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端立刻沉默了下来。
宝宝?宝宝是谁?许峻这几天被各种事情塞得满满的想要爆开的脑子一阵迷糊。
“哥哥,你在哪里啊,宝宝发烧了,要死了,你快来呀!”电话里的声音小小的,有些微弱,甚至还带着隐约的哭腔。
哥哥?这个称呼像是一道闪电,瞬间照亮了许峻混沌的脑海,他的牙根儿咬了起来,原来是她!那个配合她母亲在自己家大闹的便宜妹妹!
许峻最恨的人是许恒志,其次就是这对母女!
虽说李月的发疯和许恒志给她吃的药有关系,但是追根究底,这对母女也是罪魁祸首!
许峻直觉地就要挂掉电话,他不想见到这两个人。
可是电话里的小女孩抽泣的声音越来越大,许峻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问了一句:“你们在哪里?”
“我,我们在路边……妈妈没钱带我去医院,我好害怕,哥哥,我就你一个亲人了,哥哥……”小女孩的声音可怜兮兮的,许峻的脑子不知怎么的就想起年幼时的白苏荷,也是这样可怜兮兮地叫他哥哥。
“哪个路边?我,算了,我马上过去。”
许宝婷报上地址之后挂了电话,得意地看着自己目瞪口呆的母亲。
阿琴确实没想到,原来自己的这个三岁多的女儿,竟然说谎话都不用打草稿的,是谁说小孩子最诚实,是绝对不会说谎的?
“宝宝,可是你没有发烧啊!”许峻要是来了,一看会不会被拆穿?
许宝婷却没理会跟不上自己思维的母亲,转头就向着卫生间走去,阿琴赶紧跟了上去。
许宝婷的个子还太矮,根本够不着洗手池,她就示意阿琴:“妈,拿我们喝水的杯子过来,接杯凉水给我!”
“你要凉水干什么啊?你想喝水我给你倒开水!”阿琴不解。但是许宝婷那漆黑的眼珠子盯着她看了一眼,她不知怎么地就说不出话来照做了。
许宝婷结果母亲手里的杯子,什么也没说,杯子举过头顶。猛地一倒,冰凉的水就顺着她的头发满头满脸地倾泻而下。
“宝宝!”
阿琴觉得这样的情景怪异极了,为什么,为什么今天她总是觉得这个女儿怪怪的?
许宝婷满不在乎的撇了撇嘴,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跟她解释,有些古怪地嘀咕着:“这样不知道行不行,我还是再去吹吹风的好。”
阿琴还是没听明白。但是许宝婷也不会再解释给她听,顶着满头满脸的水走出了卫生间,就向着餐馆外面走去。
阿琴弄不明白她要做什么,又气又慌地结了账,追着她小小的身影出去了。
许宝婷正站在路边的树下面,路灯的光芒透过树枝上稀疏的枯叶,在她身上洒下斑驳的暗影,散发出一种神秘诡异的气息。
阿琴愣住了。这,这是自己的女儿吗?这是一个懵懂的孩童吗?
怎么,她感觉自己面对的,是一个冷静理智的成年人啊?
许宝婷已经脱下了自己那件粉红色带有小兔子图案的外衣,只剩下里面一件薄薄的儿童棉衫,小小的身躯在寒冷的夜风中瑟瑟发抖。再加上她湿漉漉的头发和脖颈,看起来分外可怜。
原本粉嘟嘟的小脸,现在也是一阵青一阵白的,但她还是咬紧了牙关,紧紧绷着小脸忍耐着。
等待着。
阿琴急忙冲过去想要给她把衣服穿好。但是许宝婷扭了一下身子躲开了。
阿琴实在是被她这莫名其妙的举动激怒了,一把拉过她大声责备起来:“宝宝你这是干什么,你这样会生病的,你要是着了凉。发烧生病,我哪里有钱……”
“着凉……发烧?”阿琴手下一顿,被自己的话吓着了。
女儿这是,要演苦肉计?阿琴不敢相信地看着许宝婷,这孩子才三岁多啊,她怎么能想到这些?真是见了鬼了!
许宝婷这才嘲讽地朝阿琴笑了笑。真是一个笨蛋。
她既然跟许峻说了自己发烧了,那怎么也是要弄出一场病来的,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吃点小小的苦头又算得了什么?
她对别人不了解,但是对许峻实在是太了解了。上辈子能喜欢白苏荷那样懦弱白痴的人,就说明许峻是个心软的人。他表面上风度翩翩温文尔雅,其实内里和许恒志没什么两样,喜欢的都是可怜兮兮的小白花。
就如同许恒志这样心狠手辣的人,不也被自己这个胸大无脑的母亲迷得七荤八素吗?
作为一个许峻根本不可能待见的妹妹,自己能坐的,也只能是示弱了,她就不相信,许峻见到她惨成这样,会真的铁石心肠无动于衷!
只要他心软,只要他管了她,那她就绝对不会再让自己失去这个依靠!
其实许峻挂了电话就为自己的话后悔了。
他正陪在李月的身边,晚上就回公司的宿舍住。他除了照顾好李月,满心都是白苏荷离他而去的背影,别的人,他根本不想管。
更何况是这样的一个妹妹。
可是当他下定决心做一次言而无信的人,不去看她之后,他却又坐立不安。
这,这个宝宝,和他真的是有着血缘关系的啊。她要是真的发了烧,没钱看病,他却置之不理,是不是太狠了?
许峻心里经历了一番天人交战,最后只能跟自己说,只是去看看,看看就走。如果是小荷在这里,小荷也一定会去的。小荷那么善良的人,她一定也希望自己是善良的。
许峻的车因为没有停在许家,并没有被算进查封的财产里面去,他开着车向着许宝婷说的那个地方而去。
因为许峻的犹豫磨蹭,反而为许宝婷争取了宝贵的时间,于是在许峻下车的那一刻,他看到的,就是一个满脸通红,发着高烧的小女孩。
阿琴在看见许峻出现的一刹那,不知道是因为一天的烦躁之后目的达成,还是真的心疼女儿。眼泪哗啦哗啦就流了下来,根本不用再去酝酿什么感情来挤出眼泪了。
“许峻,许峻,你妹妹她发烧了。我,我没钱带她去医院……呜呜呜……”
阿琴哭得十分可怜,但是许峻一看见她这个故作可怜的样子就觉得心里腻味,干脆不理她直接接过她怀里的小女孩。
软软的小身躯有些昏迷不醒地躺在许峻的臂弯里,小脸烧的通红。呼吸急促,鼻翼快速地抽动着,不时咳嗽两声,而且,她的头发还湿哒哒的。
许峻感觉了小女孩身上的潮湿,有些不虞地看向阿琴:“这是怎么回事?”
阿琴哭得更凄惨了:“我……你爸爸走了,我没钱,我们来你的公司找你,但是没人理我们,后来……后来。宝宝就被人泼了一头的水,这么冷的天,就生病了……呜呜呜,你爸爸不在了,谁都欺负我们……”
这是她和女儿商量好的说辞,女儿说这样说可能会博得许峻更多的同情。
许峻的眉头不禁皱了起来。许恒志进去了,却留下了这一对麻烦。
“哥哥……”烧的迷迷糊糊的小女孩在呓语,许峻的心里被这声哥哥搅得更加烦乱。
算了,就帮她们这一次吧。许峻把怀里的孩子重新交给了阿琴:“走吧,我送你们去医院。”
许峻在前面开着车。后座上的阿琴搂着许宝婷,时不时抽泣两声,显得很是担忧。
许峻听在耳中,不由得心软了几分。不管这女人怎么可恶。孩子总是无辜的,这个妹妹,其实比自己还要倒霉,都是摊上了许恒志这样的爹,而自己好歹是长大了,能够自力更生了。她却还要跟着这么一个不着调的母亲。
而他同情的对象许宝婷,已经悄然地睁开了眼睛,看着许峻的身影,微微一笑。
许峻还是那个样子么,心软。她刚才看到许峻开着这辆车过来的时候,心里的激动和高兴足以让她就算不是发烧也会满脸通红。
许峻还是能开着好车,说带自己去医院就毫不犹豫地去!
这说明什么?这说明他和白苏荷并没有因为这些被翻出来的事情翻脸,说明他还是保有着原来的财力!她就知道白苏荷肯定还是会和许峻在一起的!
这一步,总算是走对了,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因为先是着凉,后是吹风,许宝婷的感冒发烧是结结实实,货真价实的。
医生围着许宝婷忙忙碌碌,许峻也没有丝毫的疑心。只有阿琴悄悄松了一口气。
幸亏许峻及时,不然的话要是宝宝病的重了,她拿什么给她看病?
可恨许恒志那个大骗子,她跟了他这么几年,他对她却没有什么真心,平时对她,真是够吝啬。
想买东西,可以,刷卡,想出去吃喝玩乐,可以,刷卡。
别人看来,她生活富裕,只有她自己知道,她能动用的现金,少得可怜!
还好她之前也买了一些金银珠宝之类的收着,实际上也不算一无所有。但是现在情况成了这样,她可不愿意现在就变卖这些东西,这可是她最后的退路了。
以后的日子还长,她不能就这样把自己的一辈子交待在这个女儿身上吧?
因为案子已经算是真相大白了,白苏荷和白家老爷子去公安局,主要就是后续的处理事件了,而这些事情因为林海的存在,变得格外简单。
对于许恒志和樊永平这两个主谋的处理意见,白苏荷和白老爷子异口同声都是坚持要求判死刑。
他们不需要任何的经济赔偿,因为许家和樊家所有的财产,原本就是他们的。他们只希望这两个杀人犯罪有应得,以命偿命。白家老爷子自不必说,他有多爱自己的儿子,就有多恨这两个杀人凶手,就算把他们千刀万剐都难消他心头只恨。
而白苏荷,也没有丝毫心软的打算。
办案人员原本是有顾忌的,因为不管前因后果,白苏荷在许家长大,还和许家的独生子有过很深的感情,这是不争的事实。
许恒志一再要求许峻来见他,为的就是想要求情,后来干脆就说白苏荷是他们家的儿媳妇,和审讯的警察胡搅蛮缠。樊永平更过分,根本就不相信白苏荷敢要了他们的命。
“她一个女孩子,这是想翻天吗?真的不怕许峻跟她彻底翻脸?”樊永平原话是这么说的。
在他的眼里,女人嘛,就是赔钱货,男人就是天,许峻差点成了白苏荷的男人,许峻说什么白苏荷还能不听?他根本就不相信许峻真的是想要许恒志的命,也不相信白苏荷真的舍得下许峻,他们之前说分手,肯定是商量好了威胁家里的。
就拿他自己来说,他能过上逍遥似神仙的日子,不都靠的是大舅哥吗,但是他在外面花天酒地,许志娟这个老婆又敢多说一个字吗?
以前他被许恒志的神神叨叨吓得不轻,但是现在都到了这个地步,他还真就不信了,白苏荷一个女人,敢不听许峻的话!
所以他的态度比许恒志还强横,弄的办案人员心里也很忐忑,毕竟这世上为了爱情舍弃父母的女孩子不在少数,更何况这还是死了十几年的父母!
现在好了,白苏荷这样斩钉截铁的诉求,让他们心里总算有了点底。
“对了,还有,他们现在一致要求见许峻,给不给见啊?”办案的警察觉得这个也征求一下白苏荷的意见比较好。
白老爷子不置可否,只要能让他们死,他是无所谓的。
白苏荷考虑了一下,点点头:“让他们见吧,反正见了也不会改变什么。”
许峻是无辜的,她知道。只不过自己心里的坎儿,终究是成了一个死结,不会再有打开的那天了。
除了警察局,白苏荷拒绝了白老爷子一起吃饭的提议,由林海送回家了。
这几天她到处奔忙,家里只剩下葛羽,她每次回去都要面对葛羽幽怨而有些落寞的眼神,现在差不多该尘埃落定了,她总要回去跟葛羽做一个完整的交待。
这是这个世上对她最真诚的女孩子,她不想因为这些事情让葛羽对她产生隔膜。
只是当她打开门的时候,似乎听到客厅里有男人的说话声。
“小羽,你别再任性了,你找不到工作为什么不跟我说?”
声音温柔,略有些责备,但是不失宠溺。
但是葛羽明显很激动,反驳的声音有些欲盖弥彰的味道:“我凭什么跟你说,你谁啊你!”(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