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慕眠将陆枕枕送回府上。他先从车上下来,掀着帘子,伸手要扶陆枕枕下车。
陆枕枕微微一怔,随即喜上心头。
她立刻将自己的手放到崔慕眠的手心里,痴痴地盯着他看了好几眼。
崔慕眠倒是没注意到陆枕枕看她的眼神,只是在她的手放进他手心里的刹那,心忽的烫了一下。
稍稍迟钝了几秒,他才回过神,手上微微使力,将陆枕枕带下了车。
就在脚尖落到地面的那一刻,陆枕枕圆溜溜的眼睛突然亮了一下。她故意将脚拐了一下,人就好像站不稳似的,朝崔慕眠怀里扑去。
崔慕眠没料到她会突然拐脚,下意识地搂住了她。
陆枕枕的脸扑在他的胸膛上,他身上有一股很特别的味道,很好闻,像阳光晒在草地上的味道。
陆枕枕的心“砰砰”地跳了起来,在崔慕眠看不见的地方,心满意足地弯起了唇角。
陆枕枕的心跳动着停不下来。崔慕眠却也比她好不了多少。
但是,崔慕眠的心里有几分苦涩。
上辈子,他好多次都想要抱一抱她。可惜,到死,也没有被她正眼看过,更遑论是给他一个温暖的拥抱。她的拥抱,对他而言,是一生也达不到的奢侈。
犹记得,那日,他得胜回朝,陛下召他立刻进宫,要对他论功行赏。可那时候,他满心满脑都是她,在去宫里的半路上,索性违抗了陛下的旨意,直接拐弯往晋王府赶。
那一次战役,他差带死在了战场上。他得胜回朝,腰间还缠着厚厚的纱布,连刀口都还没有完全愈合。
大概是因为劫后余生,所以对生命有了更多的感悟。想在活着的时候,多和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一分一秒都不想浪费。
他身上还有伤,却几乎是一下马,便一路狂奔着朝他的院子跑去。晋王府大得很,跑回今春院,也约莫花了半盏茶的时间,在路上的时候,他就感觉到腰间的伤口裂开了,有血浸了出来。
可他一点也不觉得疼,也完全顾不上。他满心都被要见到陆枕枕的喜悦填满了。
推开房门的时候,陆枕枕正躺在椅子上吃葡萄。她看见他,站了起来。
他记得很清楚,那天,她穿了一件浅紫色的薄纱裙子,站在那里,好像仙女下凡。惊艳了他的眼,惊动了他的心。
他很高兴,大步跨到陆枕枕跟前,笑着说了一句,“娘子,我回来了。”
她当时楞楞地盯着他,并没有什么反应。脸上也看不出任何喜悦的情绪。也没有开口跟他说一句话,甚至一个字也没有。
那一刻,他其实是觉得,她好像不希望他回来一般。
他不记得自己当时是什么心情。但是他还是努力地微笑着,张开双臂,想抱她一下。
他做梦都想抱一抱她。
然而,她却躲开了。毫不犹豫地、无情地躲开。
他的手悬在空中,好半晌没有落下。
直到现在,他都不愿意却回想那一刻。大抵算得上他生命中,最痛的一件事情。
他和她成亲三载,未曾得过她一个拥抱。
陆枕枕还在他的怀里,她似乎也吓傻了,竟然迟迟没有从他胸膛里抬起头来。
崔慕眠真的很舍不得放手。从上一世等到这一世,他终于抱到了他心爱的女人,哪怕这个拥抱是一场意外造就。但他已然觉得,这是老天爷可怜他的。
他舍不得放手,害怕以后再也没有这样的意外发生了。
爱一个人,真的是件无法控制的事情。哪怕他已经很努力地去放弃喜欢她。然而,心永远不会欺骗他。他装得再冷漠再无所谓,心却永远懂得自己。
事实上,他们也并没有拥抱很久。只是因为来得太过珍贵,拥抱了一秒,也依然觉得像拥抱了一个世纪般,心里被那样浓重的幸福感占满,并且希望时间永远停驻在这一刻。
可最终仍然是理智击败了感性。崔慕眠在心里提醒自己。她不喜欢你,永远不会喜欢你。
他松开了她。
分开的那一瞬间,陆枕枕轻轻地咬了下唇,眼底有几分失落的神色划过。
真想一直抱着他不放啊,想将上辈子错过的遗憾全部补回来。
“二小姐,小心一点。”
她正想着,崔慕眠的声音传进了耳朵里。他提醒她小心,声音有些冷。像冬日里的寒雪,冻得陆枕枕身子微微瑟缩了一下。
她抬眼,看他。
他面色冷淡,看不出任何的情绪。其实,他一直都习惯这样的表情。上辈子,对待其他人,他便一直是这般冷漠如冰的表情,好像对任何人任何事都不上心一样。
只是唯独对她,温柔宠溺得不像话。不喜欢笑的他,在她面前,却永远是一副微笑着讨好的面孔。
重生回来,她常常会忍不住想,崔慕眠到底喜欢她什么?她不是很漂亮,琴棋书画更是样样不通,上辈子的性子也是格外的糟糕。他却很英俊,能文能武,前能吟诗作对、弹琴作画,后能手握□□、冲锋陷阵。
他们俩,完全一个天一个地。他是天上的明月,她是地上的野草。他那般地高洁珍贵,怎么会喜欢她呢?最重要的是,她还对他那么坏……
她想了很久,从来没有想明白过。
崔慕眠这一世好像真的不喜欢她。从前,他何时用这样的表情对待过自己。
陆枕枕心里难过,她小心翼翼地扯了下崔慕眠的袖子,“世子哥哥,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呀?你别生气了好不好?我答应你,从今往后,再也不踏入青楼一步,我要是做不到,随你怎么处罚我都行。”
她说完,崔慕眠却是凉凉地扫了她一眼,道:“二小姐和我说这些做什么?我又管不着你,回去跟你爹保证吧。”他说完,没再停留,转身,重新上了马车。
陆枕枕看着崔慕眠的马车渐行渐远,最后变成了一粒星,再也看不见。她终于缓缓地收回了视线。
心里难过得有点想哭。她终于知道,上辈子的崔慕眠是怎样悲痛的心情了。原来你深爱的人,不爱你,是这样的难受,好像心都被挖空了一般。
她垂着头,一路没精打采地往府里走。
还没有走回院子,就在路上碰见了陆柒柒。
她终于回过神来,急忙扶住她,“姐姐,你怎么下床了?大夫不是说,让你卧床休养吗。”她扶着她,往回走。
陆柒柒有些慌张地抓着陆枕枕的手腕,惊慌地问:“你是不是去了春香阁?你去找他了?你有没有对他说什么?你没有惹他生气吧?”
陆柒柒满脸惧色,陆枕枕不由得蹙了下眉心,道:“姐,那种男人你还想着做什么?他拿着你的钱,现在还在春香阁里风流快活呢。这种混账,世面上还想再出一个来,都不容易!”
陆枕枕有点生气了。她觉得陆柒柒就是太顽固,那种人,她竟然还愿意在一棵树上吊死。
她寻思着,得赶紧让陆柒柒喜欢上其他人才行。
想着想着,眼前灵光突闪而过,她抬头打量了陆柒柒好几眼,忽的扬起唇角,笑了。
陆柒柒被她笑得有些莫名,拧着眉心问她,“你笑什么?”
“姐,你是喜欢文的还是武的?还是文武双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