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身穿兽皮衣服的老人和身负护道者传承的冷艳女子离开之后，这片废墟之上已经剩不下多少人了。

赵浮旌身边那几千侍卫已经被杀得差不多了，倒不是不死神凰下手太狠，而是身负覆国大仇的东周皇室遗族，出手毫不留情，恨不得变出四只手来杀。

李家和萧家的底蕴在这一战之后，彻底耗光，就算是赵氏皇朝本身，也剩不了多少高手。今夜过后，赵氏皇朝将不复存在，除非赵浮旌一直在等的那个人能够出现。

“在等赵黄巢？”

龙武很是平静地面对赵浮旌，问道。

他知道面前这个身穿黄袍的男子修为卓绝，已踏足宝术境多年，凭借现在自己的状态根本不是赵黄巢的对手。但他依旧很是平静地走到了对方面前。

赵黄巢自始至终都没有亲自动手杀敌，从来都是静静地站在战场的边缘，面容一如既往地平静如水。

所以，即便龙武来到了他的面前，他知道自己有能力杀死对方，还是没有动手。

如果恶龙不被杀死，今晚过后他将会是小人间的主人，无人再敢染指他的龙腾帝国。而后，他也将会改国名为云图。

而即便是死了，如果那人到来，过了今晚他就是小人间的共主，即便皇宫被彻底毁掉，他第二天已久可以穿上龙袍享受八方来拜。

但事与愿违。

恶龙死了，那个人也没有来。

“皇上，若是远走，他日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李家一人倒是忠心耿耿，对战中不忘对赵浮旌说了一句。

赵浮旌一笑置之。

“为何不试试退走？”龙武问道。

赵浮旌自嘲道：“走？岂不是死得更快？你以为东周皇室遗族隐藏在虚空里的高手是摆设？早就算准了我的退路，等着我钻进口袋里。今晚，无法善终了。”

说着，他仰起头，朝着那片差不多黎明，却变得十分昏暗的天，笑道：“当年，东周帝国一夜覆灭，今晚，龙腾帝国同样一夜覆灭。不知道明天执天下牛耳的会是谁。”

龙武笑道：“反正不是龙家。”

赵浮旌稍微楞了一下，微微叹了一口气，道：“我倒希望是。”

“你知道不可能的。”龙武很是认真地回答。

“是啊，当年率领大军很是轻松地就包围了皇城，如果那晚相当皇帝，何须等到今天？”赵浮旌想了想，小声叹道：“是你们龙家不稀罕这个所谓的皇位吧？”

龙武不解地道：“有个问题一直想跟你请教。”

请教，而不是问你。

赵浮旌似乎根本没有拿龙武当做敌人，反而一脸真诚地道：“说说看。”

龙武也没有客气，直接开口道：“我背修士，不管是踏上武道一途还是符印一途，都讲究一个自在，讲究一个脱离世俗，怎么仙风道骨怎么来。而若是过于贪恋红尘俗世，反而被累，顾此失彼，无法有太高的成就。你却能踏足宝术境，并且还一直执着于此，到底是为何？”

赵浮旌想了很久，似乎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又或是这个问题太难回答，一时间没有说话。之后，他看了一眼已经塌陷的地宫，才反问道：“你可知道，中州的龙族为何会甘愿扶持我登上龙腾帝国的皇位？”

龙武摇头。

“那你总该听过真龙天子这个说法的吧？”

龙武点头。

赵浮旌道：“这就是了。在别处，这种叫法不过是臣子为了恭维皇帝罢了，但到了我这里，是真正能够起到作用的。当然，不是说皇帝真的就是真龙天子，但确实可以聚拢一种叫做‘龙气’的东西。”

龙武恍然大悟。

怪不得龙族甘心扶持这样一个并没有多少根基的赵家，让其在一夜之间成为天下共主。因为龙族需要这样的“龙气”。

“可是，这种龙气是怎么来的？”龙武不解地问道，“为何单独你身上就能聚拢龙气？”

话音刚落，他便看到赵浮旌脸上古怪的笑容，不禁想起刚才他目光扫过的地方，立刻明白过来了：“难道是因为地宫中的那条恶龙？”

赵浮旌道：“是。都是从它身上借来的。”

“可是，封印不是一直存在吗？你如何能够透过封印借来？”龙武还是有些不太明白。

“龙族这个种族很奇特，身上有些东西是不受法阵拘束的。”赵浮旌道：“其实若是有人能够想到地宫下面镇压着一条真龙，自然而然会想明白我身上的龙气到底是何处而来。可惜，他们不知道。”

说着，赵浮旌头一次嘿嘿地笑了起来，笑容寻常但让人发寒。

“堂堂龙族圣地，以为我只是个世俗界可生可死的小人物罢了，甚至连我是小人间的共主他们都不会承认，一直对我呼来喝去，可最终如何？还不是死在了我的算计中？什么九层楼高的高手，还不一样死无葬身之地？”

龙武默然，但还是仔细听着对方的话。

“但李家和萧家可不是对你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霸主，将他们牵连进来，总归没有这么多说辞吧。”龙武反驳道。

赵浮旌嗤笑一声，“你当真以为他们两家对我赵氏皇朝忠心耿耿？就算他们现在在为我拼命，又何尝不是为了保住他们自己？若是赵氏皇朝完了，就算你龙家不去清算，也会被别人灭掉，一样的。”

龙武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两人的对话至此终于结束。其实赵浮旌对龙家，有很多问题想要问的，但当他回头看了一眼血流成河的大地，忽然间觉得一切问题即便得到答案，也都已经没有了意义。

于是，赵浮旌转身，背对着龙武，冲他挥了挥手：“多谢对赵可云手下留情，赵可欣，由龙剑带走也好，她总归是从来没有真心实意喊我一声父皇的。至于赵骏，不光是对你们龙家，对我都下过几次手，只是没有成功罢了……杀与不杀随你。”

他越走越远，却没人阻拦，因为所有人都能感觉到他每往前走一步，身上的那股绝强的势气就会弱上一分。

他在自毁修为，继而自灭。

隐隐约约，传来赵浮旌的声音：“从此，恩怨已了，可以解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