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安深悔呀。
他后悔死了。
当时提着行李箱出来,他就后悔了。
看着身后紧闭的门,他又抹不开那个脸去。毕竟,说分手说决绝说再也不见的的,可是他自己。
这还没两分钟呢,若是回去了,只怕苏瓷从今以后气焰更加嚣张,肆无忌惮了。
在外面住了两天,正好公司里要人去别的市出差,他想了想,就报名了。
两个星期,正好。
到时候他回去,说和好,说回忆,两个人在一起这么多年,苏瓷会原谅他的。
其间苏瓷也给他打过电话,他没接,故意的,就是想气气她,晾晾她。
心里还是担心她的,猫爪似的。
后来听说许多人中暑住院,他心里是奇怪的,哪有那么多中暑的。还是担心,给她打电话,没人接,打了好几个,没办法,就发短信,又不想让她得意,语气冷冷的,就是让她没事不要出门。
不说别的,中暑也不好啊。
只是没想到,末世就这么来了。
他该庆幸的,昏迷过去的时候是在酒店的房间里。等他觉醒了异能从房间出来,就看到整条走廊,一片血红。
地上断掉的胳膊大腿,或是手掌,内脏。也有破碎的肢体,拦腰扯断的上肢或下肢,还在缓缓蠕动,看见他,似乎变得兴奋了。
他极力忍住自己想要呕吐的心情,飞快的把门关上,背靠着房门喘气。
后来,他跟着酒店的幸存者跑了出去。
外面简直就是地狱,跑得慢的都被丧尸啃了,然后,变成新的丧尸。他不能停下,再后来,他就到了这个超市。
坐在角落里,他想起第一次遇见苏瓷的情景。
十七岁的苏瓷留着清爽的短发,眉目精致,肤白如玉,她站在大片大片火红的蔷薇前,笑起来青涩而美好。
只一眼,他就知道自己心动了。
“听说你觉醒了火系异能,我们打算明天突围出去,希望你能加入我们。”
谢安深抬头,看着面前几个身强力壮的男人,说话的那个斯文相,还戴着眼镜,穿着的白衬衣早就跟画布一样,五颜六色了,此时他一脸自信,似在邀请,若是脸上那几分高高在上的优越感能稍微隐藏一下,就完美了。
谢安深抿了抿唇,然后,轻轻的点了点头。
末世第五天,停电了。
两天后,水龙头再也滴不出一滴水。
至于天然气,也在停电后不久,就没有了。
苏瓷开始整理东西。她要准备离开了。
这些天,小区里陆陆续续有人离开,毕竟没有谁像她一样,有那么多存货。
最开始的时候,还能经常听到惨叫,那叫声,真让人起鸡皮疙瘩,直击内心。慢慢的,惨叫声就少了。
苏瓷家的一间卧室刚好侧对着大门,站在窗户前就能看到小区前那一条路。
那条路早就不干净了。
地上到处都是红的黑的血渍,断掉的胳膊,被啃的残破的上肢,苍蝇围着嗡嗡飞的头颅,时不时几只摇摇晃晃,或缺了手,瘸了腿,或被啃掉小半的丧尸巡逻,一闻到新鲜的血肉的香味儿,那副无精打采的样子瞬间满血复活,张牙舞爪,那速度堪比短跑冠军。
苏瓷就曾看到过一伙人,每个人都带着行李,背上一个大包背着,两只手上,一边提着一个行李袋。若不是他们脸上惊慌紧张的表情,苏瓷真以为他们不是去逃命,是出去旅游的。她趴在窗户边,手里拿着包鱿鱼丝,看着远处闻到新鲜人味儿,撒丫子跑过来,半张脸都没有了的丧尸,捏了一小撮白色细细的鱿鱼丝塞到嘴巴里,吃得津津有味。都已经没有了半张脸,苏瓷竟然能看到那丧尸脸上的疯狂。她也是醉了。
丧尸来了。
就像是一个讯号。
所有人都没了最开始的安静淡定。
尖叫声,哭喊声,叫骂声。
各种声音。
不再轻言轻语,不再轻脚轻手,也不再谨慎。
只使出吃奶的力气,跑。
所有人,所有丧尸,都疯了。
苏瓷不禁笑出声。
她想到初中时,每年都要举行的春季运动会。当时的跑道还不是塑胶的,是什么,她不知道,只记得有点像极细的煤渣,每次上完体育课,鞋底都是黑色的。
不过这并不重要。
田径赛,你追我赶。
一百米,四百米接力,八百米,一千米,三千米。
老师曾说过,长跑的时候控制住呼吸,保持一个比较平稳的速度,在最后一圈开始冲刺。
前面的人在飞快的跑,后面的人在疯狂的追。
谁得第一,比的就是耐力。
就像现在。
可又不像。
心情不一样。
跑在前面的人是惊恐悲伤的,不是因为跑第一没有奖杯拿,而是,这是一场没有终点的角逐,输的代价,就是生命。
紧紧跟在后面的,是疯狂兴奋的。新鲜的食物太诱人,他们根本无法抵抗。都是资深的吃货,只有把美味放到肚子里,才最安全。
人跟丧尸此时都变得十分单纯,一个为了活,一个为了吃。
虽然两者起跑点不一样,但明明是逃命,却带了旅游用的东西。
很快,没有疲惫感的丧尸就追上来了。
此时,人们终于意识到了。纷纷把手里的东西丢掉,连一丝不舍都没有。有的,甚至连最后背上的包都不要了,只顾着逃命。
不过很可惜。
并不是所有人都那么好运,这并不是演习,丧尸不会放你一马。
跑在后面的胖子被一只丧尸捉住了背包,他死命挣扎,想要挣开,丧尸的力气是极大的,他表情慌张恐惧,又想直接把背包解开。
可他没有这个机会了。
后面的丧尸很快蜂涌上来,苏瓷只听到一声极大极害怕的尖叫声,很快,安静了。
待丧尸纷纷散去,那个地方,只留下一片血红。
手里的鱿鱼丝刚好吃完,苏瓷随手把包装袋丢到窗户外,绿色的包装袋慢慢的,飘啊飘,打个旋儿,落到了草地上。
刚饱餐过的丧尸疑惑的抬起头,窗台上,什么都没有。
苏瓷打着呵欠出了房间,她擦掉眼角挤出的眼泪,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微笑。
若不是跑在旁边的人推了一把,谁知道死的是谁呢。
不过,谁又知道呢。
呵。
苏瓷要离开了。
她等了这么久,没有等到政府救援,小说里写的会有军队来接,也没有。看来,不能把小说当作万能的宝典了。
当然,她更不期待谢安深出现。
若是出现的是作为一只丧尸的谢安深,苏瓷扶额,眉尖轻蹙,她是该一锤敲扁他,还是再加一锤敲扁他呢。
有些头痛呀。
所以,他还是不出现比较好吧。至少,她可以跟自己说,谢安深没死也没变成丧尸,他一定好好的,只不过那个地方,她刚好不知道而已。
世界这么大,作为一个地理并不好方向感也不好的宅女,她真的挺多地方不知道。
谢安深,我就要走了,你还回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