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打不开!”

客栈的大门完全被封死了,满头大汗的高师傅费了好半天的功夫,也未能成功打开大门。

被困在客栈内的妖怪和季厘国人闻言皆都有些焦躁起来。

他们能听见客栈外那些可怕的动静,也能明明白白的看见客栈已经开始摇摇欲坠了,但他们却依旧没能想到任何能助他们脱离这个困境的办法来。

终日不断的障目香早已燃尽,化为原型的客人们坐立不安的在房梁和扶栏上来回攀爬跳跃,并发出时急促又尖锐的吼叫声。

一时间客栈里就如同鱼龙混杂的市井集市一般,吵得人闹心的很。

默不作声的秀秀紧紧抱着蛛娘的腿,当胆小的蛛娘因为突然窜到附近来的妖怪而害怕的退后时,她便安抚似的拍了拍蛛娘道:“蛛娘你别怕,他们只是跳到附近来了而已。要是你一直这样往后退的话,我们就没办法继续看情况了!”

“秀——秀秀——”蛛娘惶惶然地小声道,“你怎么都不会感到害怕啊?”

“有什么可怕的!”秀秀眨巴着眼直接道,“人家小书小砚都没有害怕呢!”

说着她又扭头看了一眼身侧,待确认一脸肃容的东桥依旧寸步不离的守在边上后,她这才理直气壮地同蛛娘道:“再说了,我们还有东桥保护呢!那些小妖怪只要敢冲上来,青衣姐姐的族人们马上就会干掉他们的!”

她一边说,一边还手舞足蹈的比划着砍妖怪的动作,看得蛛娘越发不安起来。

心惊胆战的偷瞄了一圈之后,蛛娘还是哭丧着脸道:“我不想继续在这里看热闹了,秀秀你快放开我吧!大人还在房里呢,我得去保护他——”

秀秀不满的撅了撅嘴,但既然蛛娘这么要求了,她也就只能放手了。看着蛛娘逃也般的飞奔回房后,她想了想又蹭到了东桥身边。

正目不转睛的看高师傅鼓捣大门的东桥感觉到秀秀的靠近,便一言不发的低头看着她。

“我一个人站着有点害怕。”不愿一个人单独呆着的秀秀一面说,一面就伸手揪住了东桥的衣摆。

东桥没有拒绝,但出于其他考虑,他还是将自己的衣摆扯了回来,改用自己的手环住秀秀的肩。

秀秀全然没有芥蒂,就那般自然的靠着东桥健壮的胳膊一起看高师傅忙活。

又一次撬门失败后,有些气馁的高师傅就愤愤的丢下手里的尖刀骂道:“我格老子的,这大门几时变得这么难开了?都废了老子一打利器了,竟然还没打开!”

说话间他又上了火,便想也不想的抬脚死踹了几下门。

只听得吧嗒一声,摇摇欲坠的毛毡帘子终于扛不住脱落下来了。唯有那看似寻常的大门依旧纹丝不动的矗立在那里。

循声抬头的妖怪们发现客栈的大门依然固若金汤,弄出动静来的不过是一块破门帘后,就齐齐发出失望的悲鸣声。

同样白欢喜一场的高师傅更是恼怒至际,白白胖胖的肚子也跟着剧烈起伏起来。

然而生气终究是无用,听着外头方才传进来的动静,情况怕是已经糟到不能更糟了。

忧心蛮牛的高师傅越想越急,当即又恶狠狠地啐了大门一口,然后便抬头一叠声叫道:“素兮——素兮——快出来开门!”

但不管高师傅怎么叫,素兮却一直未曾现身。

高师傅觉出不对来,忙转头朝秀秀嚷嚷道:“秀秀你姐姐呢?她哪里去了?这般紧要的时候,她怎的没一点反应?”

被问话的秀秀歪头眨眼的努力回忆了一番,然后才天真道:“姐姐早就提着灯笼出去了。”

“什么?”高师傅难以置信地跳脚道,“她怎么可能出去?她一个厉鬼,还是个卖身给客栈的厉鬼,除了客栈,她哪里都去不得才对啊!”

“……姐姐就是……那样出去了嘛!”答不上话来的秀秀只能反复道,“客栈晃得可厉害的时候,她就提着灯笼直接从大门飘出去了,我觉得她是去接青衣姐姐去了——”

“接什么青衣啊!”高师傅捶胸顿足道,“你青衣姐姐如今厉害的不得了,又有一个黑三郎贴身护着,哪里还用得上你姐姐啊!素兮啊素兮!你与其去帮青衣丫头,还不如来帮老子的忙呢!这可怎么好?这破门可得怎么开啊!”

他抱怨的话才完,整个客栈就又咣当作响的晃了起来。

攀附在房梁屋角上的妖怪一时不慎,就被狠狠甩了下来。

大堂里的桌椅器物皆都东倒西歪的摔完了,好些个命背的妖怪叫来回乱滚的重物砸晕了,以至于只能毫无知觉的瘫在原地,并任由其他惊恐万分的家伙踩来踏去。

高师傅抓住门栓死活不肯松手。他本来就生的膀大腰粗,再加上日日在后厨杀猪宰牛的干体力活儿,气力倒是大。客栈颠摇的房梁都歪了,也没能将紧贴在大门上的高师傅晃下来。

较之无处稳固身形的妖怪们,季厘国人就显得自如多了。

他们像蛛娘那般用自己的囚妖索在扶栏和过道里交织出几张大网来,每每客栈大动之时,他们便可安生的等到客栈重新平稳下来。

群妖看着他们既怕又羡,到了客栈动荡最猛烈的时候,有几个胆大些的妖怪终于还是忍不住跳进季厘国人的大网中去了。

“哟,自己送上门儿来的大餐!”族人们来者不拒的掐住了妖怪的要害,又伸手细细的摸了摸它们的肥瘦,末了满意道,“不愧是在客栈里养了许久的妖怪,摸起来当真是油光水滑。回头杀了给阿郎和小娘子补补身子!”

说着他们又叹气道:“可惜阿郎不让我们出去打猎了,不然就能给他们抓些更好的猎物来了。也不晓得阿郎现在情况如何?他的身子还没好利索呢!万一小娘子又发狂了可怎么办?”

“你们与其在这里瞎担心,还不如帮着我开了这道大门呢!”耳聪目明的高师傅听见他们的对话,便立马跳脚着催道,“还有那几个装模作样的费家人呢?快都叫出来帮忙啊!我可提前跟你们说清了,这个客栈的主人可是厉害的很,指不定在你们商量着做补品的时候,你们家阿郎就出事了——”

“乌鸦嘴,你再敢多说一句试试!”族人们听不得旁人咒温玉,当即就满面怒容的从二楼上跳了下来。

高师傅毫不畏惧的挺高了肚子,然后横眉竖眼道:“只要这门一开,你们便知道老子的话是虚是实了!”

族人们彼此对视一眼,随即什么话也不多说,只捋起袖子埋头苦干起来。

也不知这大门是怎么搞得,一堆人轮番上阵,又砸又拽又敲又打的折腾了半天,却还是没能成功将它打开。

大家皆都焦躁的上了火,只觉客栈里热气腾腾憋闷得不得了。于是众人就不约而同的脱了上衣,就那么打着短赤继续努力了。

东桥原本也想上前,但却被秀秀拉住了衣角。待他不解的回头时,就见秀秀一脸认真道:“秀秀知道有个地方可以出去。”

东桥先是一愣,接着连忙低声问道:“哪里?”

“跟我来!”秀秀急吼吼的拽着东桥的衣服,并将他往楼下拉。

大堂里的所有人皆都一门心思的扑在大门上,竟无人发现东桥跟着秀秀一路溜进了厨房边上的小仓库。

东桥颇为惊讶的看着秀秀取下库门内侧的灯笼点上,又熟门熟路的引着他进了幽深逼仄的仓库深处。

约莫走了几步后,秀秀就从袖子里摸出一只锦囊来,就那么当着东桥的面直接丢在了地上。

微不可查的咔擦声过后,地面突然动了。

“这是——”看着缓缓显出的地道入口,东桥万分诧异道,“你是怎么知道这个地方的?”

“账房先生告诉我的。”秀秀无甚心机的直接道,“前阵子他老是带秀秀来这里玩捉迷藏,秀秀总是找不到他,觉得好没意思就说不跟他继续玩儿了。他见我生气了,就悄悄告诉秀秀自己是躲到这里头去啦!秀秀试着探险了几次,可以走到距离往客栈老远的地方去呢!”

东桥又岂是秀秀这般懵懂单纯的小娃娃,那个账房先生所行的事情一听就是漏洞百出,只怕对方是有意为之,刻意引诱了秀秀前来并告知了她这条地道。

因摸不准对方是敌是友,一时间东桥竟有些不敢贸然下去。

但天真的秀秀却并不知道东桥的顾虑,她用灯笼将地道照亮,然后扯着东桥道:“东桥你要讲义气哦!这个地方不可以叫青衣姐姐知道啦,不然她知道我偷偷溜出去玩儿的话,肯定会生气的!还有其他人也不可以说,账房先生说这地方使我们两人的小秘密,不可以随便告诉其他人的!”

东桥闻言颇为无奈。想来也是,秀秀本就不是那等心机深沉的人,加之年幼,无意中说漏嘴的可能性也是有的。

一思及此,他只能叹气道:“那除了我,你还跟谁说过?”

秀秀眨巴了几下眼睛,然后才不确定道:“除了你,就只有龙龙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