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许汉文,仁济堂的那个许汉文、许宣?!”
任青莲的话终于让这对嬉笑打闹着的叔侄停了下来,许汉文下意识的点了点头,边上的蓝采和却是第一次注意到买走蓝酒的苦主长得什么模样,眼前一亮,脱口而出道:“韩湘子道友!”说着,便是自来熟的挨着任青莲坐了下来,一脸异色的道:“道友听说过我这不成器的侄儿?”
任青莲嘴角抽搐,敢情这对叔侄都是这种自来熟的性格,对于蓝采和能够认出他来,也不奇怪,毕竟以吕洞宾的神通手段,提前将自己的样貌用法术传递给其他几个人那是轻而易举,点了点头:“还不知道道友如何称呼!”
蓝采和自顾自的从花篮里取出一个酒壶,替两人添满酒,“先干为敬,贫道许杰,你叫我‘蓝采和’好了!”
任青莲将酒饮下,发现居然是蓝酒,暗付起来:“这酒应该就是蓝采和所酿,只是不知道他这篮子里带来多少……”两人又寒暄了几句,任青莲见许宣一脸尴尬的立在旁边,笑道:“来的路上就听别人提及过仁济堂许宣公子的善名,幸会,幸会!”
“岂敢、岂敢!”许宣忙拱手行礼,心中却是有些发愣:“我现在已经这么有名了?”事实上,他虽然经常会给附近的百姓免费送些汤药,但作为仁济堂的一个小小的学徒,此时却是名声不显,即便有病人感激,多半也感激不到他这个“跑腿伙计”的身上。
倒是旁边的蓝采和,见到任青莲故意找着借口与许宣交谈,忍不住微微皱眉,暗付一声:“莫非他已经发现了许宣的来历……”
白蛇传的这一番谋划,乃是几位菩萨为了恢复和提升大乘教在南赡部洲的影响力而制定下来的,作为计划中的关键人物,许宣又岂能是等闲之辈。
任青莲虽然猜得到许宣的来历不会简单,但要说对方是何人转世,却是无从猜测。此时注意到蓝采和的神情,却是忽然有了主意,“不知道其他几位道友什么时候到来?”
“应该快了吧,贫道是因为就住在这钱塘,所以来的早了些……”
两人说着,许宣自觉立在一旁实在是有些尴尬,将之前从任青莲那里收来的金子掏出来放在桌上:“兄台……那个,我之前不知道你认识我族叔……这个还你……”
任青莲一脸淡然的摆了摆手,“一码归一码,要真那样算,你现在称呼我‘兄台’可就不对了。”
“……”许宣张了张嘴,可不是这个理吗,但是让他去称呼一个看着比自己还要小的家伙叫“叔、伯”,他又实在张不开口,见到任青莲执意不收回金子,讪笑一声,又藏在了袖口,转身朝着蓝采和道:“叔,你今天有客要会?那汉文就不打扰了。”说着,向任青莲拱了拱手,转身离去。
任青莲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目光跟着许宣,透过边上的窗户,一直目送他过了前面的断桥消失不见,才一脸恍然的自言自语道:“悬壶济世,善行天下,佛门此番布局果然匠心独运,选人的眼光不凡啊……”
蓝采和一直观察着任青莲的神情,听到这话,愈发肯定对方定然是已经看出了许宣的身份,不过作为道门的上洞八仙,又岂能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事实上,在他们这些玄门亲传弟子的眼里,所谓的佛门不过是个旁门左道,当即便是有些不屑的道:“他是药师佛的分身转世轮回,自然是要悬壶济世了!至于说佛门的眼光,嘿嘿,那还不是慈航道人他们想要借着这个机会去讨好西方教的两位圣人吗……”
“哦?”任青莲时不时随便的附和一声,满脸的好奇心,极大的满足了蓝采和在上洞八仙的新人面前卖弄见识的心思,开始的时候还记得压着嗓子小声说,但到后来,已经有些放浪形骸,偶尔还会蹦出例如“秃驴”、“小人”这样的粗鄙言语。
任青莲从这货的打扮上就知道对方是那种“不拘小节”的人物,但蓝采和的言行举止还是让他跌破了眼睛,原本的抠脚大汉开始朝着与广场舞大妈融合的趋势发展下去……
不过他也不意外,人教和阐教关系极好,向来就有同气连枝的传统,对于慈航道人这几个叛教的败类,自然不会客气。
在蓝采和的描述中,欲界破灭,多宝隐退,整个大乘教群龙无首,观音菩萨等人急着谋划白蛇的事情,不过是一群丧家犬急着想要重新找个落脚的地方,而狗改不了吃屎,这些菩萨之所以将药师佛的分身当做许仙的人选,只是想要借着这个机会巴结一下西方二圣罢了,这一点,与他们当年改换门庭的事情同样是无耻卑鄙的。
但是任青莲却是知道,白蛇传的事情绝对要比蓝采和说的还要复杂,至少,这其中还有黎山老母的身影,说明,截教的势力也参与到了其中,而在后世的传说中,许仙的儿子许士林还是天上的文曲星转世,也就是说,这里面还有天庭的存在,这虽然是大乘教在南赡部洲的又一次布局,但本身牵扯的因果却是极其复杂的。
而且,若是他猜的不错,药师佛的这具分身便是当年被封印在欲界的那些被弃天帝逼迫的主动圆寂了的佛门高手,成为许宣,大概也只是因缘际会,毕竟,作为准提圣人的大弟子,药师佛还不至于在乎能在这场布局中赢得多少功德和积累。
至于说慈航真人等人想要借助此事来巴结西方二圣,就更是太过于想当然了。当初老子化胡为佛,西方二圣是因为考虑到了佛门的大势才心有不甘的退居幕后的,但对于大乘教本身,他们却是没有什么成见,甚至还让药师佛等上古佛的分身加入了大乘教,自然就不会去在意燃灯、慈航这些收编人员去加入大乘教了,无论这背后是不是还有什么隐秘,但至少在表面看来,燃灯、慈航这些人依旧还是西方二圣度化入门的门徒,不至于落入蓝采和想象的那种局面。
不过,蓝采和光顾着说的痛快了,却是没有发现,不知何时,这阁楼里已经多了几个身着绯紫僧袍的和尚。
任青莲却是注意到了他们鱼贯而入的一幕,但在一开始也没去在意。不过很快,随着其中领头的那个和尚开始吃着大鱼大肉的时候,他便是暗自留了个神。接着,等蓝采和说到激动之处忍不住秃驴秃贼的骂将起来的时候,便是发现那酒肉和尚的身上忽然涌动过一股煞气。
“这和尚是个高手!”那酒肉和尚的气息虽然只是转瞬即逝,但任青莲能够感觉得到,对方应该有着莲台境(也就是道门的元婴境界)左右的实力,虽然不高,但放在这南赡部洲却是屈指可数的存在了。
“此人是谁,竟然比法海的实力都要高强!”想到之前遇到的那个法海禅师,任青莲的心中忍不住开始惊疑起来。
蓝采和平日里混迹在市井之间,吹牛皮的本事倒是不小,一边小酌一口蓝酒,一边继续大放厥词。
任青莲注意到蓝采和取出来的酒壶已经可以放好几个花篮子了,猜到对方那花篮子应该是件空间属性的法宝。
……
却不知,就在蓝采和不断使用花篮子的时候,远在三十三天外的大赤天,李耳同样从他身边放着诸天星辰的那个篮子里感受到了一股波动。这花篮子乃是一件先天法宝,成双成对,不过等级一般,除了储物,便再没有其他功能了。不过由此也能看出,人教对于这一次上洞八仙的事情也是十分上心的。
只是李耳的目光落在任青莲的身上,却是忍不住皱了皱眉,运转神通,略一感应,便是看出了任青莲身上的气息为何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原来是这个小子!”摇了摇头,“还真是一个搅屎棍,哪里都有他!异数啊异数……”说着,望向了虚空中射过的一颗星辰,终究没有理会地仙界的事情,继续垂钓起来。
相比于太上老君关注着的佛道争锋,李耳显然更加看重这些诸天星辰。
……
另一边,任青莲也通过周围酒客们的低声议论知道了那个酒肉和尚的来历,“灵隐寺的和尚……是了,灵隐寺的确就在这西湖附近……”
喃喃一声,隐约中仿佛听到一道有些熟悉的声音从外面不远处的断桥上传来:“小青!”
“是她们。”任青莲的视线越过窗户,远远的就看到那白堤上飞奔而过的两匹马,马背上的的两个女子,正是昔日被他从蛇族密集救出来的小青以及西游途中有过数面之缘的白素贞,“缘分不到吗……”想到取经路上的九九八十一难,任青莲猜测许仙和白素贞的相遇恐怕也要经过一定数量的劫数,所谓千年等一回,怕就是这个道理。
正想着,那个酒肉和尚终究没能忍下去,轰的一声站了起来,“哪里来的泼皮贼道,光天化日之下,满嘴的胡言乱语,居然敢说灵山破灭……”
说着,抓起手中的长眉棍唰的一声砸向了任青莲两人所在的桌子。
下一刻,放在蓝采和身前的酒壶已经被震的飞在了半空中,整张桌子,靠近他的那条桌腿也裂成两截,朝着他砸了过去。
“咦?”蓝采和看出了那酒肉和尚的实力不弱,轻咦一声,不屑道:“哪里来的野和尚!”说完,脚踩天罡,轻叱一声:“指地成钢!”猛地往下一拍,几道长剑便是从那和尚脚下四周凭空伸出,将其困在了里面。
“道济师弟,这贼道会妖术,咱们快走吧!”旁边几个跃跃欲试的和尚顿时一惊,忍不住叫道。
任青莲心中却是一动,道济,灵隐寺,眼前这酒肉和尚该不会就是后世的那位济公活佛吧,不过传说中此人乃是南宋时期的人物,莫非眼前的这个道济只是他的某一世转世之身。
他猜的不错,眼前这和尚的确就是降龙罗汉的转世之身,当日佛祖安排那蛤蟆精转世之后,便是提议让这降龙罗汉也去转世历劫,好生修炼一番,按照原本的计划,他要到三百年之后才会以济公的形象出现在历史上。不过如今灵山崩灭,大乘教正是用人之际,不久前惠岸将法海送回金山寺闭关修炼之后,回南海的路上途径灵隐寺,发现了降龙罗汉的转世之身,便是将其点化。
佛门的转世修炼每一世都有自己的目的,降龙罗汉这第一次转世,目的便是消除他身上的戾气,被惠岸点化之后,实力在半年之内暴涨,戾气横生,开始变得目无尊长,仗着强大的武力,已然是这灵隐寺的霸主,身边的那几个和尚就是他的跟班。
此时见到蓝采和的天罡变法,却是冷笑起来:“原来还真有些手段,不过洒家可不怕你!”别看他目前只是莲台境界,但记忆觉醒之后,他的道行每时每刻都在恢复着,面对一个邋遢道人,也是丝毫不惧。大喝一声:“大力金刚罗汉,归附我身!”
不过他也不傻,知道实力不济对方,便是施展佛咒,将大力金刚罗汉的力量召唤了一部分下来,这种法术并不算高深,道门也有类似的“请神”,借用道家神仙的力量对敌,不过因为降龙罗汉的身份,这次借来的力量却是不弱。只见他的背后慢慢的出现一道金光,隐隐中,化为一尊金光巨佛,往下一坐,将那些地面上伸出来的罡刀全部震碎。
“哈哈,吃洒家一招——降龙定鼎!”大喝之中,双手向天虚托,凝聚出无数奇异的符文,浮光掠影般,结成一尊大鼎,带着一股威严、浩荡、古朴而宏大的气息朝着蓝采和镇压过去!
蓝采和这下子终于知道对方实力绝非表面上那样简单,不敢大意,从花篮子里取出一把宝剑,沉声喝道:“来的好!”说完,疯魔般的狂劈起来,很快,凌厉的剑气便是在他头顶上结成了一张巨网。
轰的一声,鼎剑相交。劲气爆射,将整个阁楼都弄得混乱无比。
酒客们早就一哄而散,只剩下店里的老掌柜躲在角落里擦着额头冷汗,“阿弥陀佛……无量天尊……玉皇大帝……”将他能够想象到的诸天神佛的名号各自念了一遍,暗暗祈祷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