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紫菀正在梳洗,忽听陈珩道:“给你们奶奶换那套织锦的衣裳罢。”

紫菀疑惑道:“今儿又不出门,穿那个做什么?”

陈珩闻言微微一笑,道:“正是要带你出门呢。”接下来却怎么都不肯透露了,只催着淡菊等人给紫菀梳妆。

一时收拾妥当,两人登了马车,期间紫菀怎么威逼利诱陈珩都不吭声,让她越发好奇起来。

似乎没走多久,马车便停了下来,陈珩让紫菀在车中坐着,自己却下了马车,只听得他与人说了什么,说话那人的声音却极熟悉。

紫菀寻思了半日,才想起这是林璞的声音,这才知道陈珩竟是带自己来了林家,心中一甜,只是想起他方才那样子,不禁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这人搞得神神秘秘的,还以为是去什么地方呢,让她白担心了一场。

这厢李氏得了消息,也是又惊又喜,忙命人迎了进来。

一时到了上房,李氏便一迭声叫人倒茶,一面携了紫菀在软榻上坐下,拉着她的手仔细端详了半天,见她挽着个如意髻,髻上簪着一支累丝嵌宝衔珠金凤簪并一支红宝石串米珠珠花,再斜插了一支鎏金穿花戏珠步摇,内着藕荷色绫袄,外罩缕金百蝶穿花对襟褂子,下系大红遍地洒金裙,鲜艳妩媚。

又见紫菀虽然神色略有些疲惫,精神却极好,嘴角含笑,眉眼间倒是比做姑娘时还妍丽了几分,便遣退了众人,问了些他们夫妻相处的事。

紫菀面上做烧,支支吾吾的说了几句便忙转移了话题。

李氏是过来人,见状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原先还有些担心,如今知晓女儿在陈家的日子过得颇为舒心,心下才松了口气,也十分喜悦,笑道:“看来姑爷对你倒还好,你日子过得不错,我也就放心了。”

说了会话,李氏忽想起一事,道:“你大哥哥说户部如今正欲把抄没来的东西作价发卖,你手上若有闲银,倒可以买些田舍,还有那些古玩陈设,都甚是难得,将来不论是送礼还是留着自用,都颇为体面。”

甄家被抄,连带着许多依附甄家的人家也一并被发落了,这几个月来被抄没的人家便有十几家,东西都堆满了户部的库房。

尤其是甄家,历经百年,田地房舍商铺古董珍玩多不胜数,此时被抄,那些都入了官,被作价发卖,负责此事的正是户部。

这等抄没的财物发卖时的价格都要比市卖的低四五成,向来都有许多人家都争着买,只是紫菀好像并未听到这方面的风声,心中疑惑,放下便问了出来。

李氏闻言笑道:“傻孩子,好的都是由达官显贵先挑去了,下剩的才会拿出来向外面的人家卖,你自然不知道,饶是如此,也要有些门路的人家才能摸得着。”

紫菀闻言方恍然大悟,原来其中还有这些缘故,想来也是,有钱人不少,然那些珍品却是有数的,僧多粥少,当然是有权有势者先挑了了去。林璞身为户部侍郎,自然有许多便利。

紫菀便道:“我那里还有好些银子,正想着置些田舍产业呢,既如此,一会子就打发人送来,烦劳大哥哥帮忙料理些。”

紫菀的压箱银子便有十万两,还有去年年前田庄和商铺送来的租子也还没动,一直闲置着未免可惜,如今既有这个机会,自然不能错过。

回府后紫菀把李氏所说之事告诉了陈珩。

陈珩闻言笑道:“这是你自个儿的梯己,自然是由你做主。”

紫菀便命人送了两千两金子去林家,交给了林璞,让他代为料理。

没过几天,李氏便打发人送了十几个箱笼并好些房契过来,紫菀没想到有这么多东西,不禁一惊,从头细看,只见有五十顷上等良田的地契,两间商铺的房契,另外十来个箱笼却不知是什么。

紫菀随手打开一个箱子,顿时一片耀眼生花,原来这一箱子皆是金玉摆设,最上面的却是一座珊瑚盆景,色泽红艳,晶莹剔透,几有两尺多高,品相比她自己的那几座都要好许多。

再打开另一个,却是孤本古籍并名家法帖字画,另外十来个描金箱子一一打开,皆是古董摆设、珠宝玉器等物,都是有钱也没处买的好东西。

这些东西在市面上只怕十万两都买不着,想来都是甄家那几家人家珍藏密敛的宝贝,如今紫菀买下来却只花了两万两,实在让人感叹。

陈珩见她神色便知道她在想什么,便道:“这月盈则亏,水满则溢,乃是常理,甄家子孙无能,上下只知享乐,又太过贪心,富贵已极还妄想更进一步,这才落到如此下场。咱们日后要好生教导子孙,万不可重蹈甄家覆辙。”

紫菀初时还点头,待听到他说教导子孙等语时不禁红了脸,横了他一眼。

陈珩见她轻嗔薄怒,妩媚动人,不禁心中一荡,他正值血气方刚的年纪,又初尝鱼水之欢,哪里禁得起撩拨,眸色顿时变深了。

紫菀这些日子以来经历多了,哪里还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忙跑到门口,离得他远远的。

陈珩见状哭笑不得,心中那一簇火苗也灭了,摇头笑道:“好了,不闹你了,快过来,我有话同你说。”

紫菀怀疑的看着他,陈珩接连保证不会做什么,她才慢慢挪了过来。

陈珩拥着她在窗边的软榻上坐下,扶着她的秀发,道:“这些日子在家里也怪闷的,我在西山脚下有一个温泉庄子,里面种了许多花草,如今桃花开的正好,明日我带你庄上去逛逛如何?”

紫菀闻言一喜,忙问道:“你明儿不用进宫么?”

陈珩道:“圣上给了我半个月的婚假,还有三四天呢。”

次日陈珩果然带了紫菀去了庄上,种菜、摘花、钓鱼,泡温泉浴,都快玩疯了,直顽了一整日,日暮时分才回来。经了这么些日子相处,夫妻俩也越发甜腻,全没了最初的生疏客套。

转眼又是秋日,黄花满地,丹桂飘香,不知不觉紫菀已嫁入陈家半年多了。

这半年来,紫菀已在陈家站稳了脚跟,陈夫人不是那等苛刻刁钻的婆婆,两人相处的还不错,日子过得比她原先预想的好多了。

陈珩虽时常在宫中值守,但一有假期便会回来,有时去庄上逛逛,有时去山里登山赏景,不在时也有陈玥陪着,一道读书、做针线。偶尔也随陈夫人出门赴宴,有时也会下帖子邀姊妹们过来聚聚,过得甚是自在。

若是别人自然想着尽快争取管家理事之权,但紫菀并不如此想,陈夫人如今还年轻,并不想放下管家的权利,她若极力争取,只会让婆媳关系紧张。

况且管家最是累人,管的好是理所应当,管的不好就要被人看轻,然而不管好与不好,都免不了要得罪人,紫菀没什么野心,她梯己丰厚,又不缺钱使,如今这样自在的很,才不会自找麻烦。

陈夫人对紫菀也颇为满意,稳重大方,不掐尖要强,也不争权夺利,自己没有将管家理事之权交给她,她也没有不悦,依旧孝顺体贴,时常做些衣裳鞋袜给她,东西是小,难得的是这份心意。

有次陈夫人出门赴宴,穿戴的便是紫菀给她做的一套衣裳鞋袜,众人见那衣裳着实精致,不免多问了两句,待听得陈夫人说是儿媳妇给做的,一时都有些不大相信。

这婆婆与儿媳素来是天生的敌人,不互斗就谢天谢地了,还想得儿媳妇亲手做的衣裳?

再者虽说女红是女子极重要的手艺,但大家千金,哪里会真把这当正经事做?都不过成婚时做两样意思一下罢了,之后基本上都是交给针线上的人做,哪里还会亲自动手做针线的,偶尔做一两样荷包手帕也多是给夫君的,可没几人这般费心给婆婆做衣裳的。

那般精致的衣裳,也不知费了多少功夫,众夫人心中都羡慕不已,如此孝顺又体贴的儿媳妇可打着灯笼都没处找。

那一回宴会让陈夫人长了好大的面子,心中对紫菀越发满意,婆媳间的关系也越来越好了。

这日,紫菀看院中的桂花开的极好,便折了两枝,用连珠瓶灌水插了,亲自给陈夫人送去。

到了正院,却鸦没雀静的,小丫头也见了,不禁心中疑惑,难道天气太热,都偷懒去了?

摇了摇头,走到上房门口,正欲叫淡菊通报一声,忽听里面一个声音道:“太太,这二奶奶进门也有大半年了,却还没消息,二爷都老大不小了,您要不要拿个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