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事情,燕飞扬的犹豫是有原因的。

术师江湖的传统是不掺和“六扇门”的事。当然,术师江湖十六门,很少有不和官府打交道的,有些术师本身就是高官。每一门每一派,都有自己的势力范围,都汇聚了大量的财富。

没有钱,就不能发展,也就没有势力。

只要是在人类社会,这个道理就不会错的。

但给“六扇门”当“鹰爪”,却是很多江湖门派的禁忌,尤其是上三门和中八门靠前的几个门派,自高身份,就更加视“六扇门”为下等之地,轻易不和他们发生往来。

不过下五门就没有这样的禁忌。

下五门的很多弟子,本身就是“六扇门”的人物,有些甚至直接把持了“六扇门”。

当然这都是老黄历了,随着社会的进步,时代的变迁,这些古老的禁忌和规矩,早就没几个人记得了。只是,就算不去管术师江湖的规矩,这现成的法律,还是要遵守的。

燕飞扬这些日子,遇到麻烦不断,屡次出手,敌人非死即伤,但迄今为止,燕飞扬都很谨慎地恪守着“正当防卫”的规则,绝不超过这个范畴。

所以他现在就没有太大的麻烦,如果超出了这个限度,那就很难说了。

眼下,他也是抱着姑妄听之的态度,先听听是什么事再说。

卫无双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跟着我,先到我宿舍再说。”

卫无双随即一加油门,摩托车冒出一股黑烟,窜了出去。

燕飞扬双脚蹬着二八杠,倒也跟得上。毕竟卫无双没有加力全开。

卫无双的宿舍,就在开元派出所内。一个大院子,前边是派出所的办公区域,后边就是宿舍楼。他们从后门进去的。

见卫无双摩托后边跟着一个骑单车的年轻男子,并且和她一起上了楼,门卫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这还真是咄咄怪事,在此之前,门卫还从来都没见过这样的事情,很多时候,派出所的同志们甚至都忘记了,卫警长其实是个女的。

派出所只有一栋宿舍楼,前些年新建的,单元房形式。派出所的干警多数都住在这里,还有一些房子则充当集体宿舍,给联防队员们居住。

当然,多数联防队员都住在自己家里,除了未婚的,或者家里比较远的,谁愿意住集体宿舍?

卫无双未婚,但她是正儿八经的干警,而且是警长,级别不低,所以单位上给她分配了一个两居室,使用面积有五六十个平方,厨卫齐全,实用性很好。

出乎燕飞扬意料之外的是,卫无双的单身宿舍,居然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脏乱,啤酒瓶子没有丢得到处都是,也不曾烟灰乱飞,胸罩和袜子更没有随手乱丢,相对来说,还比较整洁,只有书桌那一块乱点。

“看什么看?又不是我收拾的……”卫无双就大大咧咧地说道:“我才没有这种闲工夫呢,都是钟点工收拾的。”

在卫周,也有家政服务公司,钟点工并不是什么特别新鲜的名词。

只不过真正请钟点工的人不多罢了。

多数还是舍不得花那个钱。

对卫无双来说,钱不是问题。她自己工资不低,而且没有任何负担,父母都是国家干部,家庭条件优越,是不是还给她一些接济。

“别愣着啊,自己找地方坐,还指望我给你端茶倒水啊?”

燕飞扬就笑:“不敢,没那个福气。”

卫无双真要给他端茶倒水,他还不习惯呢。

卫无双瞪他一眼,哼道:“你知道就好。给……”

随手递给他一罐啤酒。

世纪之初,在卫周市,罐装啤酒还是很时髦的玩意,一般人都是喝瓶装的,罐装啤酒很少见。

燕飞扬笑着问道:“在你这里,客人们都是喝啤酒?没有茶水?”

“有啤酒喝你还挑剔什么?你以为我这里经常有客人来的?切!”

卫无双很不屑地说道。

这倒是实话,别看卫无双平日里大大咧咧,和很多人都是“哥们”,但真正能够得到她的邀请,走进她宿舍的人绝对不多,在此之前,只有萧潇等少数几个亲近的女孩子才有此殊荣,燕飞扬是第一个夜间走进她宿舍的年轻男孩。

燕飞扬若是知道这一点,恐怕就要深感荣幸了。

燕飞扬端着啤酒,在书桌旁坐了下来,只有这一块,还有点“爷们”气息,其他地方,钟点工收拾得很干净,像是女孩子的闺房,燕飞扬自然要注意一下。

纵算在萧潇的闺房里给她补习功课,燕飞扬都不乱来的。

有些规矩,必须得守。

做人不能没有底线。

卫无双拉开椅子,就在他对面坐下,大马金刀的,开了啤酒,一口气灌下去小半,这才抬起衣袖一擦嘴角,说道:“前不久水塘街的杀人案,你听说过没有?”

燕飞扬点点头:“听说过。也只是听说过。”

水塘街杀人案,前段时间闹得沸沸扬扬的,连他们学生都听说了。

卫周城市不大,近年来也很少在市区发生杀人案,而且这个案子,据说是“奸夫淫妇谋杀亲夫”,所以格外轰动。

当然,燕飞扬仅仅只是听说了这么回事,具体情形不清楚。

学生们对此事的热衷程度,远不及成年人。

成年人一说到这种事情,那才是津津乐道,口沫横飞,满脸都是猥琐的贱笑。

“死者叫夏河,个体户,从事金银首饰加工,也收购古钱币,还是个集邮爱好者,今年三十六岁……”

卫无双随即开始介绍案情。

听起来,这是一起典型的情杀案。

夏河是那种生活在社会底层的人,在水塘街的所谓古玩市场搞金银首饰加工,就住在那里。老婆叫胡静,没有固定工作,在家政公司挂了号,给人做做清洁工,钟点工之类的工作,与夏河同年,也是三十六岁,都是本命年。

“这个胡静以前给我做过钟点工,人很老实本分……”

介绍到胡静的时候,卫无双加了这么一句。

燕飞扬点点头。

或许这就是卫无双对这个案子特别关心的原因,因为她以前和胡静接触过,胡静给她的印象是老实本分,所以她不大相信胡静会杀人。

夏河有两个女儿,大的已经十几岁,小的只有几岁。

一家人生活虽然谈不上多么富裕,倒也平稳,多年来,一直这么默默无闻地在水塘街生活,直到前不久,夏河忽然在家里被人杀死,所有的平安幸福就被彻底捣碎了。

“法医检测,夏河的死亡时间是凌晨三点多,现场有打斗痕迹,但是不剧烈,死因是窒息。就是被人掐住脖子,直接掐死的。当时胡静也在场,但她说,她是被惊醒的,醒来的时候,夏河已经死了,一个男人在他们卧房里到处翻找,似乎是在找什么东西……她刚想喊叫,就被那男人打晕过去了,等她再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她急急忙忙报了警,等我们赶过去的时候,夏河的尸体早已僵硬,现场一片狼藉。”

燕飞扬听得很认真,轻声说道:“听上去很合理啊。”

“一点不合理。”

卫无双马上摇头。

燕飞扬就望着她,等她的进一步解释。

“有几点很可疑。第一,胡静说她认识那个男人,一个外来客,叫钟俊,在水塘街收购古钱古董。但根据群众反映,胡静和这个钟俊的关系非同一般,两人之间是情人关系。”

“确实吗?”

“确实。”

卫无双颔首。

“胡静自己也承认了这点。她平时喜欢打麻将,经常去钟俊租住的地方和他一起打麻将,一来二去的,两人就勾搭上了,差不多有两三个月时间。”

“也就是说,如果他俩真的是情人关系,那么胡静说的这一切,就都站不住脚?”

“对,就是这样。得知钟俊和胡静之间是情人关系,我们第一时间就认为这是情杀。”

燕飞扬淡淡一笑,说道:“无双姐,作为一个刑警,这样搞有罪推定,有点不对哦。一切都应该建立在确凿的证据之上。”

“哼,这是因为你根本没做过刑警,你说的那是法官的观点。我们做刑警的人,首先就是要确定犯罪动机,有了这个为出发点,我们才能排定嫌疑人的大致范围,顺藤摸瓜地查案子。凡是犯罪动机不明确的案子,往往都是最难调查的,经常成为悬案。”

“胡静说她根本就不知道钟俊是怎么进到他们卧室的,这根本就是撒谎。我们查看过,卧室的房门和窗户都完好无损,毫无疑问钟俊是开门进来的,不是强力破坏门窗进去的。胡静有很大的共同作案嫌疑。”

燕飞扬只能点头,听上去似乎就是这样。

“第三,胡静说钟俊在他们卧室里到处翻找东西,我们去到现场的时候,也确实被翻得一片狼藉,但现金,存折,还有一些金子银子,古钱币和邮票,这些值钱的东西都在,一点不少。这一点,胡静自己也证实了,钟俊确实没有拿走这些财物。那么钟俊入室杀人的目的是什么?”

燕飞扬叹了口气,说道:“不是贪财,那就是为情所困了。”

“所以这个案子,怎么看都是个情杀案,至于现场一片狼藉,不过是做做样子,想要误导警察而已……只是水平太过低劣。”

“好像是这样的。”

燕飞扬很疑惑。

“那你找我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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