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迢迢为什么会在那家湘菜馆?
还不是因为她之前随口说了句“下次有机会一次吃饭”……然后被姚辛源记在了心里。
下午姚辛源邀请姜迢迢一起吃饭的时候,她正因被杨临山、姜扬州、李明月几人孤立而感到心中郁闷,一时脑热,便答应了他。
其实不过一两句话就能解释清楚的事情,但被杨临山这么咄咄逼人的质问,仿佛自己出现在这里是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姜迢迢心中顿时有些羞恼。
她僵直着背坐在座位上,仰着脖子,冷冷看着脸上阴晴难辨的杨临山,淡淡道:“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
姚辛源不知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他看了眼站在一旁还等着收钱此时却正在看热闹的服务员,然后低头从钱包里抽出一张银行卡,一边对姜迢迢说:“迢迢,我先去付钱,一会儿我送你回学校。”
他朝杨临山笑了一下,然后便将服务员支走了。
杨临山差点没忍住自己想要戳瞎他那双桃花眼的双手。
和姜迢迢一起上学了不起?
和姜迢迢一起吃饭了不起?
“跟我走。”
杨临山突然弯腰,抓住姜迢迢纤细的手臂,一把将她从座位上扯了起来。
姜迢迢猝不及防被拉起,重心不稳整个上半身猛然向前栽倒,杨临山眼疾手快,忙又伸出一只手搭在姜迢迢的身前,防止她的脸和一桌子的剩菜剩饭来个亲密接触。
然而他的手臂横着的位置好像……不是那么的合适。
是软乎乎的触感。
姜迢迢站稳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将杨临山横在她身前的手臂打落,她红着耳朵,低声呵斥:“杨临山!”
杨临山手臂吃痛下意识往后缩,他忙说了几声“对不起”,但另一只拽着姜迢迢手腕的手却始终没有松开,他拖着姜迢迢往外走,“我有话要对你说!”
“有什么话不能在这里说吗?”姜迢迢甩了两下手臂,企图挣脱杨临山,“姚辛源刚才说送我回学校呢……”
杨临山的声音更加低沉:“我也可以送你回学校。”
“可是……”
看着杨临山和姜迢迢的背影消失在“这一家”湘菜馆的二楼,收了服务员原本应该给杨临山的零钱的姜扬州准备送李明月回垣南中学。
晚上七点多,外面的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虽然垣南中学离河边街并不远,但让女孩子单独回学校好像不太好,尤其这个女孩还是自己兄弟喜欢的女孩。
现在兄弟不在这里,姜扬州自然不好意思甩袖就走……虽然他挺想这么做的。
鉴于姜.迟钝直男.扬州每次找杨临山时都发现,自己的好兄弟总是和这位青山中学曾经的校花待在一起,并且十分和颜悦色,他便十分一厢情愿的以为杨临山是喜欢她的。
虽然他自己并不觉得李明月有何特别之处,但或许临山就是喜欢这种类型呢……姜扬州是这么想的。
“走吧,我送你回学校。”
若是姜扬州有够细心的话,他绝对能注意到李明月此时脸上那几乎已经隐藏不住的嫉妒之色,然而对一个连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的神色变化都察觉不出来,且虽然智商极高,然而情商基本为零的糙汉来说……
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不了,我自己回去。”李明月收回目光,她收敛起眼中波澜,平静的瞥了姜扬州一眼,拎起自己的单肩包往楼梯处走,路过之前姜迢迢所坐的位置时,姚辛源刚好付完钱回来。
他们俩自然也是认识的,两人擦肩而过时,姚辛源正要和她打招呼——
李明月冷笑一声,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笑容,看都没看姚辛源一眼,转身下了楼。
***
而另一边,姜迢迢被杨临山拉到了芸河河岸那条长长的浮木栈道上。
准确来说,这条栈道还不是在岸边,而是在水面上,因为芸河就在桥下,夜里有风,姜迢迢甚至能听见水波一阵又一阵:
唰、唰、唰——
是河水拍打河岸的声音,伴着凉爽的秋风,这样的气氛很容易让人平静下来。
因此当她看见站在蓝色八角宫灯下,紧紧抿着唇,双手插着裤兜,眺望着芸河另一端的杨临山的侧脸时,好像也不觉得那么生气了。
明明是他将自己强行带出来,此时却一言不发……姜迢迢有些无奈,她给姚辛源打了个电话道歉,然后走到杨临山的身边。
“你要和我说什么?”
杨临山的思绪被姜迢迢清悦的声音拉了回来,他侧过身,看向那个短发少女。
她今天难得的没有穿芸北中学的校服,上半身穿了一件宽松的白色薄毛衣,下半身是红色格子短裙,杨临山猜她还穿了类似于接近肤色之类的连裤袜,不然光着腿还怪冷的。
风有点儿大,不仅吹起了她的发尾和鬓边发梢,露出她那张巴掌大的小脸,也吹起了她的裙摆,露出一小截她大腿以上的……
“冷不冷?”杨临山将手从裤兜里掏出,捏着自己黑色运动服拉链两端,仿佛只要姜迢迢说一个“冷”字,他就能立马脱下衣服,披到姜迢迢身上。
姜迢迢注意到他手上动作,摇了摇头,问道,“我不冷,你究竟要和我说什么?”
是啊,要和她说什么呢?
杨临山也有些茫然。
他原本有好多话想问姜迢迢,问她为什么拒绝了他们的聚会却单独和姚辛源一起吃饭,想问她上次在篮球场为什么一句话都不说就离开,转眼还和姚辛源待在一起,想问她更早之前为什么会和姚辛源一起去上学……
他想问她是不是喜欢姚辛源。
杨临山的记性向来很好,背书默写对他来说是极其简单的事情,然而他却没有想到,这样好的记忆力在无比清楚地记得姜迢迢和别的男生的点滴小事时,竟会让他一度失态,丧失冷静。
可就在刚才,在看见河对岸隐约可见的芸北中学时,他突然想起,他有什么资格问姜迢迢这些呢?他算什么呢?
理智一瞬间回归大脑,他舔了舔嘴唇,故意用一种开玩笑的语气道:“没什么,只是想问你为什么不和我们一起吃饭,不过一看账单我也懂了……确实嘛,和有钱人自然吃得更高端奢华些。”
三个人一百多的消费和两个人将近四百多的消费,啧啧,自然是不能比的。
话一说出口,杨临山就想抽自己大嘴巴子,因为哪怕是他自己,也可怕的意识到了这句话带着的酸味和讽刺。
果不其然,姜迢迢一听这话脸上的表情便有些僵硬,她没有想到杨临山竟然是这样看自己的……
木桥栈道上的宫灯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变色,此时他们身旁的那盏正好由蓝色变成红色。
深沉暗郁的红色为姜迢迢因气恼而憋红的脸做了完美掩护,她想开口辩驳,可愣是张了两次口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她觉得嗓子有些痒,便轻咳了两声,“无论是之前说要去游泳,还是一起做作业,或者说今天的聚餐……”
姜迢迢两手搭在栏杆上,她也学杨临山之前那样望着河面,其实晚上根本看不清河水,只有河对岸明亮的灯光隐约可见……她记得那个方向就是她们学校。
“我总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她的声音很轻,像是随时都会被吹散在风里,“好像也没有人来问过我的意见,我总是,被动接受的那一个。”
“突然有种被孤立的感觉,我心里不太舒服。”
其实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
不单单是只针对他们几个,在与别人的相处交往中,姜迢迢总是很难主动提出自己的诉求与建议,她不愿意麻烦别人,也习惯接受。
这种情况似乎只有在相熟的人面前会好一点,但也仅限于学会了拒绝。
比如拒绝了姜扬州今晚的晚饭邀请,但她当时却没有去质问姜扬州,为什么之前没有和我商量过时间,也没有和我讨论地点,就这样定下来了?
而不知为何,鬼使神差的,她突然间就把内心深处的想法告诉杨临山了,她心底其实十分紧张,甚至觉得自己有这样的念头十分难堪。
他会不会觉得我是矫情无理取闹?
之前所有的委屈不安都被心底此时一种叫做后悔的情绪吞并,她眼睛盯着河面,实则心跳十分快,全身连一根头发丝的注意力都在杨临山的一举一动上。
然而杨临山并没有像她想象中那样,对她说任何“你怎么能这么想”,“谁让你不说我们怎么知道你心底的想法”,“真的很无理取闹”这类的话语……
一句都没有,他甚至还很认真道歉了。
“对不起姜迢迢。”杨临山的眼神十分专注,看得出来他其实也对姜迢迢刚才的话十分惊讶,想来也没有想到她心中竟然积压了那么多的小情绪。
“因为扬州就住你家隔壁,在学校时,他又就在你隔壁班,所以我每次都是先找他联系,再让他问你的意思。”杨临山一边道歉,一边盘算着是不是真的该找时间把姜扬州揍一顿。
“明月住我家附近,又是和我一个班的,可能经常和我待在一起,所以才让你产生这种不舒服的感觉。”杨临山继续解释。
虽然这句话在姜迢迢听来并不算得上是一句解释,她甚至隐约觉得自己胸口更闷了。
“再说,你的手机一天有20个小时都是关机或者飞行模式……”杨临山说着便觉得自己有些可怜兮兮的,“我想联系你也联系不着啊。”
姜迢迢愣了一瞬,后知后觉的掏出自己的翻盖手机,登录不知道究竟有多少天没上过的QQ。
一登录上去便被一连串的消息震得手机直嗡嗡响个不停。
定晴一看,竟然都是杨临山发来的。
YLS:姜迢迢,听说你这次考的很不错,晚上一起吃饭怎么样?
YLS:我请客!
YLS:专门给你庆祝,你想吃什么?
YLS:听说河边街新开了家湘菜馆,就那里你觉得怎么样?我记得你爱吃湘菜。
YLS:又不看手机?
YLS:……行吧,我让扬州和你说。
她再一翻联系人,竟然有两个杨临山的未接电话,上午打过来的。
她这破手机时常抽风,接不到电话短信,现在竟然连未接电话的消息提示都没有!
姜迢迢突然有点……不敢抬头看杨临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