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到了京城之后, 她的花销比从前在江州大多了,真正像个大户人家的小姐, 毕竟她不再寄人篱下, 而且竹香阁生意兴隆,钟伯每月都会在钱庄为她存一笔钱,平日开销更不用发愁。
不过李婶当然是不知道这些的, 继续劝她, “趁你还年轻,尚有点姿色,找个好男人嫁了,日后才能有个依靠。你看你前些日子还遭了贼, 要不是王捕快,你们两个弱女子岂不是要被贼人占了便宜?”
说到这事, 孟竹心中倒是后怕了一阵, 不过这几日王捕快加了些人手巡逻,她相信应该不会再有贼子敢轻易过来了。
“李婶也不瞒你,其实今日请我上门的,正是这个王捕快,你看他是个官差,那可是铁饭碗,稳稳当当的, 这几年也攒了不少积蓄, 武功又高, 人也踏实, 就是缺个可心的人,他还说了,你肚子里的孩子,他会当做自己亲生的来养,这样的好男人你去哪里找?你要是嫁给他,不就有了一辈子的依靠?”李婶说得滔滔不绝。
原来那晚王捕快将那贼人逮到衙门后,还有些没晃过神来,他是真没想到那个容貌普通的小薛,竟是那般绝色的美人,她披着红色的披风站在门口的模样,竟像是月宫里降下的仙子,光是想想,都让他心跳加速。
他在陵州看到的美人不算少,但她那样娇美清纯的,仍算是独一份。
王捕快在家中茶不思饭不想了几天后,终于还是没忍住找了李婶。
孟竹一听请李婶来说媒的人是王捕快,便知道他不过是因为那日看到了她的容貌,一时色迷心窍罢了,并非真就喜欢她。
明俏在一旁洗衣服,耳朵却竖着听李婶的话,听完只觉得好笑,自家小姐姑且不说是将军义女,就竹香阁东家这一身份,也不是那王捕快能够高攀得上的。
更何况,小姐肚子里的,是当今沈相的孩子,哪个不要命的敢把沈相的孩子当做自己的孩子来养?
孟竹瞥见明俏不屑撇嘴的模样,忍住笑意,对李婶道:“李婶,我知晓你是好意,王捕快也确实是个好人,但我已发过誓,此生不再另嫁,还望李婶能够体谅一二,帮我回了王捕快。”
孟竹的声音虽然轻柔,但表情却很坚定,李婶也是会察言观色的,知晓她心意已决,当下叹了口气,“你既决定了,李婶自然也不会强人所难。”
“谢谢李婶。”孟竹笑道,又让明俏为李婶添了茶水和糕点上来。
李婶见状,也识趣地转移了话题,“你现在快五个月了吧?稳婆找了没?”
“还没呢,正准备让小翠过几日去找找看。”孟竹一边低头裁剪布料,一边道。
“那得赶紧的,这陵州城可不止你一个孕妇,真正好的稳婆却不多,你可得早早定好,免得到时候都被人定了。”李婶想了想,又道:“我倒是认识一个稳婆,姓钱,做这行十几年了,接生的孩子少说也上百个了,你若是有意,我便将她介绍给你。”
“那便多谢李婶了。”孟竹听了,弯眼一笑,稳婆这事确实很重要,她常听人说女人生孩子是去鬼门关绕一圈,心中也有些害怕,若是有靠谱的稳婆,自然会更好些。
当下,孟竹便让明俏记下那钱稳婆的地址,准备择个时日去看看。
李婶走后,明俏便关上了大门。
孟竹的衣服也做得差不多了,便站起身,绕着小院子走动了几圈,她离开京城时,林青壑给了她几本医书,其中一本里面详细记载了怀孕女子的各种症状、可能出现的病症,以及对应的诊治手段,还有日常生活上的一些建议。
其中便说了每日都需要走动走动,这样孩子才会更好生一些。
“明俏,你说我是不是胖了许多?”随着肚子的隆起,孟竹明显举得自己的身子没有以往灵活了,每日照镜子,都觉得自己脸上的肉变多了。
“小姐已经是我见到过的最苗条的孕妇了。”明俏晾好衣裳,认真地道。
“说得你好似见到过很多孕妇似的。”孟竹笑道。
虽说女子在本朝的地位并不算高,但孕妇显然算是例外,家里若是有人有孕,即便是乡下女子,地位也明显见长,被好吃好喝供着,为了防止出事,更是很少有孕妇会在外走动,所以明俏见到孕妇的可能性并不高。
明俏本就不太善言辞,闻言连忙道:“我见过两个的,在江州的时候见过一个,前几日去买菜时也见到过一个。”
孟竹忍不住笑,“听你这么说,我便放心了。”
此时阳光暖融融的,孟竹走在自家安静的小院子里,听着外面偶尔传进来的人声,回想起那一个月提心吊胆的颠簸,竟有些恍如隔世之感。
离开京城已经两个月了,沈令安的人并没有找上门来,这让她心头的大石慢慢放了下来。
不过,也许他根本就没想过找她……一个在他眼里连生死都无关紧要的女人,只是离开了京城而已,想必根本就是一件不值一提的事。
想到沈令安,孟竹的心里又有些发酸,她连忙坐回椅子上,继续做衣裳,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她不知道的是,此时此刻的相府,已经连续一个月处于高压状态,沈缺觉得再这么下去,他真的离死不远了,现在让他站在自家主子旁边,他都有一种窒息感,可是手下的人派出了一拨又一拨,连令隐卫都出动了,竟然还是没找到孟小姐的下落,他自己想想,都觉得应当以死谢罪了!
不过,今天他倒是得到了一个线索,所以在书房门外挣扎了一会儿,还是敲了敲门。
“进。”沈令安冷静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但沈缺能明显地从这一个字中察觉到一丝濒临发飙的不耐。
沈缺将一封信呈到了沈令安面前,道:“主子,属下在薛小姐的房间,发现了孟小姐写的信,”
沈令安看了沈缺一眼,放下手中的毛笔,伸手接过那封信。
这还是沈令安第一次看到孟竹的字,就如她的人一眼,看起来便很娟秀,令人赏心悦目。
只是内容就没有那么让人赏心悦目了,那是孟竹写给薛夫人的信,大意是她在江州很好,回了江州后,才发觉她更喜欢留在江州,所以想在江州久住,但她会抽时间回京探望他们。
“主子,孟小姐一定在江州,属下让人再去找一遍。”沈缺说道。
“你已经把江州翻了个底朝天,她要是真在江州,凭着令隐卫的本事,会找不出来?”沈令安冷哼一声。
“可是以孟小姐跟薛小姐的关系,孟小姐总不至于对薛小姐说谎?”沈缺有点不甘心,好不容易找到点线索,又要断了……
“她不会对薛雨凝说谎,不代表她们不会一起对别人说谎。”沈令安慢条斯理地说着,目光再次扫过那封信,落到她的落款那里,落款没什么稀奇,无非是姓名和时日,稀奇的是,那落款的时日竟是今天——十二月三十日。
这便意味着,这封信要么是在今日写好的,要么便是早就备好的,若是在今日写好,以江州到京城的距离,绝无可能今天寄到。
而沈令安更倾向于,这是早就备好的信,只是她当时落款时并非细想,直接写了要薛雨凝交给薛夫人的时间。
“可是薛小姐那边,实在是撬不开嘴。”沈缺很惆怅,其实孟竹失踪,能够帮她的人无非便是薛雨凝、林青壑和钟伯这些人,但主子说了,不能用刑。
沈缺向来习惯刑棍下出真相,这动不得,打不得的,用脚趾头想想也问不出真相。
“撬不开嘴?”沈令安冷笑一声,凉飕飕的目光落在沈缺身上,“沈缺,你太令本相失望!”
沈缺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后背渐渐被冷汗浸湿,主子鲜少会这般直接对他发火,可见是已经忍到极限。
想想也是,以主子对孟小姐的在意程度,他能给他一个月的时间去找人,已是最大的宽限。
沈令安看也不看沈缺,而是低头拿过一张信纸,直接落笔,他写得很快,没过一会儿一封信便已成型。
他将那封信扔到沈缺面前,“去,让人送给薛雨凝。”
沈缺看到那封信后,不由一震,上面的字迹,分明和孟小姐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