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端阳,这天气便越发热了起来,紫菀除了当差便不大出门。
这日,紫菀正在茜纱窗下凝神练字,忽觉身旁有凉风袭来,抬头一看,却是寒梅正站在她身边冲她摇扇子呢,见她看来方停住了,打趣道:“妹妹也太用功了些,得了空不是习字便是读书,莫不是要去考状元么?”
紫菀忙放下笔,含笑让座,笑道:“姐姐又来取笑我,我不过是闲来无事写着顽罢了,倒是姐姐这会子怎么来了,也不出声,倒吓了我一大跳。”
寒梅笑道:“哪里是我没出声,是你太入神了,我在边上站了许久你都没发现。”又拿起紫菀写好的字细看了一会儿,笑道:“你的字是写的越发好了,怪不得连太太也赞呢,总说我懒,学了好几年的字反而及不上你,我原先还有些不服,今儿见了才算是没话说了,不说别的,你这精神头我就比不上。”
紫菀端了两碟点心过来放到桌上,又沏了一壶好茶,闻言笑道:“姐姐这话可是臊我了,我这字不过写着唬人罢了,哪入得了太太的眼,难得太太不嫌弃,时常指点我,我本就性子愚笨,若再不勤谨些,就越发不像了,可不是辜负了太太的心?姐姐天资聪颖,自然不用学我们这样,再说姐姐又是太太的臂膀,帮着太太处理这府里里里外外的一大摊事,哪像我这般无事一身轻,有的是空闲功夫。”
寒梅闻言噗嗤一笑,过来轻轻拧了她的腮红,又做势欲掰她的嘴,笑道:“让我看看你这丫头的嘴是怎么长的,这般能说善道,小小年纪便一套一套的,连我也说不过你了。”
紫菀忙躲了过去,笑道:“我说的是实话,姐姐自然辩不过我了。前些日子太太和姐姐们都忙的脚不沾地,如今好容易过完节了,姐姐们总算可以歇歇了。”
寒梅闻言摇了摇团扇,笑道:“哪里能歇得了呢,过几日还不是又要忙起来。”
紫菀闻言有些疑惑,不解道:“这节都过完了,还有什么可忙的?”
寒梅笑道:“你可是不知道,这个月二十三可是甄家老太君的生日,咱们少不得要去祝寿去,太太早几天便打发人采买东西去了,我倒还好,只是太太就劳累了些,这过完节好容易歇了几天,又得料理送给甄家的事。”
紫菀闻言心中一动,自进了林府之后,她就没出过二门,若是那天可以跟去逛逛也是好的。便笑道:“到时姐姐们都会去不成?”
寒梅见她神色便知她心中所想,笑道:“太太定是会去的,到了那日我跟清荷也少不得要跟了太太去,我估摸着老太太也是要去的,就不知道到时候老太太会带谁去。
不过老太太和太太素来疼你,你若是想去,去求求老太太便是了,咱们一年到头都关在后院里,连二门也出不去,如今好容易可以出门一趟,这可是难得的机会,况他们家的园子极好,你也可以去开开眼界。”
紫菀闻言自然是十分心动,只是这难得的出门机会,定会有许多丫头抢着去,偏偏名额有限,也不知林母会带谁去。
这边厢林母也在与贾敏说起此事,问道:“过几日就是甄家老太君的寿辰了,贺礼可都备好了没有?”
贾敏回道:“都已经料理妥当了,出门子的车马轿也都预备好了,只是还有一事要请示老太太。”说罢向周围服侍的人扫了一眼。
林母会意,摆了摆手,吴妈妈和清荷两人忙带着丫头婆子们下去了。
此时房中已无别人,林母闻便笑道:“什么事这般神神秘秘的,这会子已经没人了,你说吧。”
见房中已无外人,贾敏方道:“今儿我看老太太出门那日带的人的名单,别人倒罢了,只是紫菀也去是不是有些不妥?
老太太也知道,自从上次老爷办了那件案子之后,甄家面上虽没什么动作,暗地里却有些疑心咱们,咱们府里这几个月来已经打发了好几个可疑的下人,紫菀丫头的来历您也清楚,若是带她去了岂不是太过危险了?她年纪又小,若让甄家看出什么来可怎么好?”
林母闻言沉吟半晌,方道:“这倒不必,一则,当初那件案子明面上与甄家并没有什么干系,他们顶多有些怀疑罢了,甄家虽说在江南势大,到底不能一手遮天,咱们家也不是能随意欺辱的。
二则,他们家和亲家是老亲,即便有些怀疑,现今也不会对咱们家怎样。
再者,菀丫头也不知道那案子跟甄家有关系,倒也不怕露马脚,她现在的身份是你老爷亲自安排的,任谁也查不出什么来,甄家再怎样也不会去怀疑咱们家的一个丫头。
再说了,既是咱们家的丫头,主子出门跟着服侍也是平常的事,如今府里都知道咱们对菀丫头颇为喜欢,若是出门不带她倒有些奇怪了。
咱们越是这般大大方方带人出去越不容易惹人怀疑,因此该怎样就怎样,否则遮遮掩掩的,岂不是不打自招么?”
贾敏闻言思忖了许久,确实是这个理,如今林家与甄家明面上还是极为亲密的,日后免不了要常与甄家打交道,总不能一直不让紫菀躲着,这样倒要惹人怀疑了。
便笑道:“是我想岔了,到底还是老太太看得明白,既如此,那便这样定了,一会子我便让人传话下去。”说罢便扬声叫了外面的人进来。清荷与吴妈妈一直在上房门口守着,闻言忙带了丫头婆子们进来伏侍。
贾敏便吩咐道:“清荷,你打发人去传个话,就说二十三那日巳时一刻就得出门,让跟着出门的都早些预备着。”清荷依言去了。
婆媳两个又商议了一会出门事宜,便有丫头来回话说刘大人家打发人送了请帖来,又有南边庄子上的管事来请安,送了许多东西过来,来请老太太和太太示下等等。一时忙的不行,贾敏只得先去料理了。
这边厢寒梅与紫菀说了出门时的趣事,街上怎么热闹,甄家的园子如何精致等等,说的紫菀越发心动了,才想说什么,忽见春雨提了两包东西过来。见了寒梅便笑道:“可真是稀客,好些时日没看到你了,今儿怎么得空过来了?这会子在说什么呢?”
寒梅笑道:“我正同紫菀说甄家的园子呢,这回甄家老太君过生日,总算又可以出门去逛逛了。”
春雨闻言笑道:“你倒是能掐会算,方才太太正与老太太说起这事呢,咱们都得去,紫菀你也好生准备一下,那日一道去。”
紫菀闻言又惊又喜,忙问道:“我也有份不成?”
春雨打趣道:“知道你许久没出门,老太太说也带你一道去,也是散散心。老太太对你可真好,连我都有些吃醋了。”
寒梅正在一边看紫菀新做的荷包,闻言笑道:“谁不知老太太最疼的便是妹妹了,如今又来说这顽话。”
春雨闻言不禁笑道:“你也别说我,你又不是没去过,怎么还跟那没出过门的似的。”
寒梅笑道:“我可不是许久没出门了,对了,你方才这手里提着的是什么,这一大包的。”
春雨闻言才想起来,笑道:“方才南边庄上的管事孝敬了老太太好些东西,都是些南边的土仪,还有各样吃食补品,什么人参银耳莲子,官燕更是有十来斤。老太太哪里吃这个,便让我拿了两包回来,让我和紫菀一道吃。
我看这官燕虽比不上老太太常吃的,倒也极难得,每日早起熬了粥吃,最是滋阴补气的,一会子你也带一些回去。”
寒梅忙摆了摆手,笑道:“多些你的好意了,只是上回太太也给了我一包,我不爱吃这个,那里也还有好些呢,这些你们自个儿吃吧。”
这燕窝对一般人家来说是个稀罕物儿,对她们这些主子身边的大丫头来说却不是多难得的东西,素日都是常吃的。
春雨见她不要,也就罢了,洗了手端了碟新鲜果子来,姊妹几个坐着一道说笑,又论了一会子针线,直到吃饭时方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