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轻点,你轻点!”

“哎哟……你个狗奴才,故意折腾爷是吧?”

趴着的人一提嗓门,李安吓得止住了手,看了眼青青紫紫的后背,又低头看了眼手上拿着的药膏,苦丧着脸道:“三公子,这伤处本来就该先冷敷,十二个时辰之后热敷,再揉散……这些您不是都知道么?这要是揉得不得力,淤青褪不去啊。”

李元吉咬了咬牙,额头上布满冷汗:“少废话,赶紧吧,继续。”

“哎。”李安连忙上前,继续揉搓,边揉嘴还不闲着,颇有些怨言,“三公子,我说这罗将军怎么就这么狠心,把你揍成这样了?”

李元吉一张脸倒是无碍,不过此刻身上哪都痛,痛得五官都纠结在了一起,说句话都呲牙咧嘴的:“他没想和我比武,是我提出的。”

李安瞪大眼,惊呼道:“三公子,你傻了吧?你怎么这么想不开,你不会是想死吧?”

要不是身上每一处都痛,动一下都觉得累人,他一定伸脚踹这狗奴才两脚。

偏李安还后知后觉道:“三公子,就四公子那力举千斤的神力,都被罗将军追着打,你这不是摆明了找死么?哪有你这样送上门让人揍的。还是你以为自己能和罗将军匹敌?”

“噗——”李安忍不住笑出声,自顾自道,“三公子,你就别逗我了,就算三个你也不是罗将军的对手啊。不过,就冲你这结实的身体,倒是可以给罗将军当个沙包,挺好的。”

李元吉险些气晕过去,他最近是不是脾气太好了,以至于身边的奴才都敢没大没小,有胆敢取笑起他来了。

“不过,三公子,不是我李安说你,你说你喜欢罗将军,也不能这样啊——这样就是犯傻!这要是多揍几次,你还有命没有?这要是没命了,你还怎么喜欢罗将军?罗将军注定是别人家的了,你到时候就在阴曹地府里哭嚎吧,跟罗将军阴阳两隔了。”李安边说边给上药揉搓。

“你给我闭嘴!”李元吉低喝道,迟早有一天把这家伙毒哑掉。

“好,好,我不说了,不说了,上药。三公子,你忍着点啊,我可要用力了。”李安刚要把药倒在掌心,就听到营帐外有人通报,说是西魏大将军罗成前来探望。

“谁?”

“罗成罗将军。”

“赶紧让他进来!”李元吉声音高昂,一扫方才病怏怏之气,“不对,等等,你让他等等……”

然后,李安就见床上的人哧溜一下爬起来,手忙脚乱地扯了件里衣就往背上披,看得他目瞪口呆,什么痛的要命……都是骗人的吧,这也太利索了。

李元吉一伸手,手臂酸痛得想让人飙泪啊,只得骂骂咧咧道:“发什么呆?赶紧的,替我把背上的衣裳拉一下,遮住些伤口,我手痛。”

“哦,哦。”李安心说,我还以为你是装的了。

还没等李安将衣裳全部拉拢,罗成已经进来了。

李元吉扯着笑,伸手拢了拢身上的衣服,一下子从床上跳下来,显然是一时兴奋,忘了伤着的筋骨了,双脚刚着地,眉毛都纠结到一起了,哎哟哟,这腰还是自个的腰么?挺不直了……就算他再想保持云淡风轻的姿态,恐怕身体也不听使唤。

“别动!”罗成一声低喝,李元吉就保持着这古怪的姿势,一动不动,确切来说,他想动也动不了。

罗成上前两步,一手扶住他的胳膊,另一只手搭在他的腰间。

直到被那只手扶住,李元吉还没晃过神来,感受着搭在他腰间的手的温度,轻重得当的指腹按压在他腰背部,摩挲着行走。李元吉整个人顿觉晕乎乎的,好像踩在棉花上一样,耳边好像隐隐听到有人问:“有什么感觉?”

“晕乎乎的。”李元吉脱口而出。

罗成抬起头,狐疑地睨了他一眼,这闪了腰背部不但不酸痛,还会晕乎乎?

罗成摸准了经络,使劲一推。

“哎哟哟!痛死我了!”李元吉一声哀嚎,恐怕震得整个营帐都听得到。

站在一旁的李安眯着眼,赶紧捂上耳朵。

罗成了然地点点头:“这才是正常反应嘛。”

“赶紧把你家三公子扶上床休息,看着他点,他本身就受了不轻的伤,不要再让他做如此鲁莽的举动了,很容易闪着腰背。”

阵痛过后,一阵舒爽,李元吉扭了扭腰身,还真是不痛了,还没等他欣喜片刻,突地,手上的力道撤了,腰背部的手也没了,表情颇为遗憾。

李安赶紧应下,从罗成手上接过李元吉的手臂,想要搀扶着人上床,被人嫌弃地一把甩开,还被恶狠狠地瞪了,李安摸摸鼻子,你以为我想扶你不成?我这是招谁惹谁了……

“谁说我闪着腰背了,我刚才就是下床的时候有些急,一时之间,有些头晕而已。”

李安扶额,哎哟,我的爷,你就别逞强了,人罗将军刚才都动手替你治好了。

罗成一手后附,另一只手松握着拳,抵在唇边,掩住上翘的唇角道:“嗯,那是我看错了。”一场架打下来,倒是让罗成对李元吉亲近不少,这人最是嘴硬心软,死倔到底的主。

“本来就是。”李元吉嘀咕了一句,连忙吩咐李安给备茶。

罗成面带愧疚道:“昨天,练武场……对不住。我出手一向没个轻重,昨天心情还不太好,出手重了点……”

李元吉摇摇头,咧着嘴乐:“不碍事。”看到罗成从袖中掏出一个小瓷瓶,问道,“你这是干吗?”

“这个是我罗家的独门膏药,对于——”

李元吉不在意地摆摆手:“哪用得着上什么药,没事,什么大不了的事,不就是切磋一下么,你瞧见我喊痛了没?”

罗成想了想,摇摇头。昨天比武时好像还真没听他喊疼,至少在人被抬回来之前。

“那不就得了,压根不痛。小爷我十四岁上战场,什么伤没受过?就你这点力道,只够给我挠痒痒的。”

李安朝天翻了个白眼,三公子,你就吹吧你,谁家挠痒痒,能把人挠得晕死过去?你昨晚上是抬着回来的,好么,可把我和二公子给吓着了。

罗成表情讶异:“可是,我方才看你背上好像都是……淤青。”

李元吉喝了口茶水,掩饰道:“就是看着吓人,一点不痛。”

罗成还真没见过这么不怕痛的,但人家都说不痛了,他还能说什么,讷讷地点了点头,半是琢磨地低声道:“你的体质还真是挺奇怪的。”

李安都无语了,三公子,我方才替你揉淤青的时候,你的表现只要有现下是十分之一,我就不用这么费劲了。

“那这个——”罗成看看手上的小瓷瓶,还用给他么?

“罗将军,这个就先留下吧,万一以后你和我家三公子再比武的时候,还用得着。”李安赶紧把小瓷瓶给抢了下来。

话音刚落,就见李元吉一口茶水喷出老远,瞪圆了眼睛看着李安,以后……还有以后……你小子是真巴不得赶紧换主子是不是?

罗成走出李元吉营帐的时候,消息也到了李密这。

主帐内,李密眯了眯眼道:“你确定罗成和李家闹掰了?”

只见一个普通士兵打扮的人,低头哈腰地凑上前道:“皇上,这是小人亲眼所见。虽说练武场,小人没能混进去,但是谁都看到了,罗将军下手可叫一个狠,李三公子是竖着进去,横着被人抬出来的,你说这得多大的仇,下此等毒手!”

李密点点头:“嗯,言之有理。”

“而且今日,小人瞧见罗将军独自一人前往李三公子营帐,不多久,就传来李三公子哀嚎声,啧啧啧,那叫一个惨烈……平日里见罗将军挺好相处的,没曾想,下手还挺狠的,昨日李三公子都被他打成那样了,还不肯放过,今日还特地去补一刀,唉……”

谁知李密嘴角上扬,颇为自得道:“打得好,他们越是闹得大,朕才能安心。”

“好了,你继续去盯着罗成的一举一动,切忌不可离得太近,罗成那人耳聪目明,别让他看出什么破绽来。”

“小人遵旨。”

次日,李密特地召见了李世民,一大堆赏赐便入了李世民的营帐,还说了一些似是而非,宽慰的话,什么罗成年轻气盛,武艺非凡,难免骄纵,但竟然将李三公子打成这样,也实在过分了些。一方面说着罗成如何厉害,如何了得,劝李世民不要计较,另一方面又唉声叹气,说叨着这罗成在瓦岗寨势力极大,就连他这个做皇帝的有心想为李三公子出气,怕也是无力。

初一听,李世民还云里雾里,再一听,就门儿清了。李密这是不知道从哪听来的消息,阴错阳差之下,以为罗小弟与李家不和。眼巴巴地上赶着来挑拨罗小弟和李家的关系。

李世民是谁?极善言辞,死的都能让他说成活的。

所以,立马顺杆子就接话了,一脸的义愤填膺,一口咬定因为言语不和,罗成将元吉打了的事实。表情那叫一个气愤,痛心疾首,恨不能马上将罗成揪来报仇。

李密见状,心里高兴啊,面上装得十分大度,话中绵里藏针,极尽挑拨之能事。

一番谈话下来,李密几乎已经将李世民看做自己人,对于夺罗家军兵权一事,又多了几分助力,自是高兴不已。

而李世民是怎么想的?他想的是我李家全家上下是心心念念念着罗小弟的好,恨不能大开城门迎接人,可惜罗小弟顾念旧情,一直未曾答应,我还正愁没办法呢。眼下好了,你李密心眼小,没有容人之量,我就坐观其变,必要时推你一把,等你把罗小弟逼得退无可退时,我便可以顺理成章将人迎进李家。

一时间,大帐内两人谈笑甚欢,却各怀心思。

但还没等李密想到法子夺罗家兵权,前线传来噩耗,今日对阵虹霓关新月娥,又有三员大将被俘,分别是屈突星,屈突盖兄弟,还有王伯当。

一听有王伯当,李密当时就急了,这王伯当可是他的股肱之臣,擒了谁也不能擒了王伯当,等于断他一臂。

事实上,本来也擒不到王伯当,今日战场之上,新月娥又使金镖将屈家二兄弟逮住之后,众将议论纷纷,军心极为不稳,好些将领都在窃窃私语。

这个说:“这女将着实厉害,你瞧,人屈家兄弟都被擒了,还得人罗将军上阵。”

又有人说:“不错,就算她再厉害,对上咱们罗将军那也是半点辙没有,只能挨打的份,你瞧瞧上回,裴小将军那事,不就是罗将军第一个发现不对劲的么,还能从千余敌军之中杀出重围,嘿,罗将军真是神了。”

还有人低声叹气道:“唉……要我说啊,皇上这回真怪错人了,罗将军真是受了天大的冤枉。”

众将纷纷点头,言语之中竟然对皇上有诸多怨言,对罗成怜悯有加。

王伯当越听心中越是不忿,自己身为皇上的亲信,却不能为之解忧,难不成只能受制于罗成?当即便提着长枪驱马上前叫阵去了。

新月娥一看他身后的三角形大旗,绣着个硕大的“王”字。

王伯当一上来便道:“你这小女子仗着暗器,接连暗算我西魏大将,实乃不仁不义,算不得什么本事,有本事咱们就靠着手中兵器战上一战,那才叫君子之战。”

新月娥听罢,觉得好笑,她连男子都称不上,怎么就还君子了?眼前的男人不过是激自己撇开暗器,与之对决,非要扯些上什么仁义道德。那她就让他输的心服口服,于是放言道:“好啊,我不使用暗器了,就与你比上一比。”

“那好,咱们有言在先,不得反悔,你得对天发个誓。”

这回新月娥是真笑了,见过磨磨唧唧的男人,还没见过这么墨迹外加小心眼的男人,难不成他都是在以己度人?

新月娥又照办了,王伯当这才放下心来,大喊一声道:“看枪——”

新月娥立刀一挂,轻松将枪拨了出去。王伯当又抖枪往她肩处刺来,新月娥收刀架住。

两人接连数招,兵器交接,都不见胜负,王伯当心道这女子还有两下子啊。

王伯当不敢轻敌了,这下是什么绝招都使出来了,可就是什么招都使出来了,那也奈何不了人新月娥,都被她四两拨千斤的化去,王伯当当即就有些急了,虽说他的枪法比不得罗成,但那枪法也是精湛无比的,怎么就连个小女子也收不了?

这边新月娥看对方眉头越皱越紧,嘴角上翘,心说你还真以为我就会使用暗器来着?刀法才是本小姐的看家本领。

趁着对方拉枪的空当,新月娥后手变先手,直接一刀划在王伯当的腹部,王伯当受伤跌下马。

王伯当跌落在地,伸手捂住受伤的腹部,幸而盔甲够厚实,那小女子也没下狠手,要不然这肚子可就被戳破了。

新月娥居高临下,莞尔一笑,眼底透着不屑道:“王将军,这下我算不算的上君子了?”

一句话便羞得王伯当哑口无言,心中更是恨极那女子。

新月娥一挥手,就有人将王伯当五花大绑地带下去了。

她傲然坐于马上,嫣然一笑,朗声道:“怎么?你们瓦岗还有人没有了?难不成都让我这小女子给打怕了不成?”

瓦岗这边众将一听这话,纷纷不平,单雄信提着兵器就要往前冲,被王君可给拦住:“五哥,你别冲动,方才我看那女子所使刀法,似是不一般,怕没那么容易对付。”

徐茂公听罢,也道:“六弟擅使大刀,既然他说不一般,肯定有奥妙之处,要不然也不能将我五虎将之一的“勇二郎”擒住。现下,都让她擒去八员大将了,大家切莫轻举妄动,还等我细想想。”

众人正在商讨之际,就听对面的姑娘又发话了:“要是你们都不敢应战,就让前日那个冲出重围的将军出阵,我瞧着你们之中,也就他有点本事。”

新月娥今日本来就想再细瞧瞧罗成的,可人罗成今日不但不上阵吧,压根都不在场上,这让她着急了,索性自己开口说出来了。说出来之后,只觉得脸上发烫,颇为羞赧。

徐茂公和秦琼对视一眼,再看那新月娥,提到罗成时,一改方才打仗时的傲气和不屑,变得言笑晏晏,面颊绯红,时而还低头沉吟,这副姿态是怎么看怎么不对。

但这罗成兄弟上不上,也不是她说了算,或是他们说了算的,且不说因为前日之事,罗成愿不愿意上阵,就算罗成愿意,皇上那怕也不是那么顺利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感谢豆子的地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