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静把那幅画连同信封一起扔进了楼梯口的垃圾桶里。
开门进屋便闻到一股香味,应该是熬了汤,却不知道是什么汤。陈静在玄关换拖鞋,小贵宾犬屁颠屁颠地跑过来“呜呜呜”地冲陈静撒娇,陈静笑着摸了摸它的脑袋,一抬头,就看见钟璇围着那条自己买回来后就没怎么用过的印着田园碎花图案的围裙,捧着一个白瓷碟从厨房里走出来。
“回来了?”钟璇冲她笑笑,“时间刚刚好,快去洗手,可以吃饭了。”
小贵宾犬撒欢地跑到钟璇脚边:“嗷呜呜呜呜。”
陈静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上的那两袋食材。
钟璇把菜放好,然后走过去从她手上接过两个袋子,打开看了看:“可以放进冰箱储存,明天正好拿来做早餐。”
陈静洗完手又洗了把脸,出来时,钟璇已经把她买回来的东西都放好了,正坐在餐桌那头等她,小贵宾犬也蹲坐在旁边,尾巴不断地一甩一甩。一人一狗齐刷刷地看过来,眼神闪闪发亮。
陈静:“……”
“先喝汤。”果然熬了汤,不单是闻着香,味道也一流。陈静喝了一碗后还想再要,却被钟璇阻止了。
“喝那么多汤你还吃得下饭吗?”
“那就不吃饭啊。”
“不行,要吃饭。”钟璇拿起她的碗,帮她装了大半碗饭,还哄着她说,“乖,主食一定要吃。”
不知道为什么,陈静没有觉得那一声“乖”带给她太多肉麻的感觉,也许是因为钟璇说得非常自然,一点都不肉麻,又也许钟璇以前就经常用那个字,她听习惯了,就免疫了。
饭桌上的几个菜都做得十分可口,莴笋木耳炒虾仁、鱼香茄子、鲜菇炒菜心,陈静一样一样地夹到碗里品尝,赞口不绝。
钟璇等吃到差不多时才说:“我今天在报纸上看到……”
陈静抬起头来看她。
钟璇微笑着迎上她的视线:“这里很多公司都在招人,我发现有几家挺合适的,就投了简历过去。”
陈静本以为她想问dave的事,心里已经想好了该如何应答,但没想到钟璇说的是另一件事,顿时有点回不过神来。
公司招人,投简历?陈静想了想,问:“你之前不是打算做老师的吗?”就连教师资格证都考了啊。
钟璇也想了想才回答:“资格证的考试过不过现在还不知道,就算过了,也要等到事业单位招聘考试开始,我总不能光坐着等吧,所以打算先找份工作,适应一下社会生活。”
陈静听她说得有道理,不禁笑了笑,点头赞同:“那你投了哪几家公司?”
钟璇用调羹勺了些木耳和虾仁到陈静碗里,然后才说:“不太记得公司名字了,投了三四家,规模有大有小,都是招保安的。”
“你想去当保安?”陈静不动声色地笑笑,“你行吗?”
陈静当然知道钟璇行不行,因为两人刚认识的时候,钟璇就在一家健身俱乐部里当武术教练,陈静报的女子防身术课程,就是由钟璇担任的老师。
“行,我以前练过。”钟璇顿了顿,又补充,“其实我在家那段时间也不光是看书,也有经常锻炼。”
陈静看着她问:“你不是失忆吗?”
钟璇扬起唇角笑了笑:“但我的身体记得。”虽然不是都记得,但看到了房间里摆放的武术比赛奖杯和锦旗,还有抽屉里关于各种拳术的书籍时,身体的记忆就开始慢慢复苏了。钟璇想,自己应该是从骨子里喜欢武术的,不然根基不会打得那么好,她按着拳谱上的动作分解图练了几遍,很快便找到了感觉。就像一个原本会骑自行车的人,就算隔了十年二十年没有再碰自行车,也还是照样会骑。
“那也不用当保安啊。”陈静那样想着,就那样说出口了。
“不然还能当什么?保镖?”钟璇突然开起了玩笑,“我当你的保镖算了,只要包吃包住就好。”
陈静也笑:“我现在还用不上保镖,等以后出名了再考虑你。”
钟璇脱口而出:“你现在还不算出名?都上头条了。”说完之后才发现自己说了什么,要闭嘴已经来不及了,只能表情尴尬地笑笑。
陈静愣了下,随即恢复气定神闲的样子:“你也看娱乐新闻?”
“我买的是城市早报,但报刊亭把《娱乐直击》放在最显眼的地方。”我想看不到也难啊。
陈静本来就做好了钟璇已经知道的心理准备,所以现在钟璇提起这事,完全在她意料之中。
“你想知道报纸上登的是不是真的?”陈静看到钟璇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干脆自己把话挑明。
“肯定不是真的啊。”钟璇耸耸肩,不以为然。
陈静都不知道她的判断依据到底从何而来,居然还用上了“肯定”这个词,你凭什么那么肯定啊?
钟璇当然不可能像她表现出来的那么笃定,她在看到那则头条新闻时心都快要碎了,只能不断地自我催眠:那是媒体炒作,炒作而已,都是假的,假的。钟璇心理素质不错,催眠了自己一个上午,果然压抑住了内心的不安和悲愤。
“那到底是不是真的?”终归没办法做到若无其事,钟璇只要一想到洗手间里那两套并排摆放的牙具,玻璃心就狠狠抽痛,各种脑补就狂虐她衰弱的神经。
陈静看了眼钟璇,对方没有看她,低着头猛扒白饭,就差没竖起个牌子写着我是鸵鸟。陈静看着这个样子的钟璇,忍不住笑了起来。
“当然不是真的。”陈静说,与此同时,钟璇微微绷紧的双肩开始慢慢放松下来。
陈静只说了那一句,没有再接着解释,钟璇也不需要她继续解释,知道他们两人之间并没有男女之情便很足够了,其他的,都不重要。
钟璇收拾好碗筷后才喂小贵宾犬,用的不是狗粮,而是白饭加炖汤,上面还撒了层碎肉,对小狗来说无疑是豪华大餐。被钟璇的饭菜喂了两顿,小贵宾犬已经被她彻底驯服了,对她亲昵得不得了,连陈静看了都觉得心里不是滋味。你才认识她几天?我养了你三年多啊,你好意思当着我的面冲她撒娇?滚!
小贵宾犬滚去阳台吃饭了,钟璇拿起扫把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然后又拿拖把拖了一遍地板,最后将厨房、客厅、房间里的垃圾收集在一起,用一个大袋子装好,拿出门外扔。
陈静忍不住想,真贤惠。
原先不亮的楼道灯已经被钟璇在白天的时候换新的了,不单是这一层,往下那几层也换了新的,柔和的灯光在楼梯间铺陈开,连最阴暗的角落都照得一清二楚。
钟璇推门出去,脚步突然顿了一下,目光所及,斜对着门口的墙上正“坐”着一只布偶,一只艾斯克兔斯基,细长细长的耳朵,细长细长的胳膊,细长细长的双腿,偏偏有着一双夸张的大眼睛。白色的艾斯克兔斯基,瞳孔特别特别大,颜色特别特别黑,死板地“望”着她的方向,让人毛骨悚然。
摆放的角度显然别有用心。
钟璇皱了皱眉,走过去将那只布偶捡起来,不料手掌猛地一痛,痛得她立刻松手,艾斯克兔斯基翻倒在地上,在灯光的映照下,可以清楚地看到它背后突出来的一排排密密麻麻的针尖,这让它看起来活像一只刺猬,又像是受尽酷刑的小可怜,就算是天不怕地不怕的钟璇看见了也忍不住生生打了个寒战。
这绝对已经不是恶作剧那么简单了,钟璇看了眼开始往外冒血的手掌,幸亏刚才拿的时候没怎么用力,不然后果不堪设想。她本想将兔子放进垃圾袋里一起扔掉的,但想到了那些危险的针尖,说不定会再伤害到别人,于是她改为拎起兔子的耳朵,小心地拔掉那些倒插的绣花针,然后才封进垃圾袋里。
陈静很奇怪她为什么出去那么久,在她走进来的时候笑着调侃:“你不会把楼道也顺便也打扫了一遍吧?你这样清洁阿姨会失业的。”
钟璇很自然地将受伤的手插(额)进裤兜里,笑笑道:“垃圾袋没绑紧,垃圾掉了出来,就收拾了一下。”
陈静立刻嫌弃地扫她一眼:“你摸过垃圾还把手插裤袋里?”讲不讲卫生啊?
“我现在就去洗澡。”
关上浴室门,钟璇的笑容随即消退得一干二净,黑沉的眼眸微微眯起,里面蓄满了冰寒的冷焰。
有人想对陈静不利,这已经相当明显,幸亏她发现及时。
只要一想到刚才开门出去的不是自己,而是陈静,钟璇就又怒又怕。她绝对不允许陈静受到一点点伤害和惊吓,绝不允许!
所以无论那个隐藏在黑暗角落处的人是谁,她都会想方设法把他揪出来。
以眼还眼,以牙还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