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烦躁, “你是真不知道福豆她是个女的?那柴卓你是怎么查的?”

柳崇这一懵,竟然不知自己是何心情。花了许多功夫承认自己是个断袖,然后却突然又不是了, 竟并没有太高兴。“福豆是女的”, 这几个字现在听着竟让他还有些惊悚。

悚然中, 柳崇僵硬地说, “咱家查出来的, 是柴卓果真乃柴氏宗亲之后, 官家其实照拂他有佳, 其家在沧州堪比富庶大户。而他家五年前在京被抄没时,跑丢了一儿一女,所以我才怀疑福豆是那其中的‘一儿’,没料想……”

皇帝听他提及当年,倒是勾起了回忆,想做那事的心都淡了,开始忆当年, “提及当年, 想我兵不血刃……”

柳崇突然站起,“官家,咱倒忘了, 今晚有要事要出宫一趟。”

皇帝话匣子刚打开, 握住他的手渴望地说, “那你不陪朕了?”

柳崇又变幻出惋惜依依的神情, 泪眼朦胧说, “咱夙兴夜寐,也是为了官家分忧,陛下可勿怪咱。噢不过,陛下记不记得您后宫有一位吴婕妤,她思念官家得紧。”

柳崇想到那吴婕妤几次三番地想找福豆的茬儿,昨日派人去查时也吞吞吐吐,还让溪云假装福豆的对食,实际上,柳崇早就看在眼里了。看上福豆,算她有眼光,不如卖她个好得了。

皇帝一转念,这有点像他还是乡间少年时,从哪个旧衣口袋里翻掏出十文钱的惊喜感,“朕居然还有个吴婕妤……”说着便高兴地传令下去,“传吴婕妤过来侍寝!”

柳崇呵一声,成功抽身。到了自己偏阁不远处,便见福豆拉着一板车箱子和包裹,要上路了。

他见她走后,偷偷溜到房门口,招手让均顺和李弯跟上他。

三人鬼鬼祟祟就跟在福豆后面。

福豆推着车,拿着鱼牌和皇帝腰牌快走到宫门,侍卫林冲正好也从另一巷道到了宫门口,看到她便说,“你也出宫?”

福豆点头,“去官家赐给我干爹的大宅,布置布置。”

林冲:“大宅在哪?”

福豆:“城东瑞皮坊。”

林冲想了想,“那里有些远,你不若到衙门等我换了衣裳,我用马车拉你和这些东西过去。”

福豆高兴,“那可谢谢乐乐了!”

林冲对自己凭空多出来个乐乐的称呼感到尴尬,脸红了红,领着她去宫门旁边的侍卫亲军衙门去了。

柳崇等三人也出了宫门,李弯小跑步着将他的马车架过来,领着他坐上马车,跟着福豆和林冲去军衙。

过了会儿,便见两人都穿着一身男装常服,有说有笑地出来,一同钻进了马车。

冯均顺道:“咱们是先回瑞皮坊宅子等着呢,还是继续跟?”

柳崇盯着前面那辆马车,面无表情,“跟。”

……

福豆是穿越过来头一次出宫,掀起帘子看这马车顺着御街咕溜溜地往前走,就跟三汉进城没见过电灯一样稀罕。

“哇,妓馆!”福豆指着那酒楼前挂着彩带彩球的高门牌子,正巧便看见二层上真就站着和电视剧里一样的一大排青楼女子,甩着帕子给坐在二层栏杆旁边的客人劝酒。脂粉香气和酒香混着,都飘到道上来了。

林冲盯着她笑,“没见过世面,这是酒楼,你看门楼牌坊上的字。那些妓/女是店家请来热场子的。今日正好是七夕,要不,我也请你吃一顿好的。”

福豆仔细看牌匾,丰乐正店。福豆说,“那不要去这家,人太多了,外边都挤满了,等位还要等好久。”

林冲,“我请你吃我平日去的。”说着吩咐他的马夫拐弯。

另一边厢,同在马车里坐着的冯均顺,见前边马车向街巷里拐了,只好回来报告,“他们不在去瑞皮坊的路上了。”

柳崇头疼,斜靠在里头,“跟。”

冯均顺又一看,“他们在鱼羊正店停下了,是要吃一顿。”

柳崇狠狠捏了捏眉心,脑子乱得很,好吧,就不管福豆是男是女,这兔崽子都是和别人高高兴兴下馆子、过七夕去了!他还记得他出宫是该干什么吗!

冯均顺:“他们两人进去了。”

柳崇猛地掀开帘子去看。

七夕,京城的大酒店哪里人都很挤,这鱼羊正店上菜快,随来随进不用等,但是出入的人也很多,正巧有人往福豆身上一挤,林冲瞬时伸出手臂将她从人堆里挪到自己跟前。

柳崇看到了这一幕,只觉烧心,哼一声,“咱家也饿了,咱家也要进去吃!”

冯均顺道:“啊,是不是有些不妥,万一被看出来怎么办?”

柳崇冷冷瞪着他,“咱家是偷鸡摸狗,还是杀人放火?怎的还怕人看出来?这么多人,他们是闲的啊,盯着别人桌?”

冯均顺赔笑,“他们不闲的,不闲的,”是咱们闲的啊……

柳崇和冯均顺在马车里很快地除掉冠帽,解开外衣换上常服出来,李弯因为人长得高,太板直,还穿着侍卫制服,直接就把平头百姓吓着了,只能也钻进去换完衣裳才跟去。

冯均顺已经跟着柳崇被挤得东倒西歪。李弯看着窘,大官走到哪里都是人拥人捧,现在可好,挤得头上皂巾都歪了,好不狼狈。

但下一秒,柳崇就大力浑圆地将那方圆一丈内的人全都给撂倒了,引来一通哀嚎大叫,店家不用看衣服,光看气质就知道来的是军爷,再仔细一瞧还有宫里人的模样,都琢磨出来他的地位了,立即问候请上雅座。

柳崇就跟着店家,在一层楼众桌人的仰视之中,挺直腰板,高昂头颅地走上了楼,在一个正好能看到福豆的雅间坐下来,眼睛死死盯着下面。

……

福豆和林冲叫了入炉羊和烩面,哎呦喂,简直馋死人了,林冲在那里主要攻克烤羊,福豆一直在吃羊肉烩面。林冲吃着停下来,看看她说,“其实我知道你是女的。”

福豆一口没噎着,抬眼觑他,“你怎么看出来的,那么多内监和宫女,都看不出来。”

林冲笑,“我父亲有五个妻妾,我从小到大有两个乳娘,随身两个大丫鬟,屋里还有四五个小丫鬟。你和我在殿门前站了那么久,又站得那么近,头几天不知道,后来也感觉出了。”

福豆心想,说得对,只要和女人接触多的,不可能隐瞒得过他们。但是不在后宫的内监们,还有宫女,吴婕妤这样本身就是女人的,反而想不到这一层。

福豆噗嗤一笑,“你知道么,我干爹,还以为我有那玩意呢!”她把拿帕子卷起来当大jj的事告诉了林冲,林冲也哈哈大笑。

……

冯均顺正顺着柳崇的眼睛往外看,看见福豆和林冲两个笑得很浪,觉得十分不妙。

果然,下一秒钟,柳崇就把手里的花生捏得粉碎。

林冲提醒福豆,“官家阅人无数,你不能离他太近,否则他将你看个底儿掉,这是欺君之罪。我不管你当时怎么进来的,现在要想保命,你得越发便得像男人才行。”

福豆:“怎么变得更像男人?”

林冲:“你少洗澡,脏一些,涂抹泡过的茶叶在身上,遮挡女人味道;脸面在日下多晒,尽量黝黑。说话不要太多音调,要沉稳厚重;胸前裹带……虽然你也没有。咳。”

这是尊严的挑衅啊。看在林冲真的在给她想办法的面子上,算了计较。

“说起来,干爹真是一点都没发现。”福豆居然有点怅然,想到柳崇非以为自己喜欢男人,说出柜就出柜,根本没犹豫啊。那日在假山里跟她一通表白强吻,福豆这穿越前单身二十余年的老阿姨,还真是有点被吻得,那个心神荡漾呢……

林冲专注地啃羊肉,此时羊肉比她亲切,没注意她在偷笑。

但是楼上的柳崇注意到了,她那模样,低首垂眸,脸红莞尔,娇羞含笑,便仿佛是妃子受了皇帝两句调戏后才有的表情!

这林冲真的是……可恶!

冯均顺见柳崇咬牙切齿,赶紧把花生给他手里递过去,要不然他该掀桌子了!

过了一会儿,福豆在下面怒目瞪视,手里比划着什么。柳崇指着问,“他们在说什么,怎么一时又吵起来了?”

冯均顺叫来了在酒店里背着酒溜达的酒博士,塞过去一包亮闪闪质地相当之好的银子,“大伯,你去底下帮忙听听,那长相小巧可爱的小郎君,和那皮肤黝黑的俊军爷,听听他们在说什么。”

过了一会儿,酒博士打听回来,道:“说的是,那小郎君喝了人的洗脚水,正在气得骂呢,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柳崇冷冷:“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酒博士重重点头,“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重复了三次后,柳崇突然泄了气,知晓了这件事在她心里的分量。

冯均顺又问,“那黝黑小军爷又怎么说?”

酒博士:“好似在说一个人,多么凶恶,杀人多么多,尸体堆成山,血流成河……”

这是说他柳崇。柳崇便是个凡人口中的柳大杀星,他过去那些残忍上位的手段,在战场杀敌的勇猛,恐怕在福豆听来都会变成,沾染鲜血、十恶不赦的可怕阴阳人。

他彻底没信心了。

……

林冲说得很嗨,“原来你还待过牛羊司啊。我听说宫中万寿节大宴宰养,便是将羊一并赶到送宰的地方,拿水冲洗几遍,然后再全部用棍子打晕,逐个揪出脖子,结扎放血,从血槽流出去,最后宰掉的便堆成山样,让剥皮的过来取去……”

福豆手舞足蹈,“是如此。剥皮要迅速,且不能总用刀,要用拳头把皮下的肉打软再揭开,一刻之内就要开膛取出所有内脏,免得内脏和肠子,还有肉质都变了。然后就是切头、切踢,或者像咱们这只入炉羊一样,用这么长的刀,砍半!”

“客官,他们一直在讲砍人、杀人呢……这小的真的不敢再听了。”酒博士还回来几块碎银子,溜走了。

这顿饭柳崇桌上鸡鸭鱼肉俱全,但他根本没动,唯独一盘花生空了。

见福豆和林冲吃完了饭,冯均顺想,这下他娘的应该去瑞皮坊了吧。

不!眼见林冲的马车,又拐去了大相国寺!

柳崇还是一个字,“跟!”

大相国寺今日是开放日,不像平时那样宝相庄严。大三门下,全都挤着买卖东西的小摊贩,左边是某宝高仿衣服鞋包包首饰,右边是花鸟鱼虫,猫猫狗狗和龟龟。今日七夕,有人摆摊卖香盒蜘蛛,因为蜘蛛吐丝,七夕给女孩儿乞巧用的。等过几日打开盒子,里面就会织成一片,是乞巧成功了。

林冲给她买了一个香盒,福豆正在挑猫呢,随手把香盒装进袖子里,然后抱着一只花白相间、十分鄙视她的跳脚大猫结了账。

林冲说,“这猫看着又大又凶。”

福豆提着猫笼,“它像我干爹啊。”

林冲哦,“你今日出来,提了你干爹不下二十次。”

福豆愣了愣。

这下夜市也逛完了,两人终于是回了瑞皮坊那大宅。林冲离去后,福豆让下人领着她进去。

这宅子原先就是柴氏皇族的宅子,皇帝把柴氏赶出京后,这些大宅都成了赵家的。瑞皮坊的宅子挨边就是晋王、还有二皇子这个郡王的,再还有就是公主宅,总之将瑞皮坊包了个严严实实。

福豆心想,这皇亲中间儿塞个宦官宅,咋的,现在手底下的还用着不合适,还想随时召唤干爹伺候呢?

皇宅就是不一般,园子大得像国家公园,走十字路走到她腿疼,那人工湖都不是死水,福豆一问,原来底下是和汴河相通。太湖石自也是供奉官给皇帝从江南通过运河运过来的,嶙峋怪状,陈列期间,竟然堆成小岛。

夜间,东边听到鸟鸣,下人说那里有孔雀,西边有笙竹和小唱的声音,下人又说那是豢养的家伎。这宅子本来也是皇帝准备赐给朝中大元或者皇亲的,谁知,现在赐给了柳崇这个宦官。不知道乐伎们现在是何心情。

到了正堂后面的卧房,给柳崇铺床铺盖,铺完了一想,干爹有洁癖呀,今早晨她莫名其妙从他床榻醒来后,床单床褥立刻就被冯均顺收走洗去了,是有多嫌弃她!

福豆说话间,就在他床上脱了鞋,一通乱滚!

柳崇在窗外静静地看着,心里道,这小驴蹄子……但越看,越是抓心挠肝了。

福豆不仅自己躺,还把笼子里的猫抱上来,对着猫说,“你个大猪蹄子,别人都看得出来,你看不出来?瞎了吧,老子是女的!”

冯均顺听得寒毛竖起,仰头瞧柳崇,柳崇的脸,在月色下煞白。但眉头,似乎是松开了。

“猪嘴亲老子,老子单身这么多年还没怕过谁呢!有jj了不起啊,我也有!”

说着,福豆把她的布卷从□□里掏出来,往窗外狠狠地一扔。

那布卷掉在地上,柳崇冷淡地瞧着。

“你们两个,去找地儿睡吧。离得远点,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过来。”柳崇负着手,低沉地说。

冯均顺心想,这是柳崇要狠狠地教训福豆了,就是想劝说,都给她找不到理由……还是点蜡吧……他和李弯一起退下去了。

猫懒得理福豆,跳下床去准备跑,福豆说,“干爹你别走呀,走了儿子可没有小鱼干儿喂你!还是你嫌鱼干太咸了,我给你做乳酪鱼干。不过干爹,乳酪吃多了对身体不好,你看你,可是一只没被阉的幸运猫,还能在外面,和十个八个母猫生十窝八窝小奶猫,多厉害呐!可是儿子只有一个哦!乖干爹,回来回来!”

福豆跳下床满地找,找着找着,头又撞到墙上,怎么又一次觉得这墙有点软呢,一抬头。

“你说咱家是猪,用猪嘴亲了你是么?”柳崇继续往前走,胸膛顶着她脑门往后退。

“干干干爹……您您您怎么来了……”

“你说咱家是没阉的猫,能生十窝八窝是么?”

“干爹您绝对是听错了!您怎么能没阉呢,啊不,您怎么能是猫呢!”呸啊,怎么又秃噜嘴了!

“你说你是女的,咱家瞎了都没看出来?”

福豆突然仰头,“干爹,您听见这个了……”

柳崇直接将她横抱了起来,福豆吓得大叫,“干爹,我我我不行啊我!”

柳崇将她摔至榻上,“你说下面的东西你也有?脱了给咱家看看。”他现在没有用强了,只是站在床榻边上,盯着她,审视她,看她还能作什么妖。

福豆跪在床上,终于到了不得不招认的时候了。

“大官,小的是女的,小的,欺瞒了您。您要杀要剐,就地解决吧。”

柳崇深吸一口气,一颗心脏狂叫。他何尝不想就地解决啊,但他,不能那么做。

“你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什么?”柳崇背过身去,闭上眼睛,让某些东西放松下来。

福豆想了想,“哪句?您跟我说了很多啊。”

柳崇心里道,我说,只要你好好对我,大内谁敢动你,我都不会让他们好过。看见你,就想抱你,看见你跟别人说笑就想亲你,还说你迟早就能接受。还说你不愿意,我也不勉强,你就还是我儿子。

但是他定了定神,说出来的是,“你还是我儿子。”他闭上眼大喘了一口,“福豆,其实我早就知道你是女的,我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呢?”

福豆“啊?”了一声,怎么可能呢,不知谁抱着她,非说让她接受,又不知谁说,他竟然喜欢了她这个男人。死太监撒谎,肯定是想挽回点颜面,找回点自尊。

怎么,她是男人,他便可以没自尊,现在知道她是女人,便不成了?

柳崇咳了两声,转回头来,“你是女的,你父亲是柴卓,现在官家也已经看穿了你,以为我是要将你献给她做嫔御。我且问你,你,愿不愿意做官家的嫔御?”

柳崇觉得,近来她既然已经站到了皇帝身侧,仿佛是有那个意图。柴卓又是柴氏宗室,嫁给新皇一家,绝不辱没。

柳崇自己奴仆之身,贱籍之后,就算多读了几本书,多在战场上杀了几个敌,也改不了阉人宦官的世人看法,也改不了卑贱的出身,一日为奴终身为奴,怎么能对她一个宗室贵女,一个本来能飞上枝头当凤凰的女子,有那等龌龊的想法?

若是男的,便还好,反正也不会有姻缘之谈,不过都是露水之欢,到时各自娶妻,也无所谓身份可言,而且还能常伴始终。

可她现在成了女的,便有万般不能够了。若自己强要,就是玷污了她。他既然喜欢,总归要让那个她被人看得起,总归要她配得上她自己的门庭,而不是轻贱了她。

柳崇多希望她是个男的。那样他可能会高兴地,尽情与她偷欢。但现在已经不成了。

福豆一听,什么?官家都已经知道了?果然林冲说得对,她把皇帝也当成太监了,还以为皇帝不会注意到的,没想到竟然是因为看穿了她,才把她弄到身边的。那这下可麻烦了。虽然说既来之则安之,但如果要选,她还是想天天在外边逛,不想当嫔御,一来要伺候皇帝老头,二来像吴婕妤一样,久居深宫心理变态,想找小太监解决生理欲望,这还不如……

还不如干爹呢……

啊呸,福豆你在想什么!福豆甩了甩头,“干爹,官家太老了……这过两年,新皇登基,我这种无所出的嫔御,岂不是就得被送出宫去,削发为尼,青灯古佛,我这一腔抱负还没施展呢……”

柳崇暗笑,你个小女子还有抱负呢。不过听她不愿意,心里还是有些受用。但他还是严肃地说,“那,二皇子呢,或者晋王?”

福豆觉得怪怪,干爹这是把她无缝切换到了干女儿模式,又着急当老父亲给她选相亲对象了?而且这对象全是大居朝官富二代No.1和No.2啊。

福豆赔笑,“干爹,您也太瞧得起我了。您非要我选,那我选您,干脆您娶了我吧。”

福豆愣了愣,她一定是单身太久了,才说出这么没节操的话,难道忘了干爹曾经职场x骚扰自己了吗?难道就因为帅,就因为他长得太好看?

这是错误的!柳福豆!福豆又想到自己姓了柳,这不是和国外一样,以夫之名冠己之姓么……

龌龊!别想了,他是爹啊!

红星闪闪放光彩……

福豆的大脑完全错乱,反正别人她是不想嫁的。

柳崇听得心脏捶鼓,转过身来,“你说什么?”

福豆哈哈,“一二三四五,上山打老虎,干爹,看!”说完她就跳下床要逃跑。

柳崇一把拽着她手腕,把她拽回来,直视她双眼,“你刚才说,想让我娶你?”

福豆推开他,脸红脖子热地说,“干爹啊,我刚才那话的意思,是您给我找的这几个人,我高攀不上,卑贱如我,是个奴婢啊,您别忘了!”

柳崇方才眼里还放着光,这时却黯淡下来,喃喃,“卑贱如我,是个奴婢,别忘了……”

福豆赶紧说,“我可不是说您,您是天上启明星,是帝王的左膀右臂,可以左右国之命运呢。太阳在哪里,您就在哪里,儿子是夸父,天天追着您!”

不知道这个马屁有没有拍到点子上。福豆还在想着偷偷溜走。

突然那只花猫露了头,福豆叫:“干爹!”

柳崇吓了一跳,福豆赔罪道,“儿子叫错了,儿子重给它起个名……叫……”

柳崇说,“叫长瑾,握瑾怀瑜那个瑾。”

福豆心想,搞什么文艺,还给猫赐这么文雅的名字……叫着怪怪,以后干爹面前再这么叫,私下里还是叫它大猪蹄子吧。

柳崇突然问,“你入宫前,本名叫什么?”

福豆说,“没名,有个小字,茹茹。茹毛饮血那个茹。”

福豆自己都忘了,在原主脑袋里搜刮了一遍,柴茹茹……emmm……这名字还不如福豆。

“干爹,您可别叫我茹茹,我不喜欢别人叫的。”腻得令人发指。

柳崇点了点头,记下她小字,对她说,“以前我要你上进些,努力得到官家青睐,但现在你还是不要太突出,再来,就是脏些,臭些,别让官家对你上心。”

福豆点点头。

柳崇又想了想,“你的生日是何时?”

福豆,“六月初一。”

柳崇笑,“六月初一你十五了,我帮你办及笄礼。”

福豆越听越不对劲,这可怕的色/欲熏心的干爹,怎么就变成了真爹风范,不是哭着喊着要和自己相好?有点不习惯。而且他总是眼睛看别处,现在是黑夜,外边漆黑一片,看什么鬼?

福豆试探说,“那您之前说喜欢我的那些话,不用我考虑了?”

柳崇咳咳两声,“这个,我其实,还是喜欢男人。”

福豆明白了。一个弯的掰不直,看来他是真出柜无疑,这样的话,自己在他身边反而成了最安全的了。

见柳崇一直站着发呆,十分忧郁,福豆真不知他今天是犯了什么毛病,又问,“干爹,那现在您是不是要睡了,儿子……弄脏了床榻,给您重布置个干净的。”

柳崇摇头,“就这样。”

福豆说,“上面味儿不好,您不是最不喜欢么?”

柳崇,“现在没那么讲究。”说着情不自禁地伸出手臂,把她给环在怀里了。

福豆正想叫,他不是说只喜欢男人么,这是干嘛,友谊的抱抱?

……

……

现在柳崇知道了她是女的,不许她在他床头睡觉了,将她赶去了外间。

正在外间睡着呢,福豆突然听见有女子的脚步,窸窸窣窣从外面来。

女子见卧房大门没关,竟然直接推门而入,也没看见外间的人是谁就说,“大官,您在外面呢。听闻您归家,三娘特来与您接风洗尘。三娘姓仇,排行姊妹第三,小字沉鱼,是宅中乐伎班中主张,原来是柴氏教坊司的头牌小唱。”

主张就是主唱、头牌,小唱就是歌手种类,但是乐伎们排歌舞,也不是钻卧室呀,这一钻卧室,意思自然不用多言。

福豆只好掀开帘子出来说,“我是大官的儿子福豆,大官在里面睡觉。咱们出去说话。”

仇三娘没扑着大官,心里有落差,但也只能跟着福豆出来,用自己放在外面的灯笼一照,仔细瞧了瞧福豆,笑说,“姑娘别诓我,奴家什么样的男人没见过,你可不属于其中一种。虽然哪儿哪儿都不足,但这脸骗不了人,你瞧你这勾男人的小眼睛,我看了都心动。”

天才啊,福豆佩服她看人的水准。不算柳崇,今天已经连着被两人撞破了,那就说明,古代人也不都是睁眼瞎嘛。

不过这种事情,平时内监堆里也没人会仔细盯着她看,怀疑这个怀疑那个,大多只会觉得她很娘就是了,娘又是内监的通病。

只听那仇三娘笑着说,“哎,姑娘,其实你和我们也一样。宦官收干儿子,是为了养儿防老,收干女儿,那便是要么留着侍奉自己,要么留着送与他人,便如司徒王允的干女儿貂蝉呢。既然撞到了,便是姐妹,往后一起伺候大官,左右前后的,别忘了叫上妹妹。”

还没问年龄,就已经自称妹妹了,福豆心想,这是这仇三娘看到她是柳崇身边人,误以为她最得宠。

不过事实上好像也是……

福豆想了想,这是私宅,私宅里的下人都有规矩,家里的事绝对不能乱说,否则丢命。日间伺候告诉她也无妨。“其实我干爹喜欢男人,咱们呀,讨好他没用。”

那仇三娘晃了一晃,也有些惊,尴尬笑道,“那看来你真是养来给他养老的……”

福豆问,“哪儿能找些男人来侍奉大官?”

仇三娘道,“姐姐要在这里呆多久?”

福豆,“就这一夜,明日我便回去了,往后大官有别的内侍跟过来。”

仇三娘想,明日不好再闯了,如果是别的内侍看到她,兴许还会对她问罪,于是说“既然如此,姐姐不如趁夜跟我去一趟外面,我认得柏院的几个男妓,你懂大官的口味,咱们挑几个买来便是了。”

男妓,这时代还真有,或是服务于一些孤寡孀居的富家女人,或是服务于又特殊癖好的男人。

仇三娘这就拉起了福豆,两个姐姐妹妹向前走,让下人准备马车,要去夜探柏院了。

这柏院,其实是和宅院一般的院子,只不过里边做的是大客户的营生,独门独户,绝不是一个楼里好几十个姑娘那种低贱妓馆。

仇三娘和福豆从马车上,七拐八拐绕到一条巷子前,巷子四处种的都是柏树作为标志,下来在红门上一敲,有个小厮来开门了。

一开门,这小厮都长得十分娇俏,头上簪着时令花,脸上打着白底画了浓妆!

“是三姐姐来了,奴去跟妈妈通报。”

进去后,那妈妈热情接待了他俩,仇三娘说明了来意,那妈妈懂得,笑眯眯地问福豆,“那小郎君,你爹到底喜欢什么类型?”

福豆说,“我爹喜欢像我这样的。”

那妈妈瞪大了眼睛,和仇三娘面面相觑了一下,和着,这是个恋子情结的?

福豆赶忙纠正:“像我这样,年轻,看起来和善、聪明可爱、雪白的。”

妈妈笑,“小郎君可真会夸自己,不过妈妈这里啊,还真有两个这样的!”

说罢,便跟那小厮说,“叫雪白、雪球出来!”然后又扭头回来,“这雪白雪球啊,两个人皮肤白白嫩嫩,一般女子还不如他俩哩!雪白十八,雪球十六,话说起来,咱们雪球,还真和您长得有些像呢,那眉眼,鼻梁,只嘴比您大了些,却也都是可招人喜欢的招风耳呢!您看合不合您爹的胃口。”

过了一会儿,两个穿着粉红衣裳的俊朗少年,福豆朝那雪球看过去,那雪球也朝她看过来。

两人俱是大惊:

“三哥儿!”

“五姐儿!”

福豆一看见是比自己大一岁那同父异母的亲哥哥,直接就掏了腰包:“赎身!”

这逛窑/子碰见自己亲哥的频率,在这个时代有多少?

福豆惊魂甫定,拉着雪球上了车,至于那个雪白,则由仇三姐拉着上去。

四人一路上,一句话也不说,雪白见情况有些尴尬,怕自己不被人喜欢,则想着方地讨人欢心,“小郎君,奴奴会好多绝活呢,一吹二弹三拨弄……”

福豆一听,立即怒了,指着雪球,“你说,你是不是也会,一吹二弹三拨弄?”

雪球冷汗连连,抱着自己身子,大五月的天,他好像还很冷似的,低着头不敢看她。

福豆亲哥名叫柴衮,多尔衮的衮,福豆吼道,“滚雪球,你挺会起名啊,你做了这个营生,敢告诉爹妈吗?我,我要不是你亲姊妹,一定让你有多远,就滚多远!”

雪球大气也不敢喘,好在已经到了地方了,仇三娘劝道,“你先别激动,仔细让大官知晓了,既然给他赎了身,你便偷偷送他归家便是,此事我也不会提的。”

柴衮道:“不行!我不能回家。”他拉扯住福豆,“茹茹,我要跟你说话,让他们先去吧。”

回到瑞皮坊大宅,福豆将他拉到池水边上,愤愤地说,“你说罢。”

柴衮蛤/蟆似的蹲在池边哭了,呜呜说,“难道是我想的吗?当日我被娘亲推在井里,三天后我才爬出来,饿得半死,只能沿街乞讨。又不敢去找我那些纨绔旧友,他们定会将我扭送至官府,而且还会拿赏钱。”

福豆怒骂,“那还不是你交友不慎,都是狐朋狗友!”

柴衮不高兴,对着她嚎哭,“你说我,你自己呢,你的闺中密友几何,怎的现在变作阉人儿子了?半斤和八两,谁比谁还差?”

好你个滚雪球啊滚雪球,福豆摔他脑袋,“我可不像你,你告诉我,你到底有没有和人做过那种事?”

柴衮摇手,“绝没有,我还是个雏儿,这几日才学成出师,还没有会过宾客……”

福豆摘下鞋来打他,“让你学成出师、学成出师!”

柴衮抱住她,“茹茹快别打我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爹娘如今还好么”

福豆说,“流放沧州,荒郊野岭能好么?”

柴衮说,“我不能被官府抓住,你既然赎了哥哥,就给哥哥一条生路吧,你跟你的干爹说说,给我派个小活。若不然,真要我陪他……”

福豆服气,这位哥哥已经被洗脑了,看来一下子很难纠正过来,眼下在这个宅子里,反而是安全的。

可是皇宅这里都是侍卫把守,内侍伺候,一时间,还真没有除了乐伎班更合适他的地方。

“你先去乐伎那里呆着,只记得卖艺不卖身就行了。”

柴衮奋力点头,“不卖,不卖。好茹茹。”他抱住福豆,狠狠地扭了扭身子。福豆叹息一口,拍拍他的背。

……

柳崇梦到了他娘亲被他爹闷死的情形。娘亲不动之后,他过去拼命推她,她却不醒。

柳崇大叫惊醒,身上流了一身冷汗,想叫均顺,想起均顺已经被他赶去睡觉了,于是叫,“福豆,进来陪我会儿。”

叫了两声,竟然没人应,自己走下去寻,屋里也不见了人,只好披起一件外袍,穿上靴子出来寻。

他的卧房就在临水,顺着水边的石子路走过去,猛地便见福豆和一粉衣男子拥抱在一起。那男子口里不停唤着“茹茹。”

这一晚上,是要刺他几次?

这人又是谁?从哪里冒出来的?为什么叫她小字?她明明说不喜欢人叫的,难不成是诓骗她,只是厌恶自己叫出来?

柳崇忍不了了!

“福豆!”

福豆听到熟悉的声音,后脊背发冷。

福豆猛地一回头,看到是柳崇,只好硬着头皮对柴衮说,“既来之,则安之,我看你就跟我一同去给我干爹跪一跪,让他以后做你的靠山。兴许他看在我的面子上,还能不送你去流放。”

柴衮点了点头,突然,面前的福豆就被她所谓的干爹,拽入了怀中,然后这位干爹捧着她的脸,当着他的面,吻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