目光,女性主任都是一副同情略带担忧的模样。

“袁处长,出什么事儿了吗?”林家豪不喜欢拐弯抹角,是个直性子人,大家这么明摆着心里有事的样子让他感觉很是不爽,怎么就搞得跟开自己的批斗会一样了呢!

“啊,林老师,是这样的,”教务长拖着长腔,这个时候拖长腔显然不是在卖关子,而是还没有想好从哪里说起和怎么说,“今天请你来呢是想跟你核实一件事。”

“什么事?”

“你们家林燕今天上午有没有来学校啊?”

“这个啊,我倒真的没有注意。高三了,上课不是很有规律,有课就来,没课就不来。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噢,是这样的,今天上午他们班是有课的。但是,”教务长停了停,“林燕没来上课。”

“噢,那会不会是把时间记错了。回去我问问她,让她下次注意些。”

“林老师啊!”教务长的长腔拉得更长,显然是在暗示林家豪,“要是问题这么简单会请你来我的办公室吗,还让那么多主任陪着?!”“事情恐怕比你想象的要复杂和严重得多噢,林老师!”教务长话里有话地说。

“袁处长,到底怎么了,你就直说吧。哎,这都几点了,明天还要组织毕业班单元测验,事情真的太多了。”林家豪奉行有事说事、没事走人,开始有点儿不耐烦了。

“林老师啊,你们家林燕恐怕涉及了一件不太好的事情。”

“完了!”林家豪的第一反应是玲子和大志是不是有了什么事,“难道玲子怀孕了!”但是,林家豪很快就否定了这个想法。因为,如果是这方面的问题,那么今天被请进教务长办公室的一定是杨淑怡和秦枝梅,而不是自己这个大男人。“什么不太好的事呀?”排除了自己认为最可怕和最不光彩的可能性,林家豪反倒显得有点儿轻松了。

“什么不好事儿!你是怎么做家长的……”一直背对着林家豪不懈于看他的刘建国,这时候突然非常愤怒地转过身,冲着林家豪开口就咆哮。林家豪分明看见若干飞沫同时从他的口中飞溅出来。林家豪下意识将身体向后靠了靠。

“刘老师!”袁处长用眼光制止着刘建国的行为,告诉他,“这儿有我,让我来说!”

“是这样的,林老师,你们家林燕跟班上其他几个同学今天上午组织本班同学集体罢*课了,你知道吗?”

“罢*课!”林家豪哑然,“有没有搞错,啊?!哈哈哈!”林家豪有点儿哭笑不得,竟不自觉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