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
陈瑜只穿着里衣,哪能就这样衣衫不整的出门,就跟二妞说:“你先去盯着,我穿了衣服就去。”
转眼想到二妞现在的状况,陈瑜又赶紧叫住她:“我们一块儿过去吧,我不在你也做不了什么,去了也是干着急。”
可能是有了主心骨,二妞果然听话的在一旁等着,只是眼里却时不时闪过几丝幽暗的光芒,明明灭灭,更显得那张青紫的脸形容可怖。
陈瑜快速的穿好衣服,一手牵着二妞,一手轻轻的打开房门,蹑手蹑脚的穿过堂屋,去开大门。不知道是陈瑜太紧张了,还是陈家的门轴该上油了,开门的时候,堂屋门吱呀响了一声,陈瑜的心都提了起来。
“谁出去了?”果然,王金兰睡梦中听到了门口的动静,迷迷糊糊的问了一句。
陈瑜灵机一动,压着嗓子的回了一句:“娘,是我。我出去上茅房,您赶紧睡吧。”
平常不到冬天,不管谁大小便都要去院里角落的茅房去上。陈瑜先前也是紧张过头了,才忘了这个借口。
敷衍了王金兰之后,陈瑜踮着脚尖就往院外跑。幸亏南陈庄穷,没有几家院子有大门的,不然上茅房这个借口可不好用了。
跑到陈大富家门口时,陈瑜刚好听到一阵婴儿的啼哭声。生了!坏了!她当机立断跟二妞说:“二妞,你快去看看。”
这样的哭声二妞听了好多次,以往每一次她都只能徒劳的冲着陈大富踢打撕咬,却连她的身都进不得。但是今天,有姑姑在,她终于可以救到一个妹妹了。
二妞风一样转进陈大富和春兰的卧房,正看到陈大富指着春兰破口大骂:“又是一个赔钱货,老子就不该娶你这个倒霉催的,一块盐碱地,白瞎了老子的好种子。”
看到妹妹还没有生命危险,二妞就没有轻举妄动,而是站在半空看着春兰,奢望她能回护一次自己的亲骨肉。
床上的春兰看到又是一个女儿时,眼里就只有一片死水一样的平静。睁着眼睛任陈大富污言秽语的骂着,一个字都不回,好像只剩一副躯壳,灵魂早已经死去。
陈大富看着死鱼一样的媳妇,只觉得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总觉得心口那口恶气没出来。他看了一眼脐带都没剪断的婴儿,一把抓起来就要往尿盆了按。
春兰的眼睛闪了闪,抬抬手,很快又放下了。救了她一次,还能次次救她吗?还不如早死早超生。
就在二妞想要冲过去的时候,正给春兰擦身子的大妞突然一把夺过孩子,牢牢的抱在怀中,跪在地上哀求:“爹,留下妹妹吧,我大了总要嫁人,妹妹过几年就能干活了。”
陈大富讥嘲的看着大女儿:“你老子都吃不上饱饭,哪来的粮食养她?要是生不了儿子,你将来得给老子招个上门女婿,还想嫁出去?把她给我!”
大妞看没有打动陈大富,抱着孩子起身就要往外跑,却被陈大富一把扯住。陈大富没有急着夺回小女儿,而是伸手就要掌掴大妞。
二妞被春兰的态度伤到了,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这回看到小妹妹差点送命,大姐又要挨打,眼里顿时滴下血来。她把大妞往旁边一拉,大喝一声,指甲爆长,上前就钳住了陈大富的脖子。
不知道是二妞的戾气暴涨的缘故,还是因为陈瑜就在窗外,这回她居然在人前显出了淡淡的影子。
陈大富扑了个空,一跤跌在了地上,刚骂了一声“白眼狼”就被人掐住了脖子,定睛一看,顿时吓得魂飞魄散,裤子湿了一片,顺着裤脚滴答直流。
春兰忍着下身的疼痛,惊骇的看着早就死去的二女儿,痛哭出声:“二妞啊,这是你爹啊,你怎么能杀了你亲爹?造孽啊!”
大妞看到妹妹却只有惊喜,不顾她可怖的样貌,抱着小婴儿扑过去,惊喜的说:“二妞?真的是二妞?”她怀里的小婴儿似乎也感受到了亲近的气息,在靠近二妞时就停住了哭声,闭着眼睛,叽里咕噜。
“大姐,是我。”二妞眼中流下血泪,哽咽回道,周身的戾气也消散了不少,指甲都缩回了一截。
感觉到脖子上的力度一松,陈大富就趁机挣开。这会儿他也反应过来了,狠狠心咬破指尖,朝二妞撒去:“去死吧,你这个不孝女!”
“二妞,当心!”窗外的陈瑜心里一急,叫了出来,但是为时已晚。
十指连心,这几滴心头血洒在二妞身上,就像油锅里溅了几滴水,滋滋的响,冒着白烟。二妞的灵魂都在灼痛,怒气却不减反升。她忍着痛朝陈大富扑去,闪躲间只抓了他几条血痕。
既然已经暴露了,陈瑜也不再掩藏,径直推了门进去。大妞也顾不上问陈瑜怎么来了,把怀里的孩子一把塞进陈瑜怀里:“姑姑,帮我抱着妹妹。”转身就加入了战局。
因为长期营养不良,13岁的大妞跟八九岁的孩子差不多,自然奈何不了一个成年男人。但是姐妹齐心,其利断金。在两姐妹的配合下,陈大富很快就被制住了。
二妞的指甲深深的刺入陈大富的脖子,恨恨的看着他说:“你害了那么多条人命,今天我就送你去地狱赎罪!”
“二妞,不要!”陈瑜一看二妞是真要弄死陈大富,连忙出声制止她。
有了刚才的经验,二妞一边死死压制住陈大富,一边不满的质问陈瑜:“姑姑,为什么?难道你也觉得他不该死吗?”
“他死一百次也不够,可是二妞,就算做鬼也是有限制的吧?害了人,你是不是就不能投胎转世了?”陈瑜觉得就算做鬼,肯定也不是无所顾忌的。不然人间岂不是乱了套?
二妞低垂着眼说:“叔叔说过不要我害人,等时机到了就能投胎转世。可是我不能为了自己,就让他继续残害妹妹。”
“二妞,爹的好闺女,你可别犯傻啊。你想想,杀了爹咱俩都没好下场,要是放了爹,爹就找人给你烧香念经,让你投胎到富贵人家,对咱俩都好。我答应你,以后就算你娘生十个八个赔……闺女,我也好好养着。”陈大富抓住时机,趁机游说二妞。
大妞开始犹豫了:“要不,二妞,你就放了他吧。以后我会好好照顾小妹,不会让爹害了她的。”她没说陈大富改好的话,这话她都不信,她只是担心二妞。
二妞自然更不会信,她手下一个用力,狠狠的说:“不行,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要是以后我投胎了,他再害妹妹,谁来救她?”
“二妞!不要冲动!你小妹妹的命重要,你的将来就不重要吗?”陈瑜冷下脸说。
看到二妞听话的停下动作,陈大富窃喜,连声对陈瑜说:“小瑜说的是,快听姑姑的话,放开我。”他也不管陈瑜是怎么出现的,抓住一根救命稻草就不放了。
陈瑜自然不会让他得意太久,她微微一笑,无视丑态百出的陈大富,对失望的二妞说:“谁说要放过他?只要不弄死他,那还不是随便你吗?”
二妞这才高兴起来,低头就朝陈大富脖子上撕下来一块肉,疼得他哭爹喊娘的。大妞怕吵了人,捡起他的臭袜子就塞了进去,熏得陈大富直翻白眼,手舞足蹈的。
当然,也可能是疼的。不过,谁管他呢?就连他向来逆来顺受的老婆这会儿都像死人一样,大气都不出一个。
很快,陈大富连挣扎都不能了。因为二妞把他从手指到手臂,从脚趾到大腿的骨头一段段捏断了。
其实原本春兰还是要为陈大富求情的,却被大妞按住了。这个只有三十出头却跟老妪一样的女人看着父女相残,只能闭着眼流言,摇着头说:“造孽啊!怎么会这样啊?”然后就直挺挺的躺在床上,再也没做什么。
在二妞料理陈大富的时候,陈瑜嘱咐大妞:“烧点开水,把剪刀和白棉布煮一下。”她怀里可怜的孩子这会儿连脐带还没剪,乱七八糟的缠在身上。
洗了手,拿着简单消过毒的剪刀,陈瑜帮小女婴剪了脐带,打了一个结。把孩子用白棉布擦干净,找到陈大富为儿子备下的小棉被包起来,交到大妞手里:“好好照顾你妹妹,我们先回去了。”
“二妞不能留下来吗,姑姑?”大妞回头看了一眼二妞,不舍的问。好不容易再见到妹妹,哪怕是人鬼殊途,她也不想分开。
二妞这会儿也把陈大富料理好了,听到大妞的话黯然的说:“我经常在家里的,只是大姐你看不到我。今天是个意外,很快你就看不到我了。”
说话间,二妞的身影就已经变得缥缈起来,只希望跟在姑姑身边久了,能够让姐姐看到她。
大妞抱着小妹妹走向二妞,想要伸手去拉她,却只摸到了一片空气。明白事不可勉强,她含着泪说:“姐知道你在就好。”
临走的时候,陈瑜对躺在床上装死的春兰说:“嫂子回头养好了身子,好好把两个孩子带大,以后都是你的依靠。还有今天的事情,想必你也不会乱说吧?”
“说什么?我说了有人信吗?”春兰苦笑一声,看了眼晕死过去的丈夫,叹了一口气,心里隐约有种轻松感。
二妞暂时留在了家里,陈瑜自己原路溜了回去。插上门之后,看到东屋没有动静,这才脱了衣服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