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麻醉准备还需要一段时间,专家见霍湛北有疑惑,指了指接待室。
“这边说。”
接待室里,专家和霍湛北相对而坐。
霍湛北蹙眉,“到底是怎么回事?”
“欢沁这个病例,很特殊。”专家解释道。
“她12岁的时候,从宁城转来……听说是孤儿院一场大火,导致她被困,上方重物砸下来,正中头部引起的。因为伤着中枢,当时的情况是很危急的,我虽然给她手术,但是也没有百分百的把握。手术过程也很惊险,只能说这个女孩子,生命力很顽强。”
宁城、12岁以及火灾……
有什么在霍湛北的脑子里乱窜!
有些答案呼之欲出!
怎么会这么巧?是她吗?是她吗?
霍湛北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如果是她……她就是茫茫啊!是他一直寻找的茫茫!
专家站了起来,“霍总,我要准备手术了。”
霍湛北随之站起来,朝专家微微躬身,“拜托了。”
“自当尽力。”
专家转身出去了,霍湛北却久久直不起腰来。
对他来说,眼泪这种东西,就是年少时,都轻易没有过……
可是,此刻,他的视线一片模糊。
霍湛北抬起手,狠狠用力抹了一把,掌心一片潮湿!
他极力克制着,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他知道,现在K市是晚上,可是他顾不得,他必须、立刻、马上,给郁长天打个电话!
号码拨通,等了有一会儿。
郁长天应该是怕吵到苏念慈,找了个地方才接的,“喂,湛北。”
“爸。”霍湛北如鲠在喉,“沁沁,在宁城孤儿院待过吗?”
“呃?”郁长天一怔,没有想到他会这么问,“是啊,这……怎么了?”
天!!
霍湛北扶额,气血上涌!他竟然不知道、竟然不知道!
郁长天那边摸不清他为什么这么问,但是也知道他们最近在L城办理了结婚登记。既然是女婿了,他也就有什么说什么。
“湛北,你是不是因为户籍问题?这个你不用担心,沁沁当时回来,是以我养女的身份挂靠在市委的集体户,但是……我和她妈妈,马上就要复婚了,所以欢沁还是姓郁的,这个不会给你带来麻烦。”
像霍家那样的大家,自然是很在乎门第。
可是,这自然不是霍湛北关注的重点!
霍湛北听了,恨不能一头撞死自己算了!
“爸,您的意思是,郁之砚和沁沁,其实名义上都是您的养女?”
“……是。”郁长天应道,“从手续上来说,确实是如此。”
啊!
霍湛北惊愕,太阳穴处突突直跳。竟然是这样!
也就是,当初他寻找的方向并没有错,茫茫的确是被郁市长领养了!但是,这个养女是沁沁而非郁之砚!
天!他都干了什么蠢事?
满世界的要找茫茫,结果呢?他要找的人,其实一直都在他身边!
霍湛北觉得,他简直没有脑子,不,他是个猪脑子!
郁长天见他不说话,不由担忧,“湛北,你问这个,是不是沁沁的身份有麻烦?”
“不是。”霍湛北忙否认,“爸,您不用担心……沁沁很好,我会照顾好她的,您早点休息。”
挂了电话,霍湛北心境久久无法平息。
对了,微博!那个漫画!
这件事,想必叶珊是清楚的。
霍湛北也不管惊扰,立即拨通了叶珊的号码。
叶珊是晚睡一族,还没睡,接电话很快,“喂,霍总?啥事儿啊!”
“叶珊。”霍湛北很着急,“我问你,苏茫茫……就是沁沁,是不是?”
“……”叶珊怔住,“这……”
霍湛北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事了?这件事,可以告诉他吗?这可是沁沁的初恋啊!现在沁沁好容易和霍湛北修成正果了,霍湛北又是个醋坛子,要是被他知道沁沁心里面还惦记着个初恋,还不闹翻天啊!
“霍总,不……”
“叶珊!”霍湛北低吼,生怕她撒谎,“听着,不要撒谎!如果沁沁就是苏茫茫,你会坏了大事的!”
听他口气这样严厉,叶珊有些信了,“坏了大事?什么事啊!”
“你别管,你先告诉我,沁沁是不是苏茫茫?”
“呃……”叶珊还是很犹豫。
“叶珊!!”
霍湛北几乎是在咆哮,叶珊怵了,应道,“是……”
“啊!”霍湛北轻呼,果然如此!
好了,所有的点对上了。
霍湛北握着手机,“所以,她去宁城,是为了见那个少爷!所以,那天,她穿了红色的裙子去赴约!”
难怪了,那天沁沁走了之后,他再没有见到穿红色裙子的女孩,他还以为……是他们缘分不到!
“霍总。”叶珊小心翼翼的,“其实啊,沁沁和这个少爷,都是小时候的事了,沁沁现在和你在一起了,这些事,你就不要在意了……”
突然间,她顿住了,“哎,不对啊!霍总,你怎么知道少爷?还有,沁沁穿红色裙子去赴约的事情?”
这些,都是在私信里的内容,霍湛北没有理由知道啊!
除非……
“啊!”叶珊脑子里一个激灵,想到了。
霍湛北亲口证实了,“我,就是那个少爷。”
说完,挂上了电话。
握着手机,霍湛北微微瑟缩,掌心里全是汗……冰凉的。
霍湛北颓然的跌坐在沙发上,盯着墙上的LED显示时钟,一分一秒……都是煎熬!
……
手术室外。
门突然开开,霍湛北站了起来,神色惊慌,“怎么样?”
“大出血!需要家属签字!”
霍湛北一凛,下意识的揪住了医生的衣领,“你说什么??”
“霍总,霍太太现在很危险!请您保持理智,这些情况,我们在术前都是谈过的!您如果这样,只会最佳治疗时机!霍太太也是医生,她能理解的!”
霍湛北怔住,目眦欲裂。
继而,松开了手。
医生把同意书放在他面前,霍湛北看着上面的‘病危’两个字,心脏痛的,几乎失去了知觉。
拿起笔,刷刷签下自己的名字。
“救她!”
“我们会尽力!”
手术室外,霍湛北站的笔直。
沁沁、茫茫,我是少爷啊,我在等你,一直在……
所以,你一定要醒过来。不然,我一定不会原谅你!
然而,欢沁还是没有醒来。
手术室进行了十几个小时。
欢沁从手术室直接送入了深切治疗部……
医生从里面出来,全部是精疲力尽。
霍湛北看着专家,“医生?”
“霍总。”专家摘下口罩,“我已经尽力了,手术是完成了。这当中,您也知道,发生了些意外,虽然我们机已经及时做了修补……不过,这势必会对患者有影响……”
“请说结论!”霍湛北急了,他不要听这些模棱两可的话。
专家叹道,“哎……接下来,要看她自己了。”
看她自己……
霍湛北肩膀一垮,怎么会是这样的结局!
——
监护室里。
霍湛北换了隔离衣,进来看欢沁。
欢沁的脑袋上,包着纱布,还插着管子。苍白的小脸,看上去毫无生气。
霍湛北握着她的手,贴在自己脸颊上,轻声跟欢沁说话。
“沁沁,嗯……我现在要夸你,因为你从手术室出来了,现在还这么乖的躺在这里,你很棒。”
床上的人,没有任何反应。
“可是。”霍湛北哽咽,“你答应我,要继续努力啊!不能睡很久……知道吗?如果睡太久了,我会生气的……我生起起来,有多可怕,你是知道的,对不对?”
平日里总是会和他斗嘴的人,这时候却这样安静。
霍湛北控制不住,泪水顺着鼻翼往下流淌。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
“沁沁。”霍湛北用欢沁的手捂住脸颊,“你别睡太久,最重要的是,千万别一直睡!我求求你!嗯?不要让我一个人!我需要你,我不能没有你,没有你,太孤独了!”
床上的人安静的躺着,眼角,有泪水溢出来。
在医学上,听觉是人最后消失的感官。
是以,欢沁虽然昏迷,可是她的耳朵,却是能听见的。
耳朵听见了,传到了脑子里。她也,哭了。
“霍先生,我们的探视时间到了。”
“好。”霍湛北擦了擦脸,俯身亲亲欢沁,“我明天再来看你……不要让我等太久,我们做个约定,等到我们的头发都长出来了,你就醒来,好不好?”
欢沁如何能回答?
霍湛北却笑了,“真乖,我知道,你答应了。”
我,就当你答应了。
……
郁长天和苏念慈,是在欢沁手术之后,才赶来的。
父母自责不已,“怎么已经手术过了?不是还有两天吗?”
霍湛北一夜间清减了不少,安顿好岳父、岳母,“这是沁沁的意思,她担心岳母怀着身孕,太操劳了。”
“可是现在……”苏念慈捂着脸,泪水一直没有停,“沁沁怎么办啊?”
霍湛北沉着脸,咬紧下颌,“沁沁没事,她答应我的,她一定会醒来的。所以,我相信,她只是暂时休息,她会好的。”
郁长天和苏念慈愣住,面面相觑。
倒是苏念慈,她是母亲,又是女人,忍不住问到,“如果,沁沁一直不醒来呢?”
霍湛北垂眸,摇摇头,“没有这种可能,我压根不会这么想。”
苏念慈心头一震,霍湛北对沁沁,可见是用情至深……
可是,正因为用情太深,往往更加受不了这种寂寞啊!
如果女儿当真长期醒不过来……
哎……苏念慈摇摇头,越想越是悲伤。
她的女儿啊,命太苦。眼看着苦尽甘来了,却又旧病复发。不知道,是不是能够守得云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