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尽欢品出味道来了, 难怪肯花大价钱请她呢, 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60万请她拍视频是贵了,可要是想先沾上利慎平的光, 那就太便宜了。

因为前期接触的时候,习尽欢的意向还挺明确的,毕竟这是个难得的好机会。那家企业在福建, 送给她过目的策划案是让她去当地参观工厂, 然后在拍摄一个小视频, 来回差旅费全包。

习尽欢想着自己还没去过福建, 觉得当公费旅游也不错, 但是考虑到利慎平这层关系之后, 她就犹豫了。

等对方再来沟通细节时, 习尽欢的态度有些冷淡了下来,婉拒说路程太远,自己档期安排不过来, 下次有机会再合作。

她挂了电话还挺心虚的, 怕人家在背后骂她耍大牌。

没想到她拒绝之后,对方公司为表诚意,派了两个人专程到南兴,想要跟她面谈。

习尽欢吓死了, 推辞说自己最近很忙, 可能下个月才有时间见面。

对方公司的人态度很好, 提出适应她的时间。

她倒也没说谎。

回到南兴的头两天还好, 后来利宝儿知道他们回来之后, 便主动上门来找她玩。她很小就离开的南兴,本地的朋友反倒还没有在上海时多。

只是习尽欢打定主意要好好做视频,她约了两三次总也有一次不去,利宝儿倒没说什么,反倒兴致勃勃地陪她录视频,帮她做搭配。

直到快开学,利宝儿才恋恋不舍地回了英国。

她那边前脚走,汪素素后脚就要到来了。

汪素素高考正常发挥,比录取线超了十多分,如愿被南兴大学录取,还是热门的金融系。

拿到通知书的时候,汪素素跟习尽欢视频。

习尽欢看着她的通知书很疑惑:“文科也能学金融?”

汪素素说:“姐,你怎么一点都不关心母校呢?”

“不是,我高考那年南大金融只收理科生啊。”

“今年是理科文科都要收。”

习尽欢想了一会儿,说:“那你数学能跟得上吗?”

汪素素是学霸不假,可是文理科的数学确实不太一样,有些基础课程文科根本没学,她一时也没了底气:“姐,我其实也没什么把握,加了学校的群,发现确实好多都是理科生。”

小姑娘有点埋怨自己当时没想清楚:“早知道选个轻松点的专业了。”

旁边汪秀梅听了这话不高兴,大声粗气地说:

“轻松的工作一个月工资才多少钱?还不如我开小卖部呢。”

“别说什么女孩子就要学个轻松点的专业——那都是骗你们小年轻的!你轻松了,以后谁负重?”

她挤进镜头,叮嘱姐妹俩:

“我可给跟你们说啊,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

习尽欢想想也是。

要是在之前,她或许还觉得女人找个安稳点的工作就好了,现在她也不敢这么想了。

送走了利宝儿,汪素素那边也定好了机票,习尽欢算着时间,估计她开学了自己又是好几天不得空,索性暂停了一天录制,约了赵心蕾见面。

习尽欢刚回南兴就想找她,还从新加坡给人间辛辛苦苦背了一堆礼物回来,就是两个人的时间对不上,等见面已经是半个月之后了。

两个人约在赵心蕾杂志社附近的商场,是一家港式茶餐厅,她去得早,赵心蕾也翘了班,进门的时候餐厅里人不多,大厅装饰修的风扇懒洋洋地转着。

赵心蕾抱怨:“我们都快成网友了。”

习尽欢哈哈笑,连忙把一套她惯常用的护肤品送了过去:“喏,知名大V抽奖黑幕你。”

“你行啊,幽默感见长见涨啊?”赵心蕾笑嘻嘻地接过礼物。

两个人点好了餐,服务员很快把菜品上齐。

赵心蕾左右端详她,忍笑说:“这次是真的晒黑了。”

习尽欢很郁闷:“我都在家憋了半个月了,一点都捂回来。”

“不怪你,南兴也晒。”赵心蕾咯咯笑,她倒是一身白嫩嫩的,从来没这方面的烦恼。

两个人边吃边聊,又说起各自的感情进展。

赵心蕾的外婆最近身体不好,又住了一次院,现在倒是康复了,就是念叨着催她结婚。

她跟大鹏之间的事情,估计定下来了,两家已经在排日子约见面了。

习尽欢为她高兴,又感慨,叽叽喳喳地说以前读大学时候两人幻想的婚礼。

“你伴娘请几个啊?除了我。”

“你都已经把自己算进去了?”

“那必须的!”

到了晚饭点上,食客渐渐多了起来,餐厅里热热闹闹的,又不免有些闹腾。

两个人说话的声音都扬了一些起来。利慎平打电话来的时候习尽欢没听见,第二次才接通。

电话里的男人温声说,要临时出去吃饭,可能要晚一点回去。

习尽欢只觉耳边声音嘈杂,没多问,叮嘱他:“那你早点回来呀,我吃了饭就回去了。”

赵心蕾觉得她的尖下巴好像圆了一些,盯着看了一会儿,等她挂了电话忽然说:“是不是胖了啊?”

习尽欢顿了顿,长叹一声:“你留我一跳活路行不行,又黑又胖的。”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赵心蕾一急。

“我是说,你们……”她皱着眉比划,“你和利总,那个了吧?”

“哪个啊?”

习尽欢把手机放回包里,随口答了句,抬头见她神情古怪,才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脸上一红,正要说话,忽然又明白了这话的深意,吓得怔坐在原处。

“你……你别怕,”赵心蕾见她一脸惧色,知道这是她的心结,连忙说,“不是,我瞎说的,可能最近心情好就胖了些吧。”

习尽欢抿着唇没接话。

赵心蕾见她这样,伸手越过桌面,握住她的手,只觉得她手背发凉。

“尽欢我就是说说而已!再说了,你们……也总要走到这一步的呀。”

习尽欢只觉得脑子嗡嗡直响,怔怔地看着赵心蕾的嘴唇一张一合,也听见她一直在说话,那话是什么意思,她却分辨不清。

她努力回想这短时间自己的例假,好像上个月是没有来,当时在外地,气候心情随时在变,她以为是水土不服,没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现在看来,有些事情好像的确被她忽视了。

指尖陷在掌心里,她白着一张脸,顿了顿才说:“我、我不知道。”

赵心蕾叫来服务生,给她换了一杯热饮:“太凉的东西就不要吃喝了。”

又说:“你确实是胖了点,我真的就是随便说说的。”

习尽欢眉眼全都耷拉下来,肩膀也垮了,捧着服务员送上来热奶茶,让自己暖一点。

过了会儿,她还是没想出个所以然。

“我先回家了,改天再约你。”

“行。”

赵心蕾抽出小票买单,完了挽着她走出店门:“你回哪儿?我送你。”

“不用了。”习尽欢这才说,“有司机送我来的。”

两个人向室外停车场走去,边走边说:“你可以啊,待遇变高了啊?”

她虽然打趣,心里却无芥蒂,对原本不如自己的朋友生活待遇变好,没有一点嫉妒的意思。

习尽欢心里还挂着刚才的事情,随口回道:“嗯,我不会开车,利总干脆派了人。”

停车场的人原本不多,见她们走近,习尽欢的司机推开驾驶座的门向两人走来。

来人是留着寸头。赵心蕾原本没多想,走进来才发现人家竟然是个姑娘。

赵心蕾看着那个干练壮实的女人,狐疑道:“这是你司机?”

习尽欢点头“嗯”了一声。

赵心蕾笑道:“利总这是给你找司机还是找保镖?”

习尽欢看着她,没说话。

“司机一般不都是男的吗?利总这是怕你出轨啊?”赵心蕾又说,“找女司机也就是算了,还找这么厉害的,不是拿人当保镖是什么?”

习尽欢一怔。

一回南兴,利慎平就带了这司机来见她,据说是退伍女兵,当兵的时候很厉害。习尽欢没想那么多,只当他最近忙了没时间送她出入。

习尽欢原本不以为然,觉得自己没那么娇气,实在不行还可以打车,没必要他专门招人来。

利慎平当时却很坚持。

她只当他是一番好意,也就随他去了。

现在来看,习尽欢却忽然想到,是不是利慎平知道她可能怀孕了,所以才找人来保护她?

她脑子乱得很,慌慌张张地跟赵心蕾道别,上了车直接回家。

车子到了小区门口,她又觉得不对,让人重新出来,开回到闹市区,随意找了家药房,进去买了几支验孕棒。

习尽欢把验孕棒拎着口袋,进家门的时候,利慎平还没有回来。

她莫名送了一口气,跑进了卧室,把门关起来。

记忆中每一次两个人都有措施,可这会儿让她仔细想,她又不敢确定了。

她在床尾呆坐了很久,忽然又直直地向后倒去,整个人躺在床上。

被褥之间,好像有着若有若无的香气。

那是利慎平的味道。

习尽欢侧身抱住被子,深深吸了一口。

嗅着上面属于他的好闻的气息,她心里似乎慢慢平静下来。

要是真的怀孕了……

要是真的怀孕了,至少孩子会像利慎平那么白吧?

男孩也就算了,是女孩的话,那肯定特别漂亮吧,一白遮百丑呢。

习尽欢一怔,忽然就镇定了下来。

对,有利慎平在啊。

那个时候,他说过让她放心的。

转念她又想,社会都发展二十多年了,医疗也在不断进步,在好一点的医院生产,应该不会在出现妈妈的悲剧了吧?

习尽欢定了定神,自嘲地一笑,觉得自己小题大做,有点神经质了。

她翻身,手脚并用地往床头爬了几步,想要去拿验孕棒。

******

沐启初不只是能猜还是会算,恰好选了个习尽欢不在家的日子,找利慎平吃饭。

两兄弟自上次的事情后,还没见过,正好坐在一起聊了聊。

刚落座,利慎平就跟习尽欢打电话报备行程。

沐启初抽着烟说:“你也是过了吧,这还打电话汇报行程呢?”

“不是。”利慎平面色如常,“我怕她回去没看见人担心。”

沐启初嗤嗤笑:“行,我们家也算是出了个24孝好老公了。”

利慎平垂眸轻笑,长指摸索着茶杯杯沿。

沐启初知道他谈个恋爱不容易,没再多说,反倒是恨铁不成钢地骂利慎泽没出息,眼皮子浅成不了大气候。

利慎平也只是听着,还为利慎泽辩解:“年纪小没栽过跟头,过两年就好了。”

沐启初说:“你不在的时候我也说过他的,这傻小子还以为自己得了个什么香饽饽——那位置是这么好坐的吗?”

利慎平不接话,只是跟他提了句方云朗的事情,引进国外零售业,免不了跟海关打交道。

沐启初夹烟的手点着他:“这事儿我有数。”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人就是维护弟弟。

算了,毕竟是亲兄弟。

沐启初也没追着不放,换了话题。

又聊了一会儿,利慎平看着时间不早了,说:“尽欢让我早点回家。”

沐启初一口老血噎在喉头,翻了个白眼:“行行行,走吧走吧。”

各自的司机都等在停车场,利慎平回了家,见客厅亮着灯没有人,反倒是卧室大门紧闭。

利慎平推门而进,见习尽欢趴在床上,手臂伸得老长,T恤跟着往上爬,露出腰间的一截细肉。

他略一扬眉:“这是干什么?”

习尽欢没想到她突然进来,吓了一大跳,本能地把东西往怀里一塞,压在床上,不让他瞧见。

利慎平讶异:“尽欢?”

习尽欢也觉得自己是个傻的。

欲盖弥彰。

她坐起来,挡在那个袋子前面,仰头解释:“女孩子的东西,你别看。”

说完又觉得不对,万一真的有了,那肯定是要告诉他的呀。

利慎平以为是她来例假,坐到她身边,端详着她的脸。

“是不是不舒服了?”

“……也不是。”

习尽欢眼神闪烁,随口敷衍问:“你晚上跟谁吃饭呀?”

利慎平顿了下,没瞒她:“沐启初。”

上次在沐启初那儿闹不愉快的事,利慎平还记得,可习尽欢早就忘了:“那这么早回来?”

“九点了。”

习尽欢有些吃惊,撩开他的袖子看表,果然是九点多了。

原来自己回来胡思乱想这么久了?

她握着他的手腕没放,抬眼看往他。

“我……我有件事想跟你说。”

“嗯?”

她没吭声,又低下头。

利慎平见她表情有些无助,反手握住她的手,摸索着安慰:“怎么了?”

习尽欢叹了口气,干脆从身后扯过塑料袋子,把验孕棒递到了他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