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青瓷还没去女学,谢青雅受伤在家休息,今日午休时,谢青雯一个人坐车从书院回来,进家门就看到陈氏垮着一张脸,心里一个咯噔,上前柔声询问道:“娘,可是昨儿那事出了什么岔子?”
屋子里的人早就被陈氏撵了个干净,她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闻言被人拦下的时候真真是顶梁骨走了真魂,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做,这会见到了青雯,忙拉着她的手语气极快。“雯儿怎么办,你舅舅说昨晚那事被人知道了,他们的人和别人打起来了,还受伤了!”
虽然是人命关天也不过两个寻常婆子,陈氏这事没通知父亲,也就和两个兄弟说了。她两个兄弟也是外强中干的,说不过两个婆子就派了寻常小子去,结果事情一败露都求到了陈氏这来,可陈氏也不知该如何做。
这件事情更不能让老爷知道!
谢青雯也是满眼诧异,不过两个寻常婆子,还能有谁护着?来不及安抚陈氏,只道:“所以那两个婆子死了没?”
这才是谢青雯关注的重点。
“没有,还没进门就和人打起来了,受伤逃跑了。”
“雯儿这事到底该怎么办,你说到底是谁要保她们?她们会不会拿这事来要挟咱们?!”
陈氏脑子里浮想联翩,甚至遥想到了自己日后铛锒入狱的样子,怕急了,连哭声都快出来了。谢青雯一听得没有得手,浓浓的失望,再看娘现如今怕惧的样子,怕是难再来一次了,所以,后面的事情该怎么做?
一时间也没有说话,只想着自己的事情。
陈氏更急了,眼睛一转突然想到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你说会不会那个小蹄子?那两个婆子你舅舅们找人查了的,绝对没有利害的亲戚友人,昨儿这事,除了那小蹄子清楚也没人知晓,肯定是她!”
谢青雯还在想自己的事,这会被陈氏道出可能是谢青瓷的手笔,顿了顿,忙不迭的询问道:“昨儿事情败露后舅舅那边可有什么后续?有没有人到我们家来?大房那边,有什么动静?”
若真是谢青瓷,这事就难办了。
陈氏刚才一股脑的想着谢青瓷,还认定必然是她,这会听到谢青雯丢出的好几个问题,细细一想清醒了,摇头。“也是我乱猜了,若真是她,这会还能这么安静?正是一点动静也没有,哪边都没动静。”
“若换了我,早就道幽水阁去收拾了……”
谢青雯却不然,她是真的想到谢青瓷身上去了!虽然才短短两日,也了解到这谢青瓷是个稳重的人,如果真的是她,现在抓到了把柄还按兵不动,肯定是后面一起秋后算账呢!不行,得好好想想对策才行。
不过这事,谢青雯没想跟陈氏说。
自家人自家清楚,若娘知道这事可能真是谢青雯,再怎么装也会露出破绽的,现在对方按兵不动,自己这边也不能乱了方寸,反正她也没有抓到实际的证据,且看她要怎么做!当下笑了笑,松了一口气。
“也是,如果真是她,这会子咱们还能平安?”
想了想继续道。
“既然这事败露了,可对方也没有张扬,想来还是顾忌咱们家的,既然如此,如果没有后手,这件事就算了,以后再慢慢论。娘你跟舅舅们详说,言行举止一定和平常一样,不要露出什么马脚让人抓住了。”
“那两个婆子也不必再动了,说不定对方等着我们的人要抓现行呢。”
好劝歹劝才把陈氏的心安了下来,扶着她去花厅坐下准备用午膳,自己却是异常沉重。舅舅那边不能再用了,那两个婆子怎么办?如果真的是谢青瓷,等她去了女学肯定没自己的好果子吃,所以,那两个婆子还是不能留!
不过得换人,不能让自家人动手了……
母女两此刻都安静了,都坐在一旁各自思虑事情,彩屏领着一众丫鬟婆子上前布菜,神情颇为不忿,却没有出声惊扰到两位正在沉思的主子,安静的摆完饭后才上前福礼,“夫人,姑娘,可以用饭了。”
陈氏点头,抬眼一看,诧异出声。
“今天怎么少了一半?”
红烧狮子头,松子鱼,枣皮马蹄卷儿,玉髓珍虾,翡翠白玉汤。竟只这五样,摆在大大的圆桌上,空落落的。谢青雯惊醒之下看去,眸色一沉,却是出声好言安慰陈氏。“娘,这是咱们原有的份例。”
莫说陈氏了,连彩屏也不快了。
“奴婢也问了,大厨房说这是黎总管的意思!”
因为不仅主子们的菜少了一半,连彩屏自己也只得了一荤一素,而且还是寻常菜色!彩屏从跟着谢青雯开始,基本吃的就和主子一样,胃口早就叼了,今日看那菜,连口都下不去!这黎总管什么意思,难道大姑娘一回来,自己这边就成后娘养得了?
谢青雯瞪了一眼添乱的彩屏,在陈氏还没发难之际先言再劝。“娘,这本是以前祖母定下的,这些年祖母不在也不能忘了,现在大姐姐回来了,黎总管总要做做样子的,左右不过是吃腻了的菜色,也不拘多少了。”
“娘想吃什么,打发人去说一声就是了,没必要在这上面置气。”
拿老夫人来压陈氏,一压一个准。
陈氏虽有些不情愿,也还是把谢青雯的话给听进去了。到底还是不敢惹怒了老夫人,虽然老夫人现在人在江南!在饭桌前坐下,看着这几样菜,胃口都没了,胡乱吃了几筷子就放下了。
“这哪里是回来个小姐,分明是请了个祖宗回来!”
谢青雯少不得又再劝了几句,才把陈氏哄去午睡了。回了自己的屋子后,却没有歇息的心思,只坐在塌上出神。彩屏还想着饭菜的事呢,当下再道:“这事就这么算了?凭什么大姑娘一回来咱们这边的供应就要少一半呀!”
“这黎总管也真的,大姑娘再金贵也是姑娘呢,早晚要嫁人的,以后还不是靠着咱们四少爷!”
虽是按例而行,可这么多年都没有按例,怎么她一回来就变样了!
饭菜对谢青雯来说是小事,应也没应彩屏一声,只道:“你去黎总管那边,说我有事要用银子,让他拿一百两银子给我。”
张口就是一百两,彩屏却是习以为常,点头,领命去了。
彩屏离去后,谢青雯心里暗暗考虑该动手的人选。这银子是一定要花的,花在谁身上得仔细考虑了,要脑子令不清还听话的。还没想好彩屏就已经回来了,一脸的怒气。
“姑娘,黎总管问咱们拿这钱做什么使的,说明了才给钱!”
这可是从来都没有的事,以前姑娘要用银子,说一声就给了,也不问干什么。今天过去居然被盘问了,盘问了不说,还没给!
好一个黎总管,好一个谢青瓷!
谢青雯现在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分明就是黎总管站到谢青瓷那一边去了!饭菜的事还以为他是做做样子,现在看来居然是玩真的!想那么容易就抽身?做梦!想投靠到谢青瓷那边,得看自己同不同意!
不过,现在必须要先忍下来。
如果那事真的是谢青瓷做的,那么这个亏只能闷吃了!先解决了那两个婆子把把柄断了再收拾黎总管不迟!谢青雯反复几次才把怒气压了下来,吩咐彩屏,“你去匣子里取,取五十两银子给我。”
要让人办事自然要给好处,可这钱是自己出的,到底有些心疼。
谢青瓷,等这事了了,我要你连本带利的还给我!
京城的码头总是人来人往,进出的官船,接送的丫鬟婆子小厮,商贩更是聚集在此。其中一位卖鱼的老翁指着一艘刚进码头的船,对着身边十岁左右的孙子小声道:“看到那艘船没,待会可别冲撞了里面的主子!”
那小孩生的浓眉大眼看着甚是机灵,他随爷爷在这码头附近卖鱼已有两年,也早就练出了一双利眼,当下反驳道:“那船既无宫里的标志,也无官宦人家的标识,怎么惹不得了?”
老翁的见识比小孩高多了,当下一个白眼训斥道:“你还早着呢,你看那船身,竟是黑木制成的,那木头可了不得,别说在这河里了,放海上都可以使得!一截子木头够我们家嚼用一年的!”
“就因为没有标识,这样的主子更惹不得,你给我老实点,不许上前!”
这来往的富贵人家多,小孩子们总喜欢站旁边凑热闹看稀奇,十岁的孩子正是最不服管教的时候,老翁说了还不放心,直接把人拘在了身边,连走动都不许。小孩倒也没闹,只是垫着脚尖看那船上下来的到底是何人。
现下正值午后,阳光洒了一地金黄。那船的甲板上背对着码头立了一位小公子,都入春了,还披着狐裘,乌黑的发上束着玉冠,只是一个背影,小孩子脑子里却突然闪过戏文里唱过的一句话。
陌上公子人独立。
那人终于转身,小孩却痴傻了,整个人都顿住了,好一会才拉着老翁的袖口结结巴巴道:“爷爷,仙,仙童下凡了……”老翁闻言起身望去,看不清容貌,只是干净,干净到极致的感觉,让人多看一眼都觉得是亵渎。
阳光围绕在他身上,洁白的狐毛泛着碎金的光晕,恍若天上嫡仙。
船只靠岸,那人下船,行走间犹如清风朗月徐徐缓缓,不知不觉顺着他的步伐,一点,一点,靠近了……看清了,眉目如画面若冠玉翩翩公子,这些美好的词语全部堆在他身上犹嫌不足。
这世上,原来真的有让人看一眼就忍不住膜拜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