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我,嫣然一笑,可是却迟迟不告诉我答案。这下就搞得我有些莫名其妙的了。

随即就听到她笑着对我说道:“我倒是想要考考你,你觉得最有可能是谁告诉我的?”

我不禁苦笑,心想大清早的就开始动脑筋,这可不是什么令人愉快的事情。不过她既然这样说了,就当成是一个游戏吧。于是我想了想后就说道:“和我一起去的就还有三个人,驾驶员,老李主任,还有就是柯向南。他们不可能去告诉你,因为他们和你都不熟悉。高楼市方面......他们似乎也不大可能,即使他们知道你是我姐也更不会告诉你这件事情了,那样的话岂不是让大家都难堪吗?可是,除此之外还会是谁呢?姐,是不是你以前的某个部下也在高楼市政府或者市委里面上班啊?”

她顿时就笑,“你的分析大体上是对的,不过答案却是错误的。你再想想。”

我又想了一会儿,确实不知道究竟是谁,“姐,听你这样说,这个人好像是我完全应该想得到的才是。是这样的吧?”

她朝我笑道:“聪明。没错。”

我苦笑着摇头,“可是,我实在想不出来会是谁。你认识的我也认识的人并不多,可是,那究竟是谁呢?”

她笑道:“我不是曾经告诉过你吗?我们省委组织部里面的有个人最近正在下边调研、考察工作......”

听她这样一讲,我的脑子里面顿时就咋然一亮,“商垄行!”

她点头,“昨天商垄行到了高楼市调研,方书记亲自接见了她。其间方书记问了商垄行关于你的一些情况,因为方书记听说商垄行是从省招办出来的。于是就引起了她的注意,因为她觉得一位市委书记忽然问起你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于是她就从侧面了解到了事情的经过。”

我听到这里,心里顿时就不大高兴起来:这个商垄行,怎么嘴巴那么多啊?

也许是林育发现了我脸色不大对劲,她即刻就又说道:“冯笑,你不要责怪商垄行,她是为了你好。因为她十分清楚方书记和陈市长的来头,所以很担心你在这件事情上吃暗亏。可是她自己又觉得不大方便来给你讲这件事情,毕竟她曾经是你的下属,一是她讲了你不一定会听,起不到警示你的作用。二是她实在是担心这件事情会对你不利。三是她的级别较低,在方、陈二人面前讲的话不一定会有效果,反而还担心坏事。所以她才即刻把这件事情告诉了我,希望我出面替你处理此事,同时也希望以我这个当姐的角度来教育你一下。”

听她这样一说,我心里顿时就释然了,而且还在心里顿时就对商垄行充满着一种感激之情。此刻,我心里不禁就想道:一个人做好事不一定是为了获取回报,但是回报很可能会在任何时候就会来到自己的身上的。所以,一个人真心要去做好事的话并不会亏。

我忽然想起一句古话来:有心为善,虽善不赏,无心为恶,虽恶不罚。据说这是阎王殿两侧的对联。

细细想来,这两句话颇有意味。其实我心想:只要是为善,有心也好,无心也罢,真正为善之人根本就不曾有过被赏的念头的。至于恶,谁又没有无心之过呢?可是如今这世道好像变了,为善的人少了,有心为恶的人反倒多了起来。这似乎正好验证了《窦娥冤》里面那句经典话来:为善的受贫穷更命短,造恶的享富贵又寿延。

林育见我心不在焉的样子,她问我道:“冯笑,你在想什么?”

我顿时清醒过来,“我在想善与恶的问题。我在想,自己究竟是一个好人呢还是一个坏人。”

她笑道:“一大早起来你就开始思考这样的问题啊?老子说:天道无亲,常与善人。意思是说,天道对于芸芸众生一视同仁,无偏私厚薄,只有顺天行事,顺应天意的人才能从上天那里得到助力。也就是识时务者为俊杰的意思。我们身在这个社会,就必须去适应这个社会的规则和现状,这是唯一的生存之道。还有一位活佛说过一句话:与真实的人性相比,善良和邪恶没有本质的区别,它们的区别就像空中的乌云与白云。冯笑,你想这些问题是对的,这说明你在慢慢变得成熟起来。”

我苦笑着说:“老主任那天还对我说呢,他说我成熟了,结果就那件事情之后他却即刻就批评我说我不成熟。如今我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成熟了呢还是依然在幼稚。”

她顿时大笑,“冯笑,你会游泳吧?你刚开始学游泳的时候总是会沉下去,可以有一天你就发现,不知道自己在什么时候一下子就可以浮在水面了,而且还是那么的自如。一个人从幼稚到成熟就是这样的一个过程。这也就好像是你在一个漆黑的夜里在某处小巷里面穿行,其实你早就从那小巷里面走出来了,但是却因为漆黑,你自己并不知道罢了。我们每个人都会有这样的过程,而且我们在做很多事情的时候也是这样,明明已经走出了困境,但是却偏偏以为自己还在黑暗之中。所以你不要害怕,况且姐还是你前面那盏替你引路的灯呢。”

她的话让我霍然醒悟,而且同时在心里对她感激万分。是的,她一直以来都是我前面那盏引路的灯啊。

我们分别开车下山。上车之前她问我:“你回家吃早餐吗?”

我知道我们两个人是不可能一起去吃早餐的,因为她的身份不允许。我说:“我去酒店,今天要带参会的客人们去桃花源。”

她看了看时间,“现在还早,你应该回去陪自己的父母一起吃顿早餐才是。这也是孝道。”

我心里顿时肃然,“嗯。”

她朝我笑了笑,“冯笑,我们约一个暗号吧。今后我给你发短信,就发一个问号,你的时间允许呢就回复我一个感叹号,没时间的话就句号吧。”

我点头,忽然觉得不解,“为什么是句号?”

她不住地笑,“句号就是一个圈。按照我们江南话说,没时间的话等于圈圈。”

我没想到她还会如此的幽默,顿时也笑了起来。

她开车离开五分钟后我才上车,我去收拾了一下屋子里面。本来我想去找一下秦绪全的,但是想到今天的安排太紧了,所以就决定明天再来。

在下山的路上我忽然想起林育刚才关于句号的那个说法,禁不住就再次笑了起来。此刻,我觉得自己的内心里面好温馨。

父亲和母亲见我回家吃早餐,他们特别高兴。而他们的这种高兴却让我内心里面暗暗在惭愧。

我说:“今天是会议的最后一天,几天后我可能马上要出国考察去。”

母亲问我道:“出去多久?”

我说:“也就半个月左右吧。看情况。”

父亲顿时诧异地问我道:“你们出国没有规定具体时间?”

我这才发现自己话中的漏洞。父亲在政府部门干了一辈子,他当然知道公务出国考察的相关规定了。公务出国考察,至少在时间上会提前有一个明确的概念。我急忙地道:“本来是一个月的时间,但是我们单位最近太忙了,如今正在提前做好今年高考录取前的一些准备工作,所以我想,如果可能的话尽量早些回来。”

不是我故意要在父母面前撒谎,而是我真的不能把自己出国去的真正意图告诉他们。

父亲这才没有多说什么。不过母亲随即问了我要去的地方的气温什么的,说要替我准备好要穿的衣服。

我都一一回答了她。当母亲的人都是这样——儿行千里母担忧啊。

今天何省长亲自陪同客人们上山。当然,她主要是为了陪北京来的那几位领导。我想到昨天晚上林育告诉我的关于高楼市那两位一把手的背景问题,几次都忍不住想去问何省长她究竟是怎么去对那两个人讲的,可是我还是竭力地忍住了自己内心里面的这种冲动。

既然林育决定出面处理此事,那我就用不着再去多事了。我心里这样想道。

客人们对桃花源这样的地方大为惊异。这是极其自然的事情:从幻化的文字描述到现实,任何人都会有这样的惊奇感受。假如是本地的不曾读过《桃花源记》的乡民们,他们会对这样的地方感到惊讶吗?也许依然会,但是肯定不会让他们感到如此震惊。

其实我现在对这里已经麻木了。忽然想起窦部长上次到这里来的事情。他说这样的地方最好不要开发。我认为他的这个意见是对的。

如今,这里已经在开始大兴土木了,我相信在不久的将来,这地方将充满着人工雕琢的痕迹,那时候,桃花源——人们理想中的那个世外桃源的意境还会留存下多少?

一切都是利益在驱动,上天赐予我们江南的这样一处自然景观也将因为利益的驱动而遭受到人为的破坏。

我不禁在心里叹息、可惜。我不禁就想:假如我是此地的主政者,我会一样地这样干吗?不会的,如果是我在这地方主政的话,我会把旅游道路修到上次我们停车的地方,里面的一切都保持其原有的状态。游客接待放到山下的镇上。这样一来不就既考虑到了经济的因素又保护了此处的原有的自然景观了吗?

可惜的是我没有这样的权力。权力确实是一种好东西,它不但可以满足个人的成就感,还几乎可以让人拥有一切。权力也是一把双刃剑,不但可以把一个人带进天堂,也可能将一个人打入地狱。用好了它,可以让一方富足,用坏了它,老百姓就会遭殃。

还有人说权力是位美女,可以让无数英雄为之折腰;它是一副猛药,心想治病身受煎熬;它是一堆股票,盼望大涨担心大跌;它是是一杆枪,手中有枪盗亦称王;它是一股洪水,冲破堤防生灵涂炭;它是人类自制的锁链,可以锁住他人,也可以锁住自己......

此刻,在我的心里暗暗地就想:难怪当初康德茂选择了回到家乡去任职,那样固然可以满足他个人的自尊,同时他何尝又不是对自己的家乡怀有一种别样的情感?

只不过理想与现实有着太多的差距,而且他也并不是一个能够沉得下去的人,他把自己太多的精力用在了队权力欲望的追求上了,所以家乡并没有因为他而改变多少。反而是我让自己的家乡变得焕然一新。虽然我当初是以金钱为主要目的,但是我还是有着建设家乡的那种愿望的。

康德茂......他已经很久没有与我联系了,他甚至没有派出他的老婆来找我。如今,他的情况究竟怎么样?现在他的心里究竟是怎么在想?是就此消沉下去还是等待东山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