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说去还不就是一块木头么?覃子懿闻言,虽知自己言语上有失,却并不觉着有多丢人。
“只要出得起银子,总归是找得……”
身为宁国公府的嫡子,又不是什么雅人,覃子懿到底是有纨绔习性。倒是覃子恒,眼见着覃子懿真真说不出什么好话来,不由略提高了嗓音强行插话,拱手道:“姑娘乃斫琴行家,于这些上的消息自然是比旁人灵通些,还望姑娘能替舍妹多留意,在下等人也必全力打听,待寻到底板之日,还请姑娘全力相助。”
“那是自然,诸位乃是兄长的朋友,小女子定当尽力而为。”
覃子恒施礼,卓湄也不由得回了一礼,道。
兄长兄长兄长,自始至终卓湄说帮他们斫琴都是看在卓浔的面子上,可还真是情深意切。
覃晴的唇角不由得讥诮勾起,因着幕离的遮挡也不怕被人瞧见,只冷冷地看着卓湄时不时柔情切切地瞥向卓浔的眼波。
这般地不做掩饰,这般的明明白白,卓浔你到底是真没看出来,还是心知肚明。
覃晴很想出声讥讽两句,可想到覃韵的古琴还得靠卓湄,只好生生忍了下去。
“如此便多谢姑娘了,我等这便告辞了,这断琴……”
覃子恒不禁看向覃韵,琴已碎成这个样子,处理起来怕也是麻烦,既已决定重造,留在琴行中才是最好,若寻到底板,也好尽快开始动手,只是这是覃韵父亲的唯一遗物……
“便留在这里吧,劳烦卓姑娘费心了。”覃韵虽是不舍,自也是明白,咬了咬唇道。
“好。”卓湄应了一声,是以伙计将琴盒收了。
“舍妹出来已久,不便在外久留,待这古琴重获新生之日,必有重金相酬,告辞。”
覃子懿本来的勉强,如今一看事情解决,拱手行了一礼,转身便率先走了。
“告辞。”覃晴等人也纷纷告辞出了琴行,卓浔亦跟了出来。
“哥哥你这就走了?”卓湄上前拉住卓浔的手臂,汪汪地抬眼看着,真真是清纯可爱的紧。
“书院里还有事,我自是要回去的。”卓浔说完就要拂开卓湄的手,可又加了一句,“你一个女孩儿也不要在琴行里太久,斫琴之事繁杂,仔细熬坏了身子,早些回去陪陪爹娘。”
“是。”
卓浔的言语淡淡,却是有关心之意,卓湄听了不由心中雀跃,便放了卓浔出去。
覃晴走得最慢,自是将一切都听得清清楚楚。
真真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好画面,可你既然有了这家养的鲜花,为什么又要来招惹国公府里长的娇贵花朵,难道不知那娇花易折吗!
“行了,斫琴师也找了,你们两个赶快回去。”
出了琴行的门,覃子懿便迫不及待地要将覃晴覃韵塞上车,这两个娇滴滴的千金小姐又都是美得根多花儿似的,怎么可以带着一丫鬟就冒冒失失跑出来,想想也真是危险,也不知有多少登徒浪子想着占便宜。
覃子懿看着自家妹子那娇娇弱弱的小身板,真真越看越不放心,“快上车,我送你们俩回去。”
“三哥哥你不用回书院吗?”覃晴问道。
“不着急,先送你们回去。”覃子懿自然是不着急逃课的事情,按寻常的惯例,留在书院的小厮这会儿早给他想法儿告了假,既然告了假,回去这么早反而不划算。
“卓兄,那你便和我一道先回书院吧。”覃子恒也是看出了覃子懿不放心覃晴她们的意思,便带了卓浔往另一辆马车去。
“告辞。”卓浔朝覃子懿拱了拱手,又朝覃晴覃韵站的方向拱了一下,自始至终都是极守礼的君子模样,而面上又不含一点对高门贵族的谄媚之意,清风傲骨,谦谦君子,若不是覃晴经历过上一世,恐怕这会儿虽不至于心生好感,也是记忆深刻了。
“告辞。”覃子懿漫不经心地拱手回了一礼,转身就去将覃晴覃韵一个个扶上车,“快快快。”
覃晴叫塞进车中,同覃韵一道摘了幕离,上下弯了弯嘴角,强压下心中因见到卓浔而产生的纷乱,看着覃韵面上仍旧为褪的愁色,安慰道:“终于找到了修琴的法子,虽不完美,可也是将四叔的遗物保存了下来,想必四叔在天之灵也不会怪罪,二姐姐可别再伤心了。”
“嗯。”覃韵点了点头,却依旧是愁,“只是那百年的青桐木难寻,不知找不找得到……”
“一定找得到的。”
就像覃子懿说的以宁国公府如今的势力,只要出得起银子就没什么弄不到的,她早已想过,此事由她可以想法儿托二老爷覃沛帮一帮,况且她这爹爹也是个真正酷爱风雅之人,听说当年与四老爷也是兴味相投,想必此事他也是愿意帮的。
只是二老爷有些傲骨,看不惯那些贪污收礼之事,只怕也不可能大张旗鼓拿国公府的名义去找,那这进度必是缓慢的。
想到这个,覃晴不由得又是欣喜,又是忧愁,欣喜的是二老爷到底是这府中的一股清流,忧愁的是,没有国公府的名头在前,此事怕是要多费不知多少的周章了,唯一所幸的,也就是他们二房上到覃沛下到她覃晴都是不差钱,却也是关键。
马车缓缓地行着,因车中狭小,挤的也都是女眷,是以覃子懿便委屈了和赶车的小厮一道坐在了外头,直到将她们送回原先溜出来的小门。
“快些回去吧,我也要赶快走了,下回你们可不许再这样跑出来。”覃子懿将覃晴覃韵扶下马车,道。
“知道了,谢谢三哥哥。”覃晴笑着谢了一声,但也只出来的时间有些久了,便也没有多说,敲开了小门便拉着覃韵进了府,然后分头回了自己的院子,一路上拣了小路避人耳目而行,可方踏进自己的绣楼,覃晴便心头猛地一怔。
“六姑娘。”
候在绣楼中的不是浅春也不是浅夏,却是老太君身旁的大丫鬟秋心,并着两个婆子。
“秋心姐姐。”覃晴身侧的双手紧张的握起,撑住了面上的淡定,“你怎么在这儿?”
“六姑娘,”秋心的面上的笑容有礼,却是皮笑肉不笑,“老太君叫奴婢请您去上房一趟呢。”
“哦。”覃晴淡淡应了一声,垂下眸问道,“还请问秋心姐姐,不知我屋里的两个丫鬟哪里去了?”
“六姑娘走吧,”秋心上前一步,连带着两个婆子亦上前一步,带着一种压迫,“过一会六姑娘就能见到她们了。”
覃晴默然,也没有试图反抗什么,顺从地便往老太君的院子走,只是心中却已是千回百转。
小径长长,走了大约一盏茶多一点的时间覃晴才到了老太君的院中,方进院中,便见着两个已叫打得满身是血的丫鬟趴在院中。
“浅春浅夏!”覃晴的眸光不由一紧,跑上前去,只见浅春浅夏的面上肿的老高,身上也挨了杖刑,如今已是奄奄一息的模样。
“姑娘……”听到覃晴的声音,浅春浅夏不由睁开了眼睛。
“她们怎么把你们打成这样……”覃晴的心中揪心紧。
不管前世她们随着她的命运如何起落,却从未受过如此待遇,而今生却……
“姑娘……”浅夏伸手抓住覃晴的手掌,抬眼直直地看着覃晴,手指微动。
覃晴的眼中微颤,却听秋心已走上前来,“六姑娘快进去吧,老太君还等着呢。”
覃晴很吸一口气,闭了闭眼,缓缓站起身来,道:“不管她们两个犯了什么错,可到底是二房的家生子,还望秋心姐姐能手下留情才是。”
娇丽的面容的清清淡淡,看不出一丝的波澜来,哪怕心中有万般的情绪,可覃晴知道,此时不可以露出哪怕一点,狠了狠心,不再看浅春浅夏,覃晴转身便进了屋中。
“禀老太君,六姑娘带来了。”
檀香的味道沉沉,粉彩描金的落地赏瓶光泽耀眼,覃晴站在屋中,眸光飞快自前头围站着的人身上扫过,大房二房三房四房,这宁国公府后院里算得上主子的女眷都在了,连着向来闭门不出的四夫人都被喊了过来。
覃晴的眸光再一转,只见一旁的地上,覃韵已是跪在了哪里,身后还站着一个身强力壮的婆子,想必也是刚回院子就被抓了过来。
“六儿给祖母请安。”
仿若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覃晴面色如常地给上首的老太君福身行礼请安,眸光划过覃依覃涵覃瑜那幸灾乐祸的眼神。
老太君的手中捻着一串沉香佛珠,缓缓抬起眼皮看向覃晴,冰冷的眸光中已是没了往常的慈爱。
“还不跪下!”老太君厉声喝道:“覃晴,你的胆子真是愈发大了,竟然私自出府,叫旁人知道了,莫不是以为是我纵的你!枉我从小将你亲自教导,你竟做出这样不成体统的事来!”
覃晴依言跪在地上,任由老太君劈头盖脸骂了一通,也不忙着辩解。
“老太君息怒……”倒是一旁站着的温氏忍不住道,又暗暗怨怪地瞥了四夫人一眼。
“老太君恕罪。”覃晴垂着头暗暗给覃韵使了个眼色,一起老实地磕了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