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位, 坐。”

宁父手背在后面, 朝宁侪做了个淡定的手势,宁侪看到宁父的提醒后,差点儿被冲昏了的头脑冷静下来, 随着他爸爸的动作先后坐下。

楼宛之公务忙, 无暇也不喜欢和无关紧要的人说些废话,所以全程无视了宁侪,让秘书拿过来文件,和宁父谈生意上的事情。倒是宁父有意让宁侪在楼宛之面前表现,说到一些问题的时候,经常主动让宁侪来回答,宁侪答得不能说差,以楼宛之看来, 在他这样的年纪,真材实料是有一些的, 但是一瓶不满半瓶子晃荡。

不过或许就是因为这半瓶子水,才让这人看起来颇有些恃才傲物,回答完了一副自信度爆表的样子。

楼宛之笑了下, 客套道:“令公子真是年轻有为啊。”

宁侪便是面上一喜, 以为自己已经得到了对方的认可。

宁父更是脸上褶都笑出来了:“楼总说的哪里话, 您在犬子这个年纪,已经掌管公司了, 论年轻有为, 谁比得上您呢。”

楼宛之摆手:“话不能这么说, 该夸的还是要夸的,宁董无须扯到我身上来。”

宁父:“楼总说的是,我这个儿子啊……”

楼宛之不止有意还是无意,打断了他的话,说:“方才我们说的那个合同条款,你这边觉得有什么需要调整的吗?”

宁父对宁侪的夸奖被楼宛之噎了回去,他顿了顿,暂且按下,继续说正事。下面的宁侪就插不上话了,他只是之前补了功课,项目跟进是他父亲亲自来的。

楼宛之做生意的手腕很强,他眼见着自己父亲的条件被她三言两语步步逼退,还听不出什么特别突兀的地方,宁父在她的步步紧逼中为公司争取权利,在局内旁观二人谈判的宁侪看来甚至还有点得寸进尺。

等两人正式谈成条件后,宁父如释重负。

宁侪才恍然惊觉,自己方才似乎被楼宛之给迷惑了,怎么会站在对方角度上替她想问题。是自己色|欲熏心还是鬼迷了心窍?

楼宛之说:“那我们针对条款修改后,就选个日子尽快签合约?”

宁父应道:“好。”

楼宛之喝了一口桌上凉掉的茶,施然起身道:“那……我还有事要忙,就不送两位了。”她偏头喊了自己秘书的名字。

秘书朝旁一伸手,做出送客的姿势。

宁父面上露出憨厚的笑容:“楼总,实不相瞒,我这次来还有点私事……”宁父看了她秘书一眼,楼宛之朝秘书使个了眼色,秘书退出去关上门。

楼宛之重新坐下,“您说。”

宁父把等候已久的宁侪拉过来,说:“楼总你看犬子怎么样?”

楼宛之心里闪过了好几个想法,不动声色按下,说:“丰神俊朗,一表人才。”

宁父:“清大经管学院毕业的,刚工作两年,已经分管了我手下两家子公司,做得蒸蒸日上。”

楼宛之内心毫无波动地哦了声,敷衍地说:“嗯,令公子年轻有为。”

连个词都懒得换一下。

楼宛之冷淡惯了,所以宁父也没发现她的语气和平时有什么两样,在宁侪期盼的目光下继续对楼宛之说道:“是这样的,昨晚上犬子去参加一个生日宴,正巧遇见了您的妹妹。”他怕会引起楼宛之的误解,补充了一句,说道,“最小的妹妹,楼三小姐。”

楼宛之轻轻地挑了下眉。

昨晚上楼安之下班以后一直和她待在一起,自然不会去什么劳什子生日会。

所以宁老贼这是要……

宁父手掌搓了搓,略微局促道:“我这个不争气的儿子,对您的妹妹一见钟了情,到处打听才打听到她的身份,听说我今儿要来楼氏总部,死乞白赖地跟来了。”

他适时地拍了宁侪胳膊一巴掌,宁侪配合他的动作展露出“青涩”的笑容。

楼宛之心里啧了一声,油腻。

表面上她自然不会下对方面子:“年轻人嘛,谁没有这样的时候。”

“我也是这么想的。”宁父顺杆爬道,“我寻摸着,先带犬子过来给您见见,要是您满意的话,对犬子追求令妹来说就事半功倍了。”

楼宛之:“……”

她为这父子俩的厚脸皮震惊了,哪有不先谈好恋爱就见家长的道理?这是打算让她见完以后按头让二人结婚的意思?还是说揣着明白装糊涂,为了攀高枝连脸都不要了?

楼宛之委婉道:“我这个妹妹性情顽劣,玩心重,怕是不适合令公子这么……这么个……嗯……人中龙凤。”

宁侪仿佛听不懂她的言外之意,插话道:“楼总,我愿意陪着令妹玩儿。而且她现在年纪还小,等将来再长上几岁,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了,一定会是个贤妻良母的,我会一辈子疼她宠她。”

贤妻良母?楼宛之以为自己耳朵聋了,她把手里的茶杯不轻不重地在桌上磕了一下,抬眸似笑非笑地望着宁侪。

宁父心里一沉。

宁侪:“楼——”

宁父拉过他胳膊,把他挡了回去,说:“楼总有事就先忙去吧,我们俩也得回公司一趟。”

楼宛之没正眼瞧他,一言不发地先走了。

只留下宁父和宁侪在会客厅,秘书在门口站着,他们俩一起出去,被秘书送到了电梯口。

宁父:“留步。”

秘书微微一笑,目送二人进了电梯转身离开。

宁家父子从大楼门口出来,坐进了车里,在车里等候已久的司机把车往宁家公司驶去。二人坐在后排,宁侪不解道:“爸?你刚刚——”

宁父抬手,一巴掌拍在他手臂上,这下用了十成的力,宁侪给他扇得痛呼了一声:“你干吗?”

宁父:“我打你个不知死活的东西!”

宁侪:“爸——”

宁父:“你刚刚说错话了你知道吗?”

宁侪不解道:“我说错什么了?”

“你怎么说三小姐的?”宁父戳他脑门儿,“你个猪脑子,惹了楼总生气都不知道。”

宁侪:“我怎么了,我说我愿意陪三小姐玩儿还不好啊?”

宁父:“后一句!”

后一句?宁侪回忆着,似乎是说楼宁之还小,将来长上几年一定会收心,然后做个贤妻良母。这有什么不对的?宁侪说:“我妈妈不也是在家里做贤妻良母吗?一个女人,有男人疼着宠着还不好?”

“孺子不可教!”宁父气愤道,“你说话不会看对象是谁吗?楼总一个人把公司经营得这么大,你见她需要哪个男人疼爱她?现在的女强人,最讨厌贤妻良母那一套,你还在她面前说,我要是她,我就让人把你给赶出去。”

宁侪不以为然道:“你又怎么知道她没有男人呢?说不定私底下养了不少小白脸。”他话锋一转,低了声音,道,“爸,楼总是真的没有男朋友吗?她这么好看又有钱的女人,哪怕年纪大点儿,也该有人前仆后继吧。”

宁父说:“有啊,怎么没有?楼总看不上,你别打她的主意啊,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宁侪的微小心思被父亲点破,摸摸鼻子道:“我就那么一说。”

宁父冷哼道:“我还不知道你?你要真想追楼家老三,你就收收你那花花肠子,专心对一个人,她这样家世的女孩儿最容易被什么打动,用钱没用,你得挖空心思讨她欢心,不管楼总看不看得上你,只要三小姐看上你,一切就解决了。”

“知道了爸。”

“你啊。”宁父说,“为父要是年轻个二十岁,还轮得到你?好好努力吧,真要搭上了楼家,咱们家就真的是一飞冲天了。”宁父当年就是攀上了宁侪母亲家的高枝,才有现在的成就。

宁侪应声,和宁父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笑容。

……

楼宛之坐在办公室的老板椅里,一脚点地,一脚悬空,不紧不慢地转着圈,越想越好笑,忍不住给楼安之去了个电话。

楼安之在家休息,但是没天天躺着,她手上有篇论文要写,此时正在敲键盘,桌上的震了起来,看清来电显示后,接了起来,“这个时候给我打电话干吗?中午我点外卖了,没空陪你吃饭。”

“我还没说话呢,你已经说到了中午吃饭的问题,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想我了。”

“你说是就是吧。”楼安之眼睛看着自己的电脑右下角,唇角弯起来一点。

“你这样就很没意思了,我说是不算数,你说才行,你是不是想我了?”

“没有。”

“好绝情啊。”

楼安之看了看时间,道:“你打电话来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些废话的?我很忙的。”

“按小时计,还是按分钟计,多少钱,我十倍给你。”

“哇,抱土豪大大大腿。”楼安之夸张道。

“不用,土豪会主动抱你大腿的。”

楼安之:“你无不无聊啊?”

照旧是嫌弃和吐槽的语气,楼宛之却从中听出了和以前不同的娇嗔和依赖。楼宛之感慨地心想,和楼安之谈恋爱,美梦成真的感觉真的太好了。

楼宛之说:“我不无聊,我很多事要忙,但就是想和你说会儿话。”

楼安之说:“那你说吧,你还有五分钟时间。”

楼宛之说:“我好想你啊。”

楼安之:“……”

她手按住了麦克风,十来秒没说话。

楼宛之:“喂?”

楼宛之:“喂喂喂?”

楼宛之:“你还在吗?”

楼宛之拿下手机,界面显示正在通话中,她贴紧了自己的耳朵听,什么声音也没有,“小媳妇儿?”

楼安之突然把电话挂了。

嘟嘟嘟——

一阵忙音。

楼宛之:“???”

楼安之窃笑,心里默数一二三,然后给她回拨了过去,第一句话便先发制人道:“你怎么突然没声音了?”

楼宛之果然上当:“没有啊,我说话了,是你那儿没有声音。”

楼安之:“我也说话了啊。”

楼宛之不疑有他:“那估计是手机或者信号的问题,吓我一跳。”

楼安之为自己的恶作剧得意,扬着笑道:“这么容易吓一跳?那你这胆子和小楼也差不了多少了吧,楼总,你不行啊,胆小如鼠啊现在。”

楼宛之说:“比她还是要大一点的,只有你吓得到我。”

楼安之嗔笑:“花言巧语,五分钟到了。”

楼宛之立马叫道:“才刚过去三分钟,你耍赖!”

楼安之说:“我说到了就是到了,你别无理取闹啊。”

楼宛之说:“谁无理取闹了,我——”

嘟嘟嘟——

楼安之又挂了她电话,屏幕通知栏跳出来一条微信消息:【小媳妇儿:我去工作了,晚上回去再说】

楼宛之回了一个字:【哼】

【小媳妇儿:亲亲】

楼安之用剩下的两分钟,平复了一下自己不断上扬的嘴角,发现两分钟根本不够,最后对着文档发了十分钟的呆,才重新投入工作。

楼宛之坐在椅子上,对着聊天记录的两个字傻笑,等秘书来敲门才想起来,她要吐槽的事情还没说,只顾着调戏楼安之,什么都不记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