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屿城连着几天都是阴天, 一丝暖乎乎的阳光都没有,冷得令人难以置信。

所以这几天江炽和夏枕都是坐公车上下学,骑车上学江炽倒是无所谓,但是怕冻着夏枕,夏枕细皮嫩肉的,一看就不扛冻。

下午一放学, 江炽下楼找夏枕, 两个人一起往学校外公车亭走去。

夏枕边小碎步跑边细细跺脚:“好冷啊,真的好冷啊。”

穿再多的衣服冷意还是能见缝插针渗透到骨头里。

江炽伸手一把勾过她的脖子给拐到自己身边, 带着她跑了起来。

“跑步热热身。”

夏枕呜呜了两声:“我不要跑步。”

她最不喜欢跑步了。

江炽抬手揉了一把她的头发:“行, 不跑了不跑了。”

两个人运气不错,出校门的时候他们经常坐的那班246公车刚好在公车亭停下。

已经有等在那里的同学陆陆续续刷卡上车。

夏枕看到有人上车了, 立马拉住江炽的手往前跑:“快点快点,要没座了。”

江炽声音勾着丝懒笑:“是谁说不要跑步的。”

夏枕耍赖, 声音软软的,奈何不会说谎, 声线有点心虚。

“谁说的?啊是你,不是我。”

江炽哧笑一声,宽瘦的掌心翻了个面,包住了夏枕小小的手,带着她朝公车跑去。

然而两个人刷卡上车的时候车上已经有人是站着的了。

“啊,没座了。”然而话刚说完, 夏枕就看到坐在最后一排的江汐。

江汐也快实习了, 这几天回家办点东西, 明天就要回学校,这会儿是去城西那边刚回来。

她笑着朝他们招了招手。

他们走过去,就见江汐唰地一下抽开了她放旁边的包。

“怎么样?我给你俩占了个位,”江汐说着笑了下,朝江炽挑了下下巴,“不过只有一个座位哦,要不江炽你抱着枕枕。”

夏枕突然有点脸热,不知道是刚才跑步,还是其他原因。

江汐看着这孩子就觉得可爱,笑:“没事的枕枕,在姐姐面前不需要害羞。”

夏枕无意识地抓了下耳朵:“没有。”

公车缓缓行驶。

江炽笑了下,习惯性揉了把夏枕的脑袋:“快坐。”

话音刚落,公车猛地一刹,重新停了下来,全车人惯性往前倾了一下。

公车门再次打开,前面有两个人急匆匆上车,一个男生一个女生。

夏枕一抬头就看见了易胭,她一直认得这个长得很漂亮的姐姐,夏枕已经好久没有见过她了。

前面那个男生夏枕不认识,但江炽认识。

是苏岸。

苏岸身上穿着一件及膝的黑色羽绒服,里头没有穿明廉中学的西装外套,只穿了衬衫和明廉滚着黑色细边的米白色毛衣马甲,衬衫领子整洁到一丝不苟。

高三这学期上来苏岸长高了不少,可能发育比同龄人要晚一点,但好在身高也追上来了。

就是一张脸还长得十分秀气,唇红齿白的,大眼睛清澈无辜,可能刚才离开教室离开得太匆忙,他还没把细金丝圆框眼睛摘下来,衬得气质更安静了,配上他那张脸又显得可爱又好看。

他走在前面,掏公车卡刷了下,对司机大叔礼貌说了声谢谢。

易胭跟在后头,学着苏岸的样子对司机甜甜道:“谢谢大叔。”

即使声音是甜的,但却丝毫掩盖不住她脸上的绝美肆意。

易胭追苏岸已经追了半年多了,然而还是没有追到手。

车上早已没座位,左边一排还有一个吊环,右边一排有两个。

苏岸脚步顿了下,拉住了右边的吊环。

易胭从后头追上来,抬手抓住了苏岸旁边的吊环。

现在的苏岸足足比她高了一个头,易胭抬头去看苏岸。

“要不是我刚才在校门遇到你,你是不是就走了不等我了。”

苏岸这人性格温柔,纠结了半天,终是吐出一句:“你以后别来找我了。”

易胭闻言抬眉:“我乐意啊,你管我。”

她说着凑过去看苏岸那双眼睛,笑:“怎么样?你要管我其实我不介意的,我反而会很开心。”

苏岸躲开她的直白的眼神,侧过头去看窗外,最后还是说了一句。

“别来找我了。”

易胭很少会有受挫的感觉,但或许是因为这冷天气的原因,连带着人心情都有点阴郁下来。

易胭忽然有点挫败:“苏岸,你的温柔为什么……”

“不能分给我一点。”

苏岸眼睫微不可察颤了下。

车厢后面的江炽靠在夏枕前面一排的椅背上,一腿撑地另一边腿微曲着,他右手懒懒地拨弄手机,左手懒懒垂下给夏枕攥着玩。

某一刻,他手臂忽然被轻拍了几下,江汐叫了他一声。

引擎声喧哗,江炽目光从屏幕上离开,偏头看了眼江汐。

“怎么了?”

江汐的目光落在前面,眉头紧蹙。

江炽顺着她的目光侧头望向了车厢前面。

一看到苏岸,江炽一下子了然江汐叫他的原因了。

他目光收回来,就听江汐道:“我没看错吧,他是苏家的那个小儿子。”

江炽视线落在江汐脸上,默了几秒:“嗯。”

夏枕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也察觉到气氛有点奇妙。

她没说话,就静静的,不去打扰他们。

江汐声音失了往日的活力,呐呐道:“还是那么好看,长高了很多。不过也是,上次看见他已经是五年前了。”

十年前那场火灾,江母还有无辜的苏家,对江炽和江汐来说都是一个触碰到就发疼的伤口。

那时候就算是四岁的夏枕都对那场火灾有着模糊的记忆,有了恐惧,但十岁的江汐,七岁的江炽他们却是早已有了记忆。

所有映着火光的画面都深深刻在他们的血肉里。

十年前那个火光漫天的夜晚,夺去的不仅江母一个活生生的生命。

那一年,也带走了一个还很年轻的消防员。

那个消防员仅仅十七岁,还未成年,年纪轻轻的就陨落在火场里。

那个十七岁的少年叫苏泊。

苏岸的亲生哥哥。

当时在场的所有人,都记得那个撕心裂肺的晚上,即使是沉浸在失去母亲痛苦中的江炽和江汐,也忘不了那时绝望的苏家三口。

跟江炽一样大的苏岸当时哭到眼睛都是红的,他哥哥没了。

而苏母那年起就得病了,心态急速变差。

五年前江汐和江炽两个人尝试过去拜访苏家,当时他们正好在苏家外面遇到了苏岸,苏岸也认识他们,他浑身没什么戾气,也对江炽和江汐没什么怨气,虽然说不上什么原谅,但至少怨气不会撒在他们身上,不会恨。但苏母不一样,失去儿子已经令她痛到失了智,原谅不了江家。

所以最后他们没有进入苏家。

后来长大,同龄的江炽和苏岸高二那年同了班,但两人基本上没什么交集,各自安好。

直到半年前江炽出手帮助了苏岸,两个人成为了同桌。

江炽一直记得江汐说过,这么善良的人,天生就是上天的温柔孩子,谁都不能欺负他。

是的,谁都没有那个资格。

.

江汐下车就径直走前头了,不打扰后头的江炽和夏枕两人。

江炽捏了下夏枕的脸颊:“还冷?”

夏枕被冻得瑟瑟发抖,往江炽身边挤,点头如捣蒜:“冷!”

她知道江炽应该不想提刚才的事,也就没问,不想揭人伤疤。

江炽笑着拉开自己的羽绒服,将她一把包住。

少年的羽绒服上沾了冬天的味道,干净清冽。

夏枕整个自己贴在他的怀里,暖乎乎的。

她蓦地就笑了:“你像个人工暖炉。”

江炽抱着她往前走,唇角懒懒勾着:“开心不?”

夏枕点点头,仰头去看他:“开心。”

不知不觉到门口,就见江家前面停着一辆价值不菲的轿车,江汐也站在了不远处。

在看到车牌的那一瞬,江炽瞬间冷眸。

与此同时,后头的车门被推开,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从车上迈下来,眉眼英戾好看,五官沉着岁月的沉稳。

夏枕登时间就愣了,江炽长得太像江父了,即使多年没见,夏枕一下子就认出江父了。

在江父朝这边走过来的那一刻,夏枕忽然感到一股危机感,即使被江炽包裹在怀里,仍没能驱散那种恐惧。

她忽然脱口而出,声音有点抖。

“他是来抢走你的吗?”

江炽霎时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