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裕王府中,召了唐大夫过来诊脉,半晌之后,果真诊出了喜脉,竟已是要近一个月的身孕,府中众人自是一通欢喜不说,只言朔一人,险些在晚上就寝的时候叫自家的王妃给请出房门去,软磨硬泡许久,方在床上保下了一席之地。

王妃进府两月,便怀上子嗣,更何况本朝皇孙单薄,于皇室上亦是一件喜事,由皇后“特意”派遣过来的太医回去禀报确认之后,圣上龙心大悦,宫中的赏赐便跟着立即赏了下来,各府的贺礼也是络绎不绝,一时之间裕王府的大门倒是热闹了许久,却也只局限于前院的大门,丁点儿的烦躁之声都不能传到后院里头去。

覃晴怀孕,消息传回覃府,覃府的上下也是极欢喜的,熬过了头几日府前的繁忙,言朔便接了温氏和陶惠然进府探望,原是有想叫温氏留下照顾到生产的意思,却想着自己这个丈母娘偶尔的不着调,也是作了罢,只准了温氏能随意探望一项,也是解了覃晴平日待在后院里头什么都不能做的烦闷了。

“这之前,还怕王爷与你不过是一时的新鲜,如今看来,这王爷对你也是真的好。”

近来京中关于裕王独宠新进门的王妃,不纳妾室又豪掷千金买下珍奇宝物博美人一笑的事情可谓是家喻户晓,特别是这两日,也不知从那里传出来的,说是皇后选下美人欲赐封侧妃,裕王为王妃婉拒的事情,编排编排,茶馆子里头的说书都能出新的段子了,只叫一众妇人大姑娘心驰神往,暗自思忖能嫁如此夫君不枉此生。

温氏的心中本还是存着疑,可如今叫言朔派人接进府中来,端看是裕王贴身侍卫云销亲自驾车来接,再看下人的态度,屋中的用度摆设,一眼就能看出覃晴在裕王府中是怎样一个地位。

后宅里头的事情温氏见得多了,若非不是丈夫真正地捧着,覃晴这样一个毫无娘家根基的女子如何能有这样的待遇。

只是——

温氏前一句刚夸了言朔,后一句便慎重了脸色,道:“六儿啊,娘可提醒你,这男人在女人怀孕的时候,是最容易到外面找食儿吃的,你同王爷新婚不久就有了孩儿本是皆大欢喜,可是这新婚燕尔正是如胶似漆的时候,王爷又正值壮年,一时间歇了下来难免要憋不住,你可得看紧了,别叫外头的莺莺燕燕钻了空子,便是王爷要纳侧妃,你也的好好把住了关,免得进来一个不省心的。”

宁国公府覃氏的女儿向来貌美,不管是进宫还是寻常嫁人,哪个不是能叫丈夫盛宠上一段日子的人,这会儿覃晴正是好年华里,裕王一时之间恩宠有加说来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可女子一旦怀孕了,便不能在那事上满足了男人去,待肚子的月份大了,身形也是走样,这是便是外头那些狂蜂浪蝶最好的机会,哪家的爷不是在这个时候开始忍不住纳的妾。

这裕王府中又是连个纾解的通房丫鬟都没有,一个正常的男人,哪里忍得住这十个月!

覃晴半躺在床上,对于温氏这一席话竟然是无言以对,这回总算是不给自己女婿纳小妾了,提醒自家的女儿小心后宅,总算是勉强说在了一项点子上。

“娘,女儿知道了,会小心的。”覃晴的唇角勾了勾,倒也没有反驳,“若是王爷想要纳妾,女儿必定谨慎择之。”

话音方落下,丫鬟便端来了甜汤呈给覃晴温氏还有陶惠然。

覃晴坐起身来,喝了一口碗里的冰糖燕窝,不经意间抬眸看到一边的陶惠然,不由心中微黯。

那个唐大夫为陶惠然诊治也有了好些时日了,听说药没少开,陶惠然的苦头也没少吃,却是依旧未见效果,不过唐大夫当初诊脉之后给的那一句“尚有希望”,怕是再苦的药陶惠然也能甘之如饴。

覃晴默不作声地低头用完了甜汤,然后便开始问了温氏覃家的事情。

“家里这些日子如何了?”

“都好。”温氏道,“你爹爹,还有你三哥哥都好,你三哥哥如今有了一些军功历练,在兵部领了正当的职位,可比以前定性多了,你四哥哥也在刑部有了官职,只是那个孩子……”

道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覃晴嫁作裕王正妃,覃家哪里有不好的道理,覃沛覃子懿都好,只有覃子恒,不知是死心眼子还是怎么,好好的翰林院不去,偏偏谋了刑部里头的职位,还只是个小小的主簿,要从低做起。

子承父业,还自力更生,覃沛自然没有意见,哪里有她这个嫡母想得多,刑狱一类的官职,向来是京中的冷门,到了头,不是刑部尚书,也就是如今覃沛的大理寺卿,哪有翰林院将来直通内阁来得前途无量,可那个覃子恒却偏偏是个不开窍的,自个儿在城门旁的偏僻地方置下了一处小院子,日日往衙门应卯都要花老长的时间,却愣是过的挺开心,叫她这个嫡母真真是插不上话去。

“你四哥哥年纪也大了,如今也有了功名,只是我看他却是无意娶妻,我也不能牛不喝水强按头,真真是叫人发愁哟……像谁不好,竟是把你爹那点清高迂腐气儿学了个十足去。”

“四哥哥只是做事认真罢了,可不是迂腐。”覃晴笑着道,“娘只先帮四哥哥留心着,待时机到了,再介绍给四哥哥不迟。”

温氏轻叹了一口,也没有再往下说,到底不是自己亲生的孩子,有些事情上她做起来总是要拿捏着尺度,重不得。

微默了默,覃晴便转换了话题去,往别的方面问了几句,屋中到也没冷下场来,说些趣事,偶尔发笑几声,倒也过的自在,里外伺候的丫鬟垂头侍候,后院里头一片宁静舒缓,却是衬了前头书房里的低沉凝重。

“王爷,今日朝中反对互市的声音尤其剧烈,北边的动作愈发频繁,怕是互市之事一时难以推行。”

茗烟袅袅,一个身着儒衫的男子立与言朔的桌案之前,神色悠远淡泊之中又带着挥不去的愁绪。

言朔低头看着桌上的密函,抬头道:“互市一事,本就道阻且长,朝中大臣如今会反对也属常理,毕竟我朝如今国库尚算丰盈,又有英武伯等几个善战的猛将,与契丹尚算势均力敌,打了这么多年只分胜负,一时间讲和,朝中的几个老臣先是过不去。”

“可如今北方的动作频繁,怕是王爷在朝中再力排众议也是无用,当务之急首先便是先稳定了边关的局势,让契丹的态度软化,递上同意互市的文书。”

言朔闻言,闭口未言,却是云销道:

“黎先生所言,当日王爷在边关之时便有所留意,只是契丹王庭的局势尚未明朗,咱们也是不好下手。”

黎先生抚了一把下颌的短须,眼眸微眯,忆道:“这个契丹大王子与二王子在争储之上一直都是势均力敌,但大王子好战,王庭中的重臣猛将与几个部落都倾向与他,时常能压过二王子一头。那个二王子到底是后来才认祖归宗的,不比大王子在契丹里的根基深厚。”

云销道:“可正是二王子在中原生活过一段时间,我们与他才更好接触,说起话来也比同那契丹部落里的其他人容易的多。”

“那二王子回到契丹王庭不过才五年时间,能这么快就做到与大王子差不多势均力敌的份上,也有王爷早几年对他的帮衬在里头,可这会儿老契丹王犹在,就算扳倒了大王子,互市之事在老契丹王那里也未必行得通。”

言朔的唇角凉凉勾起,“北方蛮族向来崇尚强者,老契丹王老了,便该主动退下去,强占着位置,只会麻烦别人铲除他。”

二王子上位,如果在推行互市之事上老契丹王非要碍事,那也只能早日送他上西天了,想必二王子对于这个老迈的,从不曾养育过他的父亲也没有什么割舍不得的意思。

黎先生默了默,赞同言朔的话,“那如今,该是全力帮二王子除掉大王子的时候了。”

言朔没有说话,黑眸之中光芒幽深浮沉,“两边都不能疏忽,那个大王子,不是个省事儿的,二王子也不是什么好相与之辈,真做起来还是急不得。”

契丹王子之间争储,便是对契丹最大的内耗,他们帮二王子□□,却不能尽数剪出大王子的势力,必定要留下大部分的,将来也好牵制二王子,也算是一个将来契丹不犯中原的倚仗。

“这会儿在北边活动的大多老契丹王手里的人,让大王子与二王子先闹一场,逼老契丹王无暇顾及,先安静一段时日再说。”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