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月也参加了那个两校联合的诗歌朗诵表演, 下台后,几个女生约着一起去换衣服。
坐在化妆台前拆辫子时, 她听见身后那些女生一边换衣服一边小声讨论着什么。
“哎你们知不知道, 听说今天的主持人有一对是情侣呢!”
“你说的是杨临山和姜迢迢吧?他们不是早就在一起了吗?这有什么好稀奇的!”
“对啊对啊,上天也太不公平了,两个人都是学霸不说, 长得还都那么好看, 我觉着吧……说不定他们俩连家长都见过了呢!”
“真的吗真的吗?”一个女生神情激动起来,“你怎么知道?”
“这还要猜?他们可是青梅竹马啊,父母肯定也是互相认识的, 说不定家长也默许他们交往呢。”
一时间, 小小的化妆间充斥着此起彼伏的艳羡声,这样随性自由、不遭反对的爱情对这群高中生来说, 简直宛若天边云彩,是可望而不可及的。
“明月, 我们去聚餐,你去吗?”最先挑起话题的那个女生见李明月呆呆坐在化妆镜前, 于是顺口问了一句。
李明月透过镜子看着身后那几人,脸上扯出一个笑容:“我有点累,就不去了,你们去吧。”
“那我们就走啦!”
几个女生推推搡搡, 笑闹着离开了化妆间, 门一关上, 她们就又小声八卦起来。
“差点忘了, 明月也喜欢杨临山哎,刚才我们是不是太大声了……”一个女生有些紧张的问其他人。
“切!”问李明月要不要一起去聚餐的女生翻了个白眼,不屑道,“垣南谁不知道她喜欢杨临山,但那又怎样?喜欢学神的多了去了,失恋的又不止她一个。”
“就是就是,我们快去吃东西吧,我都快饿死了。”
听着他们的笑闹声越来越远,门后的李明月终于将搭在手把上的手往下一压,推门而出。
***
姜迢迢他们卸完妆和换好衣服后,也打算去聚餐,姜扬州和周灵芽两人走在前面,也不知聊起什么,一路哈哈大笑,周灵芽还差点从台阶上载下去,幸好被姜扬州一把扶住。
姜迢迢和杨临山牵着手慢吞吞跟在后头,吹着初夏的夜风,倒也舒适惬意。
“脚疼不疼?”
姜迢迢这时已经换回了平底鞋,但脚腕和前脚掌还是隐隐有酸痛感,她向杨临山的方向走近一步,搂住了他的手腕,将身体大半重量靠在他身上,“有一点,不过我泡泡脚然后按摩一下就好了。”
杨临山揉了揉姜迢迢的头发,有些心疼她:“今天辛苦你了,一会儿要多多吃点饭。”
就在姜迢迢和杨临山讨论一会儿到了饭店要点什么菜时,他们看见姜扬州突然在一辆奔驰车前停住了脚步——车里坐着的是欧阳寒晓。
“哎呀欧阳你今天没来真是可惜了,你不知道老段他今天舞剑可帅了,台下一群女生为他尖叫呢!”姜扬州见是熟人,便上前几步去打招呼。
欧阳寒晓从后座出来,她还是那副冷冰冰的模样,脸上没太多情绪,似乎也不觉得有什么可惜:“哦,我知道了。”
段观荣除了练习跳高之外,之前也学过很长一段时间的太极剑,欧阳寒晓也曾看过他舞剑的,确实英姿飒爽,威风凛凛。
姜迢迢早就知道欧阳寒晓今天因为家中有事没办法来看晚会,但她没想到欧阳大晚上还会特地来礼堂找段观荣。
几人靠在奔驰车旁聊了好一会儿天,手握太极剑的段观荣这才姗姗来迟,他脚步飞快,几乎是一路小跑过来,近了大家才发现,他既没有卸妆,也没有换下表演服。
“怎么这么慢?”欧阳寒晓瞥了段观荣一眼,语气平平淡淡的,脸上却不显任何不耐烦。
段观荣微喘着气,先冲在场几人笑了一下才蹿到欧阳寒晓的面前,小心翼翼又十分抱歉道:“我的太极剑放在后台不知被谁拿去玩了,我找了好久……晓晓,你没生气吧?”
“没有。”欧阳寒晓走到驾驶座旁,敲了敲车窗,“把后车盖打开。”
众人包括段观荣在内,都不知道欧阳寒晓要做什么,直到后车盖缓缓翻起,欧阳寒晓走过去,手撑在车盖上,朝段观荣挑了下眉毛,语调懒洋洋的:“段观荣,喜欢吗?”
这时大家皆因好奇看了过去,周灵芽最先反应过来,她“哇”了一声,又连忙捂住自己的嘴,震惊以及八卦的眼神来回在欧阳寒晓和段观荣之间来回打转。
满满一车的红玫瑰,艳丽得摄人心魄。
姜迢迢也惊得说不出话来了:这都什么霸道总裁追爱情节啊???
连局外人都对欧阳寒晓的举动感到无比震撼,更别说身在局中的段观荣了,他神情木木的盯着满车玫瑰,一时间一米八几的高大男孩也手足无措、面红耳赤起来,手不是手,脚不是脚的。
还是身旁的杨临山偷偷踢了他一脚,段观荣才猛然回神,连忙走到欧阳寒晓的面前,也不说什么,只一味看着她傻笑:“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
段观荣的举动顿时把在场几人都逗乐了,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扯了扯发烫的耳朵:“喜欢……特别喜欢!”
在段观荣的傻笑中,欧阳寒晓“嘭”的一声合上了后车盖,“你之前说,想我去看你的跳高比赛,等你拿到冠军,就送一束玫瑰花给你,我没时间去。”
“我知道!”段观荣用力点头,笑得合不拢嘴,“我知道!”
姜迢迢扯了扯杨临山的袖子,极有眼色的向欧阳寒晓告别,周灵芽原本还想看八卦,结果被姜扬州一把拉走了。
吃过晚饭,杨临山叫姜扬州送周灵芽回垣南,他则送姜迢迢回芸北中学。姜扬州嫌他简直瞎折腾,却还是在暴力之下乖乖照做。
姜扬州一路送周灵芽到垣南中学女生寝室楼下,分别时,周灵芽站在花坛上笑嘻嘻的看着他,她笑得很不矜持,一笑就露出两颗漂亮的虎牙。
“你笑什么?”姜扬州见她笑,也不由得失笑。
“我是觉得啊,原来你们芸北的学生都挺有趣的。”
姜扬州双手环抱在胸前,有些无奈道:“难不成你之前以为我们都是无聊又刻板的书呆子?”
周灵芽有些不好意思的擦了擦鼻子,笑着不说话。
姜扬州伸手将她从花坛上拉下来,催她回寝室,顺便约了她下次一起玩:“你多和我接触几次,就知道芸北学生是无聊还是有趣了,不早了,你快回去吧,下次我带你去我们学校好好逛逛。”
之前周灵芽去芸北也只是为了排练晚会而已,都还没有仔细参观过他们学校,听了姜扬州的话,她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真的吗?”
从小到大都对姜迢迢无比粗鲁的人竟然不知不觉间也学会了什么叫温柔,他嘴角含笑,轻声应道:“嗯,我说真的。”
***
五四晚会之后的星期六,李明月突然跑到芸北中学来了。
那时姜迢迢正在看杨临山他们打球,李明月突然站到了她的身边,也跟着看了一会儿,才对姜迢迢说有事要找她。
姜迢迢原本不想去,但见李明月眼巴巴的看着她,还是随她一起去了女厕所。
“有什么事吗?”姜迢迢早就从杨临山口中得知了她被打晕那次事情的始末,因杨临山已经帮她处理好了之后的事情,她也就懒得再回头去管。
但好端端被人闷头一棍,又在大雨中淋了几个小时,以致她在医院住了快一个多星期,说对李明月毫无芥蒂,那是不可能的。
“迢迢,我……过几天就要转学了。”李明月紧紧盯着姜迢迢的眼睛,一字一句,说得很慢,“我爸已经帮我把手续都办好了,我可能……再也不回来了。”
姜迢迢先是愣了一瞬,然后点了点头,勾起一个礼貌的微笑:“那祝你在新的学校一切顺利了。”
李明月见姜迢迢态度冷淡疏远,再不似从前那般对她热情真心,心中突然升起一股浓浓的失落感,胸口也沉闷无比。
为什么最后会变成这样?
她明明也不想这样的……
她们从前是那样好,几乎无话不谈,是什么时候,两人慢慢越走越远呢……
大概是她意识到自己喜欢上杨临山那一刻起吧!也或许是她开始对姜迢迢产生了嫉妒的念头那天……说不定从她第一次欺骗姜迢迢开始,两人就注定要桥路两边,再难回到过去!
“迢迢,其实有件事,是我骗了你……”
李明月举起自己的左手,温柔摩挲着那块戴在手上的白色手表,表带已经有些发旧了,这是因为她每天都戴着,每天都自欺欺人,或许……杨临山也是有可能喜欢自己的。
“你还记不记得,我当时和你说,临山送你的毕业礼物是我和他一起去买的,这个我没骗你。”
李明月脸上浮现出一抹苦涩的笑,她缓缓将手表从手腕上摘下,终于亲自戳穿了自己的谎言:“只不过我和他是在街上偶然遇见的,当时他和我说,想为你选一份礼物……而这块手表,是我自己之后偷偷返回表店买的。”
李明月还清晰记得当她返回去买手表时,那个柜台服务员惊讶的表情。
那个人问她:“咦?之前你的男朋友不是买了一对情侣手表吗?你怎么又来了?”
李明月当时尴尬得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但为了买下手表,却还是保持着脸上的微笑。
或许从那时起,她就开始了自我欺骗,于是她对店员说:“是啊,但是我不小心把手表摔坏了,我怕他伤心,于是想偷偷再买一块,麻烦你不要告诉别人哦。”
……
“你知道吗?这原本是一对情侣手表。”
姜迢迢缓缓拉起了自己宽大的校服衣袖,露出那块还崭新的白色陶瓷手表,偏偏这么巧,一年也舍不得戴几次的手表,她今天心血来潮,正好戴在了手上。
“我知道啊,”姜迢迢转了转表盘,低头笑道,“这对手表叫做‘白色初恋’对不对?”
李明月诧异的看向她:“你知道?”
很快她又露出一个恍然的表情,用略带自嘲的语气说道:“也对,应该是杨临山告诉你的吧。”
姜迢迢将手表重新缩进袖子里,然后在今天,第一次认认真真与李明月对视:“他虽然不说,但我后来也知道,他不可能会送一模一样的手表给两个女生,你知道为什么吗?”
李明月隐约知道,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就在她想阻止姜迢迢继续说下去的时候,姜迢迢看着她,缓缓说出了那几个她最不想听到的字眼。
“因为他喜欢的,从头到尾也只有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