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厢正春情浓艳,而这厢却如历炼狱。

灼人的炎气正连绵不绝的自脚下的大地升腾而上,满堂来客只觉自己仿佛就是那蒸笼里包子,便有些坐不住了。

他们亮出了利爪,三五成群的攀上房梁,一面为酷暑之气感觉煎熬,一面又为那暴涨的灵气感到欣喜若狂。

负责捣玉的高师傅时不时的抬头瞟胡嵇一眼,好似在观察他的反应一般。但不等他瞧出什么东西来,边上的蛮牛便已不快的拧了他一把。

高师傅呲牙咧嘴的收回目光,开始越加卖力的捣起琼玉来。

胡嵇面无表情的捻起一块琼玉来回的审视。他仿佛并没有察觉客栈里的异动,那随风飘来的旖旎气息早已扰的高师傅血脉喷张,但他却一如一潭死水,连半点涟漪也无。

“不知道青衣姐姐现在有没有好一点。”秀秀用枯枝在地上胡乱的划了个小人,然后少年老成的叹气道,“三郎哥哥怎么还不来叫秀秀去看门呢?”

波平如镜的潭面顿时翻起了水花,胡嵇手指一紧,却是突然将手里的琼玉丢进了石舀里。

水汽氤氲的琼玉在石杵下应声而碎,随即便在石杵的重击中化为齑粉。

“咳——”尴尬的要死的高师傅佯装吃力的放下石杵,然后生硬道,“琼玉也已经捣的差不多了,胡嵇,你是不是该开始准备动手了?”

“你急什么?”胡嵇冷笑道,“他们现又不急着要玉琼浆,上古烛龙的精元难道不比这等俗物更滋补?”

“咳咳咳咳咳——”高师傅咳的脸都憋紫了,他用力的摆了摆手,半响才挤出一句话来,“老子原以为自己便是那最最粗俗的妖怪了,不曾想你一个大美人捻酸说起话来,倒比我这大老粗还不堪入耳。”

“烛龙是什么妖怪?”少不更事的秀秀不明白高师傅反应为何那般大,只眨巴着眼睛好奇道,“精元又是什么?难道三郎哥哥抓来了烛龙让青衣姐姐吃吗?”

高师傅和蛮牛面面相觑的对看一眼,一时间竟有些词穷。

胡嵇眼波一转,却是伸出了自己那如玉的手挑高起了秀秀的脸。

他眼带审视的将秀秀细细打量一番,一如仿才查看琼玉一般,不漏一丝瑕疵。

秀秀眨巴着眼睛,以清澈无惧的眼神回视胡嵇。

“这娃娃倒是个美人坯子。”相看片刻后,胡嵇眉眼微挑,却是如群芳盛开般露出个迷人的笑来,“如今一看,又比初见时张开了不少。”

被美色所惑的秀秀登时惊艳得叫道:“你笑起来真好看!”

“呵呵呵——还是个嘴甜的。”胡嵇为秀秀的反应所取悦,方才那嫉妒酸涩的情绪也跟着消散了大半,他低头凑近了秀秀笑道,“你现在还小,还不是知道那些东西的时候。等你再长大些,到时候你想知道什么,我都会一一教导于你。”

“秀秀你该去大堂看看了。”蛮牛只觉胡嵇举止言辞间满是调戏之意,登时便沉了脸喝止道,“这里已经不需要你帮忙了!”

胡嵇闻言便松开了手,然后朝着蛮牛露出个艳光四射的笑来。

不愧是当年倾毁半世的九尾狐!即便是断了一尾,胡嵇也足以问鼎魁首。

急转回头的蛮牛一边暗骂胡嵇又使媚术,一边又狠狠地掐了迷醉中的高师傅几把。

秀秀一头雾水,待要问上几句,就又被蛮牛推着走远了几步。

及至进门,她又好奇的回头看了一眼,就见胡嵇正舞动着自己雪白的尾巴,一下一下的去搅那石舀里的玉粉。

晶亮的玉粉飘扬在半空中,然后又被他用尾巴扫向了月光帐中。

他长的是那么美,连摇尾巴都比其他妖怪好看。秀秀只觉他并不是在制作玉琼浆,倒像是在跳舞一样。

万分担忧青衣的秀秀顿时有些惆怅起来,她重重的叹了一口气,然后小大人般的边走边嘟囔道:“照这样墨迹下去,要给青衣姐姐喝的玉琼浆该什么时候才能酿好啊?”

她越想越觉得胡嵇他们不靠谱,于是便提了裙摆疾步朝青衣的房间跑去。

客栈里热的要命,跑得满头大汗的秀秀抬手就准备敲门。不曾想她的手才挨到门板,那道门便吱呀着开了。

衣衫松散的黑三郎披了件外衫出现在门后。

他看起来仿佛正是心情舒畅的时候,总是隐含威势的眼睛里竟也难得的带了笑意。

不等秀秀开口,他便用了低沉悦耳嗓音轻笑道:“你青衣姐姐现在睡了,所以不好让你进去了。”

秀秀先是露出个失望的表情,但随即抬头挺胸的表示自己是个体贴乖顺的好孩子。

黑三郎甚是满意的点了点头,待要关门,就听见秀秀巴巴道:“那秀秀可以等在这里么?这样青衣姐姐一醒过来就可以看见秀秀了……”

黑三郎先是一愣,紧跟着又笑了起来。他轻轻摇了摇头,然后松口道:“你青衣姐姐亥时便会醒来,你且去休息,等到亥时再来吧。”

秀秀得了准确的答复,便欢欢喜喜的去大堂帮忙去了。

然则大堂里并无用到她的地方。客人们不是上了桌子,就是爬上了房梁。他们无需酒菜,只凭着空气中满溢灵气开始修炼。

神出鬼没的账房先生拖着那头累赘的长发蹲伏在柜台上,正噼里啪啦的打着算盘。秀秀好奇,略靠近了些,就听见他一本满足的自言自语道:“很好很好,金玉有价而灵气无价,让我来算算,一口灵气抵一箱琼玉……”

秀秀听了会儿只觉无趣,便打着哈欠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及至亥时,汗水淋漓的青衣终于自酣眠中转醒。

她一动,紧贴在她身后的黑三郎便坐了起来。

“醒得正是时候。”他一面用自己的外衫将青衣包裹起来,一面心满意足的笑道,“一会儿蛮牛会送玉琼浆来,你且喝了再睡一觉,明儿醒来,孩子就出来了。”

青衣早已发现自己非但未着一缕,而且还腰肢酸软,更兼那羞于启齿的地方仍有些酸胀,她只是呼吸,便有丝丝缕缕的酥麻和温热之感自那处波荡开来。

她下意识夹紧了腿,又抬眼狠狠瞪了黑三郎一眼。

奈何她才承受了雨露不久,正是花开浓艳之时,那眼角眉梢犹带着微红的春痕,看在黑三郎眼里,不像是恼怒,倒像是变相的勾引一般。

才饱餐一顿的黑三郎霎时又有些心痒起来。他俯身凑近了青衣,用了一种近乎粘腻的眼神去看她的唇。

青衣霎时心领神会,脸上也不自觉露出紧张的神色来。

黑三郎轻轻碰了碰她的唇,同时不慌不忙的为她整衣道:“我知道累着你了,所以眼下不会再缠着你了。”

“不用你——”青衣飞红了脸,只抓紧了衣襟死守道,“你走开,我自己来!”

黑三郎也不勉强,果然松了手。

青衣顿时松了一口气,忙转身手忙脚乱的穿衣系裙。

黑三郎含笑不语的站在边上看她穿衣,待她好不容易穿戴齐整之后,他这才上前抱住了她。

青衣先是紧张的挺直了脊背,待发觉他只是用手来回的摩挲着她的肚子之后,她这才注意到自己腹中的孩子仿佛又安静了些。

太安静了,安静的叫她差点忘了它的存在。

“它怎么没有动静了?”心生不安的青衣忍不住转头问黑三郎道,“今早它还在时不时的动弹一下的!”

“不要担心,它只是在准备出来而已。”黑三郎微笑答道,“它的蛋壳已经形成了,所以它再怎么动弹,也不会叫你难受了。”

“蛋壳?”青衣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但一对上黑三郎那双满带得意和骄傲的眼睛,她这才确认了自己并没有弄错。

“所以……我怀的是颗蛋”青衣只觉有些头晕,她无力的闭了闭眼,又在内心做了好一番建设后,方才认命道,“……我晓得了……”

“这孩子原是用灵脉催着降世的,出生后怕是还得孵上一段时日。”黑三郎心中激动,又喜滋滋道,“不过不要担心,孩子生的很壮实,只要孵够了自然就会破壳了!”

青衣已经懒怠说话了,就那么面无表情的听黑三郎在那里欢快的说如何孵蛋会更好,直到蛮牛带着玉琼浆出现在门口之时,她这才舒了一口气道:“谢天谢地,你可算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