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为何频频顾望身边的小黄门?”她的语气并不算严肃,但是此话却小皇帝心里打了一个激灵。
头一次他忍不住辩解了,“娘娘,不是这样的,儿臣只是……儿臣只是……”
不见他身边的小黄门颤抖着身体,深情如将死之人。
紫颜看着这样的小皇帝,心里还有几分满意,还知道为身边的人辩解,那么就不算是麻木不仁。
“哦。”紫颜感兴趣地问,一张绝世美颜此时在屋里人看来就似罗刹恶鬼。
“只是什么……”
小皇帝大声道:“求娘娘饶过他,都是儿臣的错,与他无关。”
这时候他总算是有些男子气概了。而紫颜在心里感慨的同时,红唇微挑,道:“这么说皇帝很讨厌哀家了。”不是反问,而是肯定的语气。
小皇帝低垂着头,“儿臣……儿臣……”
紫颜看着他这样子,气打不一处出。“皇帝是九五之尊,一诺千金。怎么一句话都不敢说了?”听在旁人耳里,这不过是一句嘲讽的话语,但是她如此说,绝对是恨铁不成钢的心态。只是小皇帝并不会从她这个恶毒的母后的话听出这番颇有深意的话语来就是了。
小皇帝还在结结巴巴的时候,紫颜挥袖,对屋里的宫人小黄门道:“都下去吧!哀家有几句话想和皇帝私下说说。”
小黄门有些纳闷,太后娘娘居然就这样放过他了?纳闷是纳闷,但是还能再活着的喜悦显然让他不再多想太后的其他意思。只是他担心地望了一眼小皇帝,指不定太后娘娘还要怎么……不过此事并不是他能够管得着的。
而花枝则是偷偷地望了紫颜了一眼,一边纳闷今天的娘娘怎么这么“好”?但是身为奴婢的一种早已经埋根于她心间的天职驱使她不去想得太深。
于是,纷纷道:“是。”
但屋里只余下紫颜和小皇帝两人时,紫颜就更加能够体会出小皇帝的紧张了。他拘束地坐着,双手垂在臀部,标准的学生坐姿,仿佛面前这个女人就是他极害怕的一位严肃老师一样。
小皇帝对她的害怕已经深入骨髓了。紫颜暗叹一声,道:“何必如此拘束?”
小皇帝咬住唇,声音格外清脆。“儿臣没有拘束,儿臣只是太过于紧张罢了。”
瞧,这回答。紫颜听了,扑腾笑出声来,“紧张什么,你又不是三岁小孩,哀家难道还会打你板子不成?”
小皇帝被她这话说得一张粉雕玉琢的脸蛋都扑红起来,有些难为情地道:“娘娘……”一时仿佛忘了,眼前这个女人就是让他提心吊胆了三年的母后。
待他反应过来时,眉头也是一跳,有些懊恼,又有些担心。
紫颜道:“皇帝,往日哀家那般严肃地对你,不过是希望你能够自立起来,你也不小了,你父皇在你这个年岁就能和部臣到河东解决水患。”
小皇帝虽然心里对她这番话嗤之以鼻,但是脸上可不想表现出,只是道:“儿臣明白。”
敷衍极了的话语。紫颜自然知道,但是这番话说是一回事,不说又是一回事了。她欣慰地瞧着小皇帝,道:“皇帝,喝一口茶吧!哀家倒是觉得这大红袍不错,你却不喜欢,喝喝吧,也许它并不像是那种让你会讨厌的东西。”
小皇帝隐约听出了她的意思,从来也不敢不听她的意思,但……看着用精致的茶杯装着的芬芳的茶,他自从三年前娘娘从这茶对他下马威后,他一看到此茶,心里总有些反胃。
但是,今日,他真的可以逃过吗?座上娘娘的神容极淡然,姿态也随心所欲,与往日并无区别。但是那种不可违抗的威仪却写进了她的骨子里。
小皇帝道了一声:“儿臣……愿意一试。”
紫颜侧眼看着,小皇帝双手还算稳妥地捧住了茶杯,此时,茶热得正好能够入口。他闻着那幽幽的香气,却并不觉得舒服,反而有些气闷。但是,若忍着,未尝……未尝不能喝上它一喝。
就在小皇帝将茶杯端到嘴边,将饮时,座上的紫颜突然道:“别喝了。”那种痛苦到极致的表情,也是够了,不就是一杯茶吗?怎么会恐惧到这种地步。
就在她这样想时,突然一段记忆从脑海里浮出来。原来如此,紫颜高高在上地望着座下的小皇帝,忍不住叹息一声,心想她这个恶人算是做得有头有尾了。
只是这么一来,小皇帝和她之间的心结更大了。
小皇帝惊讶地道:“怎么了,娘娘?”虽然这么说,但是茶杯却未移开嘴边。像紫颜这种突然的好心,他从来也不会当真,只怕她稍后会更加得寸进尺。
紫颜有些好笑,又有些释然。心知,要想和小皇帝修好关系也不是一天两天就可以的。“别喝了,既然不喜欢,哀家也不强迫你。”
她一而再三地说,小皇帝只得听了,反复无常的紫颜看着她乖乖的样子,却有几分心疼起来了。
“皇帝,哀家虽然不是你的亲生母后,但如此便也算是你的母后。往日是哀家过了,皇帝不会怪哀家吧!”
几乎是她话敢说完,小皇帝就追道:“儿臣晓得的,娘娘。”诚惶诚恐的样子。
紫颜又道:“这天下是皇帝的天下,皇帝如今慢慢地长大,哀家却慢慢地变老了。但皇帝要知道,哀家从来注目的的是你,能够依靠的也是你。”
这番话无疑是支持小皇帝持政,也表明了她的态度。小皇帝狐疑地望了紫颜几眼,见她一副真挚的神情,只道是娘娘不会是烧坏了脑袋,就是终于……醒悟过来了。
紫颜这时才确认,小皇帝并非愚笨之人,只是一直在藏拙而已。总算是有些欣慰了。
小皇帝半晌吐出几个字来。“儿臣,明白。”语气,居然是难得的沉重。
这时,殿外的小黄门走进来,打断了两人的“推心置腹”。
“太后娘娘,皇上。”小黄门乖巧地行了礼后,又偷偷望了一眼紫颜,见她心情还算不错,于是道:“皇上,到了临早朝的时候了。”
小皇帝闻言,看了一眼紫颜。
这是等她发话啊!紫颜也知道早朝的重要性,“皇帝名唤予玉是吧!”
虽然不知道她为何提起这一事,但小皇帝还是点头道:“回禀娘娘,正是。”
紫颜笑着说:“那以后哀家便唤你予玉如何?”
小皇帝心里一寒,却不敢拒绝。
紫颜突然甩袖道:“罢了,时辰也不早了,予玉你便临朝去罢。”
得到紫颜这句话,小皇帝像是吃了一颗点心丹一样,此前还怕娘娘又在临朝一事上捅漏子。
就在皇帝走时,紫颜突然道:“皇帝,今日哀家便不上朝了,你和大臣说说。”顿了顿,又说:“哀家身子不甚爽利,这三日的早朝你便替哀家退了吧!”
小皇帝听她这么说,例行公事一样地关怀道:“娘娘若是身子不爽利,便请御医瞧瞧罢。”
紫颜此话只是推辞,并非是身体不舒服,她此时不愿意上朝自然是因为对这个朝堂的水有多深并不清明,不愿意没有计划地趟浑水。
小皇帝离开很久后,花枝望着一直坐在座上若有所思的紫颜,道:“娘娘,眼下到了用早膳的时辰了。”
紫颜嗯了一声道:“那便传膳吧!”顿了一下又道:“你让人把宫中人全部叫到这里来,哀家有些话要说。”
花枝问:“娘娘用完了早膳再见吗?”
紫颜点点头。这梨棠后里藏污纳垢,既然她来了,怎么也能清理一下,她可不想以后和皇帝稍有亲近便叫所有的人都知晓了。
于是称病三日,紧锁宫门,所有人一概不见。
她这种异状自然也让有心人瞧到了。
西厂。黑衣青年立于池塘边,看着水里游跃的红鲤鱼,道:“她倒有些反常。继续盯着。”身边人领命,来如风去也如风。
义王府。年轻清俊的白衣王爷端正地持着酒杯,蹙眉道:“阿颜她……可是心情不快。”良久,叹息一声。
身边人,看着此样,心里恨不得那个妖妇早点去死。
诰命大臣府邸里,四位皆居于帝国大厦之上的白发老人,若有所思,只看得底下子孙忧心忡忡。
而此时,对整个朝堂的势力派系已经有初步了解的紫颜,脸上终于露出一个微笑。原来,她这个太后还是很让人眼红的啊!
作为一位拥有权利的女性,她在这个国家,何尝不是一举一动,便是满山风雨?
这样的身份来辅佐小皇帝,好的是在权利方面可以好好利用,不好之处,便是会有很多人生疑了。
只是,眼下她能走的棋子并不多。没法让自己安全地活到小皇帝能够君临天下的时候,所以她只能借势。而她能够借的势,整个朝堂也不多。
她最需要拉拢的除了四位诰命大臣,还有那一位多年来,冷眼看着朝堂乱斗而无动于衷的西厂厂督蓝世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