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3

陈瑜原本以为延卿带这个女人回来是变了心,想让青衣给他的新人腾地方。

就连素云也这么认为,怒其不争的说:“君既无心我便休,青衣,既然那个男人变了心,你干脆拿了钱离开不就是了。怎么还落得这个地步?”

素云叹息,真是一个痴情的傻姑娘。先是轻而易举被一个落魄的小子哄了去,蹉跎了年华,耗尽了钱财,最终被人抛弃不说,还误了卿卿性命。

凤双,还是叫她青衣吧。青衣笑得有些苍凉:“事情如果这么简单就好了,如果延卿一开始就直说他负了我,我伤心归伤心,却也是有勇气离开的。”

然而当时延卿看到青衣抵触怀疑的眼神,竟然觉得十分好笑。他跟青衣解释,这位姑娘是他留洋时的同学林宛筠,最近刚刚回国,想要开办一个纺织厂,响应孙先生的号召,实业救国。

之所以找上他,是因为延卿家里曾经开办过纱厂,有一些经验,想要跟他合作。延卿对自家纱厂的倒闭耿耿于怀,一直都没有放弃过东山再起的念头。所以林宛筠这个想法,与他一拍即合。

青衣并没有因为延卿的解释而放松警惕,同为女人,她分明看到了这位林小姐眼神里深藏的爱慕。怕是合作创业为假,觊觎别人男人为真吧。

但是她又没有办法让延卿放弃这次合作机会,只能眼睁睁看着两个人成天泡在一起研究什么市场、材料,招工之类的问题。那两个人融洽的气氛,还有时不时吐出一句时髦的洋词,让她竭尽全力也融入不进去。

最后青衣只能另辟蹊径,找师姐讨了不少保养的方子,学习新式的穿衣打扮,用女人的方式拉回延卿的目光。

延卿那时终究还是爱着青衣的,所以渐渐的留意到了她的寂寞。之后,他也会特意从工作中抽身出来,带上一支红玫瑰,点上香薰蜡烛,两个人吃一顿温馨的西式晚餐;也会在饭后打开留声机,拥着她跳一段罗曼蒂克的舞曲。

“那个林小姐肯定不甘心吧!”素云笃定的说。本以为青衣被她排挤出去了,没想到又反杀回来,林宛筠怎么可能会认输。

青衣嘴角一勾:“若是甘心,我怎会落得如此下场。就算她光明正大追求延卿,我也不惧她。可惜我自小在鱼龙混杂的戏班长大,却也依旧不懂人心险恶。”

之前延卿事业没有起色,怕拖累青衣和孩子,就不肯让她过早生育。如今面粉厂已经走上正轨,新开的纺织厂也蒸蒸日上,更重要的是,青衣已经26岁了,她想要一个孩子了。

那天她刚缠着延卿同意生一个孩子,欢天喜地的拿起细软的布料,笨拙的学着做小衣服,却没有注意到门口那双阴毒的眼睛。

“晚上用饭的时候,林宛筠说百货公司到了一批新货,热情的劝让延卿陪我去逛逛,给孩子准备一些东西。”

她当时还诧异对方态度的转变,以为两个人要有孩子了,她终于放弃了,还为此庆幸不已。以至于延卿说第二日要出差,让林宛筠陪她去百货公司都没有生出一点防范之心。

“那天从百货公司回来,我和林宛筠一前一后坐在黄包车上,路过一个偏僻的胡同,两个帽子压得低低的车夫突然停下来,附近又跳出两个蒙了脸的男人,逼我们交出所有的财物。”

为了保命,青衣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给了对方,反而是反抗的林宛筠被打了几个耳光,胳膊上还被划了一刀。

就在青衣以为终于能脱身的时候,歹徒突然暴起,一刀扎进了她的腹部。林宛筠捂着胳膊跑到街上求救,终于有好心的路人把她送进了医院。

“我捡了一条命,却伤了子宫,再也无法生育。延卿跟我说,不管有没有孩子,他都会永远爱我。为了让我相信他的真心,他把名下所有的财产都改成了我的名字,包括跟林宛筠合作开办的纺织厂,他那一半也归我。”

青衣当时的感动自然无需多说,就连对林宛筠的看法都有了转变,之后对延卿和她单独出差也不再疑神疑鬼。

“有段时间延卿对我殷勤备至,就连工厂去得也少多了。我还以为他只是单纯的想陪陪我,没想到一年后,他抱了一个孩子回来。”

“他说他和林宛筠酒后乱性,做了不该做的事情。后来林宛筠意外怀上孩子,不忍心打掉,就生了下来。”

青衣到现在还记得延卿用怜惜的口吻说:“宛筠说无意插足我们的感情,不需要我负任何责任,只希望这个孩子能弥补你的遗憾,让我们也能体会到为人父母的快乐。”

抚养别的女人为自己丈夫生下的孩子,来弥补她不能生育的遗憾?青衣当时就爆发了,她歇斯底里的跟延卿哭闹,拒绝接受这个孩子,有他没她。

“后来呢?孩子还回去了吗?”素云对青衣充满了同情,恨不得穿越时空回去,打死那对狗男女。

青衣呵呵笑了一声:“那时候延卿还是爱我的吧,为了照顾我的情绪,他最后还是把孩子还给了林宛筠。”

因为未婚生育,打死不招认孩子的生父身份,林宛筠被父母赶出了家门。一个弱女子带着一个刚满月的孩子,让延卿心疼不已。瞒着青衣在不远的地方买了一栋房子,把他们母子俩安置了进去。

“林宛筠还需要人同情?她又不是刚出闺门的旧式女子,纺织厂越来越红火,她的私房并不比父母少多少。置办一处房产,请个奶妈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哪里轮得到他心疼?”

怎么可能不心疼,毕竟是一个刚为自己生了孩子的女人,而且还毫无怨言的独自抚养孩子,不肯给自己的家庭添一点麻烦,延卿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青衣也懂这个道理,男人就是这么好骗,看不穿女人的手段。

因为一个共同的孩子,延卿去林宛筠那边越来越频繁,两大一小经常同进同出,不知情看了都赞叹多么和谐的一家人,独守空房的青衣反倒更像是寡居的妇人。

延卿的解释是工作繁忙,应酬太多。青衣也怀疑过,也闹过,终于成功的把延卿彻底的推到了林宛筠那边。

在林宛筠生了第二个孩子后,在林宛筠的“强颜欢笑”下,延卿终于决定要给自己的孩子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他和青衣摊牌,商量解除婚姻关系的事情。

“长久以来的猜测变成了现实,我看到那两个跟延卿那么相似的孩子,终于承受不住,疯了。是的,我疯了。我说我答应离婚,但是写了我名字的财产,我要全部带走。”

那些财产,是两人情浓时的见证。如今恩爱全无,尤其青衣还要卖掉那个承载着他梦想的纺织厂,延卿怎么可能会放手?然而青衣软硬不吃,坚持要把这些财产变现带走。

在林宛筠的暗示下,延卿终于动手了。他把青衣制住,拖着她的手按了指印,然后出门去商业部把产业转回到自己名下。

延卿离开后,林宛筠拿着一把尖刀把青衣的脸生生划花,最后才把她一刀毙命。面对盛怒的延卿,她的解释是哪怕日后有一天青衣的尸体被人发现,身份也无法辨别,更没有证据指向他们。

至于杀了青衣,这是延卿默认的。如果留着她,她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然而终究是心虚,延卿迅速变卖了家产,带着林宛筠准备移居国外。还是班主抱病,师姐来找青衣的时候,才发现家里已经人去楼空。

最后青衣用眼角瞟了一眼一直没说话的雪松,娇笑着跟陈瑜说:“延卿初时不爱我吗?自然是爱的,不然为什么做苦力时好容易攒下几个钱,舍不得吃舍不得穿,还要巴巴给我送来?就连我受伤之后,把财产转移到我名下,必然也是出于爱我之心。”

“都说女人心海底针,这男人心才最是善变。当初花前月下,海誓山盟,最后下手的时候也没见他心软一点。”

说完陈瑜,青衣又开始数落素云:“我只是因为不能生育就被人钻了空子,你这不能碰不能摸的,连个画儿都不如,就算他今日再爱重你,日后也少不了见异思迁。”

“屈指算来,延卿今年也六十余岁了呢。他们离开的时候已经一儿一女,如今想必已是儿孙满堂了吧?我还是一个鬼孤零零的游荡在黑暗的世界中,执念不消,转世无望。”

陈瑜觉得延卿和林宛筠要是能得善终,实在是让人难以接受。她想了想,问青衣:“延卿和那个林宛筠的生辰你记得吗?不如我试试请神,万一能请上来呢?”

就算出了国,这死了之后也要魂归地府的。陈瑜也只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如果活着,自然请不上来,如果死了,以他们的罪行,也要入地狱受罚的吧?

“延卿的生辰八字我记得,林宛筠的就不清楚了!”青衣也有些激动,她恨不得延卿不得好死,哪里会真心盼着他平安喜乐一生呢。

只要有一个人的就好,陈瑜让青衣口述,记下延卿的姓名和生辰八字。这回请的是一个普通的阴世之人,不需要太郑重,陈瑜直接占用了素云的阁楼,摆上香案和果品,点燃三支香,默念延卿的生辰八字,开始请神了。

眼看香枝燃了快一半,还是没有任何动静。陈瑜心想,失败了,八成不是还活着,就是已经投胎了,兴许活着的可能性比较大。

青衣也是一脸失望,咬牙切齿的说:“他果然还活着!”真让人意难平。

陈瑜正想收了东西离开,突然感受到一股浓重的阴气。转头一看,烟雾中突然出现了两个身影,一个明显是地府小吏,另一个是手脚都被铁链锁住的魂魄,满身血污,看不清面目。

手拿锁链的地府小吏似乎知道陈瑜跟王盛川的关系,对她十分客气:“此人正在地狱服刑,上来的慢了一点。你们如果有什么事要问,尽量快一点,等下我还要带他回去。”

“延卿!你也有今天!哈哈哈哈哈哈——”青衣却只凭身形就认出了锁链加身的延卿,原来他如今是这般下场。

一身血污的鬼魂茫然的抬起头看过来,似乎用了很长时间,才认出了青衣。他低头看着自己在刀山攀爬时留下的血痕,溃烂的双脚,再看青衣一身戏服,宛如初见时的容颜,突然痛哭出声。

“凤双!凤双!真的是你吗?”延卿拖着锁链丁零当啷的飘过来,到了青衣面前却畏首畏尾,不敢上前,只能一声一声呼唤。

青衣嘴角轻扯,讥讽道:“这副做派是给谁看呢?不知情的还以为你对我多么情深义重。看你这情形,死了之后似乎过得不太好,你那可怜可爱的林小姐呢?”

“凤双,是我对不住你,不该昏了头去害你。我,我一直都爱着你……”延卿直到死的那一刻,才真正明白自己的心。他爱的,至始至终都只有凤双。只是在爱人和血脉之间,他的天平渐渐倾斜向了后者。

今时今日,青衣却不是那么容易被哄骗了,她冷笑一声问道:“你爱谁与我无关,我只想知道你那个宝贝的林小姐现在在哪里?”

“她也死了,我们坐船经过太平洋的时候,遇到风暴,一船人都葬身深海。除了两个孩子已经转世,我和她都被押在地狱,偿还生前的罪孽。”延卿低声说出当时的事情,在冰冷的海水中挣扎的时候,他最先想起的居然是凤双,就连两个孩子都被他遗忘了。

他终于明白,这些年来,他已经迷失了自己。他以为他爱屋及乌,爱上了孩子的母亲,却不知道自己被孩子天真的笑颜蒙蔽了双眼。他不愿意放弃打下的基业,不愿意后继无人,竟然放任宛筠杀害了凤双,抛尸井中。

“凤双,我错了,我知道说什么都晚了,但是我还是想告诉你,我爱的一直都是你。”延卿拖着沉重的锁链,颤抖着想要握住青衣的手,却被她一个闪身躲过。

青衣对延卿早已没有了爱,有的只有刻骨的恨意。看到他这副悔不当初的样子,只觉得可笑:“爱我爱到跟别的女人生了孩子,爱到让别的女人毁我容貌,夺我性命?”

“你爱的只有自己吧!”陈瑜忍不住说了一句,所谓的爱青衣,也不过是发现死后钱财儿女都是一场空,才想起青衣纯粹的感情。青衣虽然傻,但是被她爱上的男人却是最幸运的。

延卿看着青衣的脸一点点裂开,上面布满蛛网一样的伤痕,终于痛哭失声,再也说不出话来。

青衣多么爱美,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如今就连变成了鬼还要带着一脸的伤痕。这都是他造成的,就算永生永世在刀山跋涉,都无法赎清他的罪过。

青衣这时朝小吏一拜,郑重的谢道:“多谢大人,我该问的已经问完了,劳您带他回去吧。”知道自己死后,延卿并没有过上逍遥的日子,反而一家四口葬生风暴之中,她的心情出奇的畅快。

“凤双,风双——”被小吏带走的延卿一声声呼唤着青衣的名字,渐渐消失在氤氲的烟雾之中。

延卿离开之后,青衣突然跟陈瑜说:“我感觉我的执念已消,可能不用多长时间就能转世投胎了。”

跟延卿的恩怨已了,班主和师姐也已经不在,她在人世已经没了眷恋。这些年来,她也没有害过人命,应该能投胎吧。

陈瑜想起村里要死要活的几个小媳妇,就对青衣没好气的说道:“我看未必,你是没有直接害人命,但是挑拨人家夫妻失和,地府没有抓你回去已经算是法外开恩了,还想投胎,哪有那么容易?”

“不会吧?有那么严重吗?是那些男人不经逗,管我什么事?”青衣有些心虚。好像是跟她有那么一丁点关系,但是他们要是心志坚定,又怎么会移情别恋呢?

她每次诱得男人为她抛妻弃子之后,很快就消失了。这些男人后来找不到她,大多也都跟妻子重新过日子去了,只是以后的鸡飞狗跳她就不负责了。

陈瑜看青衣那心虚的样子就知道她也明白,如果没有她,这些乡下的汉子十个里面至少有九个半能跟媳妇过一辈子的。

不要说没有她这些男人日后也会变心,这些农家汉子,有几个能遇到青衣这么大的诱惑,根本不足以让他们抛弃家庭。

这些农家媳妇也不指望男人天天说什么情啊爱啊,只要顾家顾儿女,得过就且过了。毕竟这时候离婚还是一件惊世骇俗的事情,她们要是回了娘家,也很难有立足之地。

所以只要男人肯回头,她们还是得见好就收。只是破镜重圆,这裂痕终归一直在心中,日后吵吵闹闹是少不了的了。

“不如问问盛川大哥?”素云提议,王盛川之前在地府就是负责审核鬼魂生前罪过的,应该对这些比较了解。问问他如果想要投胎,需要怎么弥补过失。

晚上陈瑜找到刚刚锁魂归来的王盛川,问起了青衣的事情。王盛川鄙夷了一番不男人的延卿之后,就跟她们说:“这位姑娘虽然挑拨了他人夫妻感情,但是终归没出人命。只要想办法帮助到因她受伤的女子,赎清过错之后,就可以转世了。”

至于方法,他就没有多说了。这个没有一个硬性的规定,就看她自己怎么做了。

陈瑜想到这几天村里那些男人隐晦的打听什么人的下落,就为青衣出了一个主意:“不如你去想个法子吓吓那几个男人,让他们知道你是厉鬼,以后再遇到这样的事情,什么歪心思都不敢动了。”

“这个主意好,我今晚就过去,吓他们个半死,让他们以后看到漂亮女人就害怕,以后乖乖守着自己媳妇过日子去吧。”青衣摩拳擦掌,恨不得现在就过去吓他们个哭爹喊娘。

陈瑜上辈子死的时候也不过21岁,算上重生回来这两年多,也不到25岁,性子并不算太沉稳。对这种热闹,她还是忍不住要去凑一凑的。

晚上陈瑜贴了隐身符,跟素云一起缀在青衣后面,就往今天的第一个目标,马建伟家跑去了。

到了马家,陈瑜隔着窗户往里一看,香花还唉声叹气的躺在床上,马建伟则是心烦意乱的在屋里踱步,最后实在忍不住了,看爹娘都睡了,他就悄悄拿了一包鸡蛋糕出了家门。

香花一听他的脚步声,就知道他要去做什么了。但是拦也拦不住,打也打不过,骂几句婆婆还护着,这日子活着还有什么趣味?

她左思右想,干脆解了裤腰带往房梁上一挂,踩着凳子就上去了。刚要把脖子往里伸,香花又怕系得不结实,上手就拽了一下试试。结果轻轻一拽,裤腰带竟然断了!

香花以为这条裤腰糟了,不结实了,又换了一条新的,结果还是一拽就断。试了好几回,最后连床单都换上了,还是不行。

“这是老天爷都不想让我死吗?”香花抹了一把泪,最后还是找出针线缝起腰带和被单了,死也死不了,那就活一天是一天吧。

看到香花终于不再试图寻死了,青衣才松了一口气。素云拍着她说:“让你不干好事,这回差点害了一条人命吧?”

青衣不好意思接话,转身跟着马建伟过去了。还是赶紧将功补过,明天还香花一个迷途知返的丈夫吧。

马建伟提着鸡蛋糕走到地头一个废弃的砖窑里,轻轻叫了一句:“小凤?你在吗?”听着砖窑里传来的回声,马建伟摸了摸胳膊,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难为小凤一个姑娘家,躲在这种阴森的地方。马建伟想到这里,内心就升起了一股勇气,提高了声音接着呼喊“小凤”。

“你在叫我吗?”青衣贴着马建伟的后颈吹了一口气,拉长了声音轻声问道。

马建伟只听出了青衣的声音,高兴的回头去看,结果只看到一个满脸疤痕的女鬼,一双惨白的眼睛死死的盯着他,脸上还在滴着血。

“鬼呀——”马建伟扭头就跑,再也顾不上找什么小凤大凤了。刚跑了没多远,就看到前面有个身影,依稀是小凤的样子。

果然,那个影子清脆的声音传来:“马大哥,你在找我吗?我在这里!”说着那身影还冲他挥了挥手。

马建伟心惊胆战的看过去,果然是小凤那张秀丽的脸,他伸手就要拉对方,慌张的说:“小凤,快跟我回去吧,这里有不干净的东西。我刚才在砖窑里看到一个满面疤的……”

那个字他不敢说了,他一个大男人都怕成这样,小凤要是遇到了,不是更要被吓坏了。

谁知小凤却丝毫没有惧意,笑盈盈的问马建伟:“满脸疤的什么?女人,还是女鬼?是这样吗?”说着抹了一把脸,露出一张让马建伟恨不得昏过去的容貌。

“啊啊啊啊——”马建伟一甩手,惊恐的大叫着往村里狂奔。身后是青衣如影随形的笑声,让他恨不得多生几条腿,一眨眼就能跑到家里去。

马建伟一直跑到村里,“小凤”还时不时的出没在他身边,直到他进了家门,看到灯下补床单的香花,才发现那个噩梦一样的影子终于消失了。

陈瑜看得十分解气,这样见色起意,不带脑子的男人,就该好好吓吓他。回去后她对青衣说:“多吓他几次,最好在香花出现时候你就马上消失。”等他发现香花是他的护身符之后,看他还敢不敢对香花不好。

于是没几天,队里就出现了一件稀奇的事。社员们突然发现,前段时间闹得最厉害的马建伟和香花两口子,居然和好了!这回香花反倒端了起来,马建伟天天跟进跟出的,不舍得离开媳妇半步。

马建伟也无奈啊,他晚上只要一个人在的时候,就会时不时看到小凤,一会儿是少女的脸,一会儿是血盆大口,一会儿两眼流着黑血。只有在香花身边才能安生,他只能跟媳妇忏悔,说自己昏了头,以后一定要好好对她。

老话说,丑妻近地家中宝,果然不是骗人的。香花虽然长得比小凤差远了,但是她好歹是个人啊。他现在别说小凤,就连看到陈瑜这样长得好看一点的女孩子就心里直哆嗦,总怀疑对方下一秒就会变身,吓他个肝胆俱裂。

马建伟和香花这事还只是个开头,之后一段时间,那些突然闹矛盾的恩爱夫妻也都陆续重归于好了,甚至比之前还黏糊。

把队里的几个男人惩治了一遍,青衣就要离开了。她以前祸害过的人家,还要想办法去弥补呢。

“我走了,以后不知道还有没有再见的时候。”青衣虽然有些不舍,还是坚持要离开。人世间没有她留恋的东西,她要尽快还清欠下的债,早日投胎。

陈瑜也懂她的心思,微笑着说:“希望再也不见。”最好直接还完就去转世,而来世谁也不认得谁了,所以说再也不见。

“遇到不好解决的事,记得回来找我们啊!”素云还是有点担心青衣,总觉得她太傻,怕她遇到麻烦。

“知道啦——”青衣应了一声,转身飘然离去。

屋里,雪松手持念珠,轻声为青衣念了一段经文,阿弥陀佛,希望她多积功德,早日转世。

“雪松,快来帮忙!春明叔家的家保丢了,咱们帮着去找找!”雪松一段经文刚刚念完,吴烨就闯了进来,气喘吁吁的跟雪松说道。

李春明的儿子丢了?陈瑜吓了一跳:“确定是丢了吗?什么时候不见的?”

“应该是丢了,今天半下午就不见了,他们两口子找到天黑也没找着,这才找了队长帮忙。这会儿没事的都出去找了,说是不行就去后山找找。别是孩子不懂事,自己跑到山里玩找不到路了。”

吴烨说完就走了,春明叔两口子都快急死了,他得赶紧去帮忙。李春明今年都四十多了,早年媳妇一直没生孩子,没想到四十岁上媳妇突然怀孕了,生下来还是个带把的。

大家都说他“眼看罢园了,又结了个瓜”。李春明更是宝贝这个唯一的老来子,养到六岁都没让他下过几次地,要星星不给月亮的。这要是找不回来,可不是要了他们两口子的命了。

雪松二话不说就跟着吴烨往外走,陈瑜也迅速跟上。她是知道,这孩子要是自己走丢的倒还好说,就怕碰到什么东西。

队里的一群人举着火把,村里村外林地都找了个遍,还是没有见到孩子,最后只能去后山看看了。陈瑜躲到一边随手抓了一个小鬼,问他有没有见到家保。

被抓的这个又是那个倒霉的癞头鬼,他毕竟是太平村土生土长的鬼,看陈瑜没有再做什么,就偷偷回来了。没想到刚回来不久,又被她抓住了。

“我没有见过,不过我可以帮你问问。要是找到了,也不用别的,麻烦小神婆帮我找个媳妇就行。”癞头鬼讨好的笑笑,听到陈瑜答应有合适的帮他牵线,才飞快的帮陈瑜打听去了。

很快癞头鬼就回来了,他带回来一个不太乐观的消息。有小鬼在山上见过一条大蛇,肚子隆起,似乎是个小孩的形状。

这时,远处有人喊了一声:“大家快来,这里有条大蛇!”

大蛇?陈瑜想到癞头鬼的话,迅速赶了过去。等她到的时候,正看到山坳里一条白色的大蛇摆了摆尾,风一样消失了。

过了一会儿,素云回来了。她皱着眉头对陈瑜说:“这条蛇恐怕不是普通的蛇,我追了半天都没追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