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浅昔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八点,她艰难地从床上坐起身,只觉得头痛欲裂,记忆停留在开门后的几秒钟,然后彻底什么也不知道了。

她揉了揉太阳穴,缓缓睁开眼。屋顶悬着一盏水晶吊灯,紫色的缎面窗帘将外面和卧室隔开,床头柜上点着一盏风信子味道的熏香,馥郁的味道弥漫在整个屋子。

这是哪儿?

苏浅昔皱了皱眉,正打算起身穿鞋,一道熟悉的声音打破了空气中的静谧。

陈亦然大手掀开窗帘,一身笔挺的西装利落有致,眉眼含笑:“你醒了?”

苏浅昔一怔,只觉得倒吸一口凉气。她咬唇,仰头问:“这是哪儿?我怎么会在这儿?”

陈亦然勾了勾唇角:“这是沣城,我家。”

苏浅昔突然紧张了起来,她从床上起身,掀开窗帘率先走了出去。外面是装潢精致的客厅,一台巨大的落地电视,几个真皮沙发。

苏浅昔蹙眉,扭头问陈亦然:“我怎么会在这儿?陈亦然,你到底想干什么?”

陈亦然走到她的面前,双手扶上她的双肩,蹲下身子与她视线平齐:“浅昔,乖乖呆在我这里,好吗?我会好好待你,我一定会让你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陈亦然。”苏浅昔甩开他的手,退后一步保持警戒的距离,“清醒些吧,我和你,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陈亦然的眸中突然腾起一抹凌厉,肃杀之气让苏浅昔不寒而栗,“从大学起,你一直都很讨厌顾风不是吗?你最感激的人是我不是吗?浅昔,顾风现在一无所有了,跟我吧,他什么都没有了!”

他突然上前,大力揽过苏浅昔的腰,俯身就去寻找她的嘴唇,霸道强势不容抗拒。

苏浅昔慌神,一边用力地推搡一边大叫:“陈亦然,你疯了吗?!放开我!放开我!”

陈亦然将她环得更紧,攻城略地的吻落在她的脸上,陌生又罪恶。

“啪——”响亮的一声,回荡在偌大的屋子内。

陈亦然一怔,手上的动作滞在空中,他望向一脸紧张和羞愤的女人,双目空洞无神。

苏浅昔裹紧身上的衣服,戒备地向后退去,因为后怕,呼吸都变得颠簸。

空气中突然静默了下来。

良久,陈亦然突然冷笑一声,他正了正自己的衣襟,双手插回兜里:“这段日子你先呆在这儿吧,好好想想。”说罢,扭身向门口走去。

“陈亦然!”苏浅昔在背后喊他。

陈亦然双脚一顿,回过头,苏浅昔正直勾勾地望着她,除了惊慌和戒备,又多出了几分期许:“……顾风,在哪儿?”

陈亦然扯出一抹微笑,似有若无:“放心,过几天你就会见到他了。”说完,他眸色骤敛,决然向门外走去。

厚实的门发出一声巨响,紧接着,屋内的空气凝结。

苏浅昔不自觉皱紧了眉头,环顾四周,所有的窗户都安着防盗网,落地窗外有四个戴墨镜的黑衣人把守,他们目不斜视地望着前方,紧张严肃。

看来自己这是被监视了。

意识到这个问题,苏浅昔彻底慌了神,这里是沣城,陈亦然说过几天就会顾风,他到底要干什么?他把自己囚禁在这里,到底有什么目的?

正想着,门又响了,一个看上去乖巧伶俐的小姑娘端着餐盘走了进来。

一见到苏浅昔,小姑娘先是微笑着鞠了一躬,然后把餐盘放到餐桌上,说:“苏小姐你好,我是方希,来照顾您的饮食起居。”

苏浅昔:“照顾我?”

方希微笑着点头:“是的,这是陈总吩咐的。苏小姐您睡了很久,应该早都饿了吧,这是我为您准备的夜宵,请您享用。”

苏浅昔并没有心情关心什么夜宵,既然这个叫方希的小姑娘知道她睡了很久,那么一定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她想了想,微笑道:“你好,方希,我想问一下我睡了多久了?”

方希想了想,回答:“有五六个小时了。”

“这么久?”这么长的时间足够让她从明城到沣城了,看来一切都是陈亦然设计好的。

“是啊,”方希突然笑了起来,“陈总看您睡得那么香,不舍得让我叫您起来呢。”

心里鄙夷,表面还是得强颜微笑,看来方希是个挺单纯的小姑娘,苏浅昔想,要是能和她处好关系,弄明白陈亦然的目的只是时间问题。

一切,都不能操之过急。

如是想着,苏浅昔走到餐桌前,看了一眼方希端来的东西——一杯牛奶,一碗沙拉,一份牛排。

陈亦然倒真是用心良苦,可他却永远不知道她最讨厌吃得东西就是西餐。

饶是如此,苏浅昔还是顺势坐下,笑着看向方希,说:“你这么一说我确实是有点饿了,谢谢你,这些看起来很好吃。”

一抹绯红爬上方希的耳朵,她害羞的抿了抿唇,说:“苏小姐喜欢就好,您不必客气,这些都是我应该做得。”

苏浅昔笑了笑,邀请方希坐下和她闲聊,方希原本诚惶诚恐,后来抵不住苏浅昔的和风沐浴,也就顺势坐在了对面。

一顿饭的功夫,苏浅昔以她在杂志社工作的经验,确实从方希那里掌握了不少信息。

她是和向曼一起被从明城带到沣城的,她被安置在这里,而向曼不知去向;沣城是陈亦然的一个主要分部,他来这里是因为公司有新的软件需要发布;这两天公司的气氛有些紧张,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故。

方希收拾完餐具后就离开了,并告诉她如果有事就按那个白色的按钮,她会立马过来。苏浅昔这才意识到,这间屋子里除了那台电视外没有任何通讯设备,而她随身携带的手机也被收走了,现在的境况,相当于完全与外界隔离。

方希走后,苏浅昔在偌大的屋子里来回走动,一面思考着怎么样才能和顾风和向曼取得联系,一面检查着这间屋子的角角落落。

可以派上用场的东西几乎没有,倒是四面八方都安上了针孔摄像头。

苏浅昔觉得不寒而栗,这样和生活在透明的玻璃罩中完全无异,毫无*可言。

细小甚微也陈亦然,疑心重重亦是陈亦然。

苏浅昔瘫坐回沙发里,毫无睡意,这几天,注定是格外漫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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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之后,穆嘉言的体力终于透支,抗到了尽头。长时间的疲惫和饥饿让他意识涣散,甚至对疼痛都失去了知觉。

“咣当”一声响,防盗门骤然打开,这声巨响把穆嘉言震得回了几分精神,他用尽全身力气抬了抬眼皮,入目是一双擦得乌黑发亮的皮鞋。

小武的声音从头顶上方响起:“陈总,我们在外面守着,有什么事您就喊我们。”

陈亦然“嗯”了一声,小武摆了摆手,几人退了出去。

穆嘉言的呼吸犹若细丝,他阖上眼皮,重新贴上冰凉的地板。

陈亦然向前挪了几步,皮鞋踩在地板上,清脆刺耳。

“顾风的人果然都是硬骨头,不使点非常手段是不会有人轻易松口的。”

陈亦然颀长的身子在地板上拉出长长一道黑影,恰好遮住了穆嘉言的眼睛,他微弱地睁开眼,感觉头晕目眩,连说出一个字的力气也不剩了。

“呵呵。”陈亦然发出一声冷笑,“人生在世,追逐的不就是些名利、财富,成大事者能屈能伸,何必非要在一棵树上吊死?”

意有所值,双倍工资和朝九晚五的待遇不能打动rday的核心员工,可如果三倍四倍,还有住房津贴,仍不动心的就屈指可数。

陈亦然蹲下身子,双指夹住他的下巴,强迫那双不屈的双眸和他对视,他笑了笑,继续说:“如今不是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大同社会,身为社会人,在这个社会摸爬滚打总是有自己最终的目的,不然,人又为什么活着?我说得对吗?”

穆嘉言望着他,眼里依旧是不屈和不屑,他在陈亦然的脚边艰难喘息。

“选择顾风,在这里受冻挨饿,甚至连心爱的女人都见不到。选择我,我让你荣华富贵,软香温玉用之不尽!穆嘉言,让你低头当真就那么难吗?”

穆嘉言听着,只觉得听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

荣华富贵?他想陈亦然可能这辈子也不会明白“富贵于我如浮云”是什么意思。软香温玉?他又可知什么叫做“择一城终老,遇一人白首”?

他又明不明白,什么叫做舍生取义。

虽然浑身无力,穆嘉言还是拼尽全力扯出一抹微笑,他盯着陈亦然,艰难地一字一怔:“除非……我死。”

陈亦然登时勃然大怒,他一把甩开穆嘉言的脸。

一声巨响,穆嘉言的头重重磕在地上,他痛苦地紧咬住了牙关。

陈亦然拍了拍衣服,起身,疾言厉色:“穆嘉言,你有种。”

他转身走了出去,不一会儿,小武带着几个黑衣人就一起冲了进来,狭小的屋子骤然间黑压压一片。几个黑衣人对视一眼,晃了晃脖子,将手骨揉得咔嚓作响。

小武点上一根烟,蹲下身子,一口白烟尽数扑在穆嘉言的脸上:“上次老子差点被你玩死,你挺有骨气的嘛,呵呵,今天老子倒要看看你的骨头到底有多硬!”

小武猛地起身,把烟扔在地上狠狠踩灭,几个黑衣人蜂拥而上,对早已羸弱不堪的穆嘉言拳打脚踢。

逼仄的小屋骤然间烟雾弥漫,狠戾的重拳落在他的身上,他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护紧了手腕上的手表。

而此刻,距离这间小屋三十公里外的顾风感到心口一阵绞痛,手腕上的手表发出“滴滴滴滴”的警报声。

陆林原本有些昏昏欲睡,一听到这警报声立马坐直了身子:“老大,怎么回事?”

顾风按紧手表:“嘉言应该离我们不远了,他现在有危险。”

陆林猛然瞪大了眼:“啊!那可怎么办啊!顾总,您快定位,我们现在就去找救穆总!”

“不可。”顾风握紧拳心,他努力压制内心风愤怒,说:“继续按原定路线走。”

陆林急了:“老大,你不是说穆总有危险嘛,万一……万一我们去得晚了……”

“不可能。”顾风咬牙,无论如何,他都相信嘉言一定能化险为夷。他当然想去救他,可他相信如果嘉言知道他因为他而耽误了整个计划,一定会比现在更内疚和痛苦。

破釜沉舟,挫败陈亦然,他们只有这最后一次机会。

陆林闷哼医生,那滴滴滴的声音听得他很是闹心,他知道那是顾总和穆总之间通讯的工具,只有按动按钮才会发出信号,现在它叫得那么频繁,一定是穆总的手表受到了剧烈撞击。

想到这儿,他开车都觉得心神不宁,心里也生出几分怒气:“老大,咱们一直走得这路线到底是不是陈亦然的老巢啊?穆总被抓,肯定被关在那附近,我们应该改变路线啊!”

顾风长舒一口气,看向导航仪,淡道:“我们正在去的地方,是章凌的所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