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钟其只慌乱了那么一瞬间,很快就冷静了下来。
既然做了这样的事,那就有这样的思想准备。
他若无其事地指了指地上的行李箱:“我当然是搬进来的啊,你朋友的那间房我还没来得及收拾,怕吵到你,我就先睡沙发了。”
葛羽气得跳脚,指着陆钟其直发抖:“说重点,我是说你怎么进得了这个门的!还有,你搬过来是想干什么?!”
陆钟其不做声,默默地去厨房倒了一杯水,放在茶几上。
“消消气。”他厚着脸皮说。
葛羽横眉怒目看着他,又看看自己面前的杯子,猛地上前一步抓起杯子一把砸在了地上!
“砰!”
玻璃杯子碎渣四溅,伴随着水花绽开一地狼藉。
“滚,你给我滚出去!”葛羽歇斯底里地叫着,长发散乱,平时的冷傲美人顿时变成了一个泼妇的形象。
陆钟其握了握掌心,看着葛羽睡衣上的水迹斑斑。还好还好,他倒的水不是很烫,不然肯定会烫到她的。
葛羽气得心肺都要炸开了,陆钟其却还是不言不语,只是默默地站在那里,一副说什么都不走的模样。
葛羽攥紧了手指,在客厅里焦躁地走了几圈,抓了抓头发,才想起来冲进自己的房间找出手机就要打报警电话。
但是当她的手指按完那几个数字的时候,她却迟疑了一下,而后又烦躁地从通讯录里翻出了房东的电话恨恨地拨了出去。
“喂,阿姨,你这房子怎么回事。我的锁好好的,为什么半夜都有人能进来?你给我承诺的安全就是这样的吗?我要退房租,我要搬走!”
大半夜的房东老太太被刺耳的电话铃声才吵醒,披衣服下床接电话的时候已经积累了满肚子的怨气,一听见葛羽愤怒质问的声音更是没好气,再一听葛羽说什么半夜进了人,竟然还嚷嚷着要退房租。心里一慌。声音也高了八度:“小姑娘你说话可是要有证据的啊,你房里进了什么人?你不满意的话报警好了!”
“你,你竟然这种态度!我的房门好好的。为什么别人还能进来,是不是你把房子的钥匙给了别人?”
葛羽看看完好无损的门窗,实在找不出别的可能了。
房东老太太一听“钥匙”这两个字,倒是一下子就镇定下来了。声音里也带上了一丝鄙夷和刻薄出来。
“小姑娘啊,不是我说你。你那个合租的同学走了,你要换个男人一起住了,你好歹也跟我通知一下吧?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男朋友从我这里拿的钥匙,真有什么事儿。找你男朋友去吧,想退房租?哼,那是门儿也没有的!”
说完房东老太太“啪”地一声撂了电话。
葛羽呆住了:“你给我说清楚。什么换男人了?谁换了……喂,喂!你!”
她看着只剩下“嘟嘟嘟”忙音的手机。羞愤欲死,自己半夜受了惊,房东还这么蛮横,真是岂有此理!
不过什么男朋友?什么换男人?这是污蔑,红果果的污蔑!
葛羽被房东这一顿呛,更是窝了满肚子的火,转身又出去指着正拿了扫把清理地上碎渣的陆钟其,怒瞪着他:“你到底怎么进来的,你不说我可报警了啊!”
陆钟其不说话,一直等到打扫好了地上的狼藉,才开口:“我跟房东要的钥匙……以后,我搬过来和你作伴。”
这话不是征求意见,而是直接地宣布一下而已。
葛羽目瞪口呆,恍恍然听不明白:“陆钟其,你是跟房东说你是我男朋友?”
陆钟其低头沉默了一下,抬起头勇敢地看着下一刻估计可能会给他一耳光的葛羽:“对,我拿着我的身份证,户口本,跟她说的,房东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可是他印象中的那个脾气暴躁的葛羽却没有扬手给他狠狠来上一巴掌,也没有暴跳如雷,而是愣了愣之后,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笑得整个人都抽了,肩膀都跟着一耸一耸的。
陆钟其有些恍惚,好像又看到了多年前那个在他面前毫无顾忌,露齿大笑的明媚女生。
可是,他又是多么清楚,此时的葛羽,忽然笑成这样绝不是因为开心。
葛羽指着陆钟其,笑着笑着眼睛里就泛出了泪花,美艳姣好的脸上,是再明白不过的嘲讽,不仅仅是对陆钟其的,还有对自己的。
“男朋友……舅舅,你说这话,不怕遭天谴吗?”
这话一说出来,陆钟其就像是无形中被人狠狠打了一拳,身子狠狠地晃了晃,先前镇定的模样也终于崩溃,英挺的眉梢眼角,涌上了层层叠叠的痛苦。
舅舅……他,他不是的……
看到陆钟其那张虚伪的脸被自己撕下了面具,葛羽心里既痛快,又痛苦。
“你早就该滚出我的生活的,这些年你不在我的生活里掺和,我过的很好,所以,我的舅舅,你可以滚了!”
葛羽收起了夸张的笑容,冷冷地吐出冷如刀锋的字句。
她早就说过,没有陆钟其,她一样可以过得很幸福,但幸福的前提就是,这个恶心的人再也不要出现在她的面前!
陆钟其紧紧地盯着葛羽,客厅里昏昏然的灯光下,曾经明媚娇美的女孩子,眼神中透出的是对他无尽的冷漠和厌恶。
多看一秒,他的心就痛一分。
被一个自己从来没有一刻能够忘记过的人深深地厌恶着,这是多么让人难过到窒息的感觉。
可是他不愿意移开目光,他的眼神还是贪婪地停留在葛羽冷如冰霜的脸上,一点都没有要顺着葛羽的怒骂,从这里滚开的意思。
甚至他还很快地镇定下来,死皮赖脸地宣告:“我不可能滚。以后我就要住在这里。你不是叫我舅舅么,那作为舅舅,我更应该住在这里照顾你,你说是不是?”
一副我就要住这里你能把我怎么样,有本事你报警啊的欠扁模样。
葛羽抿紧了嘴唇,看着陆钟其温和下来的脸庞,眼泪滚滚而下。
太欺负人了!
当年。丢下我的是你。现在,缠上来的还是你,我到底算什么?你又到底想干什么?
一声舅舅的背后。她的心早已割裂得千疮百孔。
这个人,这张脸,曾经是她懵懂的感情世界里,最璀璨的明星。可是那一切,不是早就被撕碎了吗?
她已经付出了代价。已经为了自己年少无知的爱情尝尽了痛苦,他为什么还要出现在她的面前这样一刀一刀地凌迟着她的心,不肯放过她呢?
可就是这样的一个恶棍,偏偏她还不能报警。她还是有那么一丝不忍心,毁了他的名声,他的前途!
欺人太甚了!
从来不肯对人低头认输的葛羽。终于无法再面对这个人,她转过身。红着眼睛向着自己的房间奔去。
逃开这个人的身边吧,躲起来,他不走,她走!
可是她才跑了几步,就被人从后面紧紧抱住了。
男人强有力的臂膀紧紧地把她箍在了怀里,严丝合缝,一丝的空隙都没有留。
“葛羽,你想去哪里?”
男人似乎早就看穿了她的意图,知道她下一步想干什么似的。
灼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后颈,她使劲地挣扎尖叫起来。
“放开我,我要走,我不想见到你!”
陆钟其从来没有这样热烈地拥抱过这个自己心爱的女孩子,这一刻,********在怀,他才知道,自己这么多年的思念和经历的折磨,到底累积得有多么深!
“葛羽,我只是想在你身边照顾你,你不要赶我走,你给我一个补偿你的机会好不好?”
他好言哄劝着,更是把情绪激动的葛羽抱得死紧死紧,说什么他也是不会再放手的。
葛羽虽然个子算是高挑的,但她到底是个女孩子,无论她多么用力,总是挣不脱这样一个心意坚定的男人的怀抱的。
葛羽终于放弃了挣扎,努力地回过头看着眼神幽暗的男人,嘴角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来。
“陆钟其,你是不是疯了?你想怎么补偿我,你有没有去问过你爸爸,你打算怎么补偿我?”
陆钟其低低地叹息了一声,下巴在葛羽柔软的发丝上摩挲着。
“葛羽,我们都错了……以后你会明白的。”
葛羽神情木然:“我不明白,永远都不会明白的。”
她要怎么明白,一个舅舅和自己的外甥女,如何延续多年前那场错误而荒谬的爱情?
这不是家世地位的间隔,不是距离的遥远,这是任何人都没有办法能够穿过的阻隔。
舅舅,舅舅啊。
葛羽眼角的泪水再次滑落,心不由地软了。
是这个人耍了她吧,可是,她竟然还是觉得心软。
第二天,陆钟其果然厚着脸皮,把白苏荷曾经住的那个房间霸占了。
葛羽起床之后,面对餐桌上简单却营养的早餐,有一种白苏荷回来了的错觉。
可是当陆钟其围着不合身的围裙笑嘻嘻地从厨房里端出来一锅小米粥的时候,葛羽的幻觉瞬间就破灭了。
陆钟其出身显贵,养尊处优,可是他竟然会做早饭!
葛羽惊讶过后,觉得原来自己也从没了解过这个男人。
可是有饭不吃,不是她的风格。
葛羽一边盘算着重新找房子搬家的事情,一边把香甜粘稠的小米粥喝了个一干二净。
只是临出门的时候,陆钟其一边收拾碗筷,一边轻飘飘地抛给她一句:“你别想着搬家了,不管你搬到哪里去住,我想我拿着身份证户口本,还是可以拿到钥匙的。”
葛羽站在门口怔怔地想了一会儿,才发现自己居然忽略了,这个人的出身,不是一般的显贵。
林海前段时间在a市呼风唤雨一手遮天,可是他和陆钟其比起来,充其量也就能打个平手。
陆钟其的爸爸,自己的外公,可是堂堂的一省之长。
“陆钟其,我不知道你爸爸是怎么管你的,但是,你最好还是回你自己的家去。”
陆钟其快手快脚地收拾好,跟着葛羽一起出门。
“葛羽,对于我搬来照顾你,和你处好关系,我相信爸爸是乐见其成的,绝对不会有任何意见的,你就放心吧!”
葛羽被噎的说不出话来,谁不放心了?
陆钟其打开自己停在楼下的轿车车门:“上车吧,我送你去公司。”
葛羽冷眼看着陆钟其对自己大献殷勤,心里实在是怀疑他的动机。
从多年前他决然离开的那一刻起,他们都很明白地知道,今生今世再无可能,可是陆钟其他现在又是想做什么?难道说,自己对他还有什么利用价值?
“快走,马上迟到了。”陆钟其不用问也知道葛羽的公司在哪里,他将满腹心事的葛羽塞进车里,就向着葛羽上班的地方驶去。
葛羽一路不说话,直到到达目的地,下了车,也没有跟陆钟其再说一个字,脚步坚定地走进了公司大门,头都没有回一下。
“真是狠心啊。”陆钟其望着葛羽高挑漂亮的身姿,喃喃地感叹。
时光荏苒,那时候的小女生也长大了,只是那时候做过的梦,要实现,还要走多久的路呢?
那时候,在老师眼皮子底下偷偷牵手的两个人,每天都在做着无边无际的美梦。
在那些梦里,他们结婚生子,他给她做饭吃,他们形影不离,他们白头到老。
可是……陆钟其觉得命运真是喜欢开玩笑。
但是,再严苛的命运,也总有打盹的时候吧?陆钟其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出去:“怎么样,结果出来了吗?”
“陆先生,您再等等,这种新技术现在还不成熟,没有那么快的,一有结果就立刻通知您。”
他挂了电话,烦躁地叹了口气。
刚刚走到办公室在自己办公桌前坐好的葛羽,也很烦躁。
早上这个时间段,就是大家上班的高峰期。
她一从公司的大门走进来,就有若干平时熟悉或是不熟悉的女人蜂拥而上。
“葛羽,我刚才看见有个帅哥开车送你来的,那是你男朋友吗?长得好帅哦!”这是个花痴型的女同事。
还有实用型的:“帅不帅不是关键,关键是有钱有权吧?哎,葛羽,我看了那车没个几十万下不来,还有那车牌号,我怎么看着那么眼熟呢?”
各种八卦打探纷纷涌来,葛羽都是微笑以对,直到一个堵在她面前的人让她破了功。
“葛羽,你是不是傍了大款?”(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