韵清叹口气,这些年她手头的钱一向有限,哪有多余:“姐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手上没有钱,柏言给我的这些,也没什么多余。”
李氏赶紧附和:“我知道我知道,不过你晓得的,我跟孙太太才几天的交情,她只怕不肯让我入伙,我那意思,我出钱,你找她入伙,赚了我们平分怎么样?”
她不是不想帮忙,不过替她说句话的事,也没想过得什么好处:“你看看,我出个门都难,怎么入伙去?”
李氏见她不拒绝,定是有望:“别急吗,外头的事由我,你就跟孙太太说说入伙的事就好。”
看着李氏这一片殷勤,韵清实在无法拒绝,说起来,李氏跟孙太太的交情确实浅薄些,只是自己两年不见孙太太,情分自然不比从前,她只答应去说说看。
江轩智这头见胡一菁回来,便天天跑到韵清这里来催,她晓得胡小姐忙着,又不好回绝了姓江的,便一直拖着。江轩智并不好打发,像颗赖皮糖天天的粘她。那日孙太太上门来,正赶上韵清好言好语地撵走江轩智,他三个打了个照面,孙太太抬了小香扇把脸一遮,倒引得江轩智来看,正想问韵清,却见她领了这位太太进了屋里去了。
江轩智虽说有些粘,跟了韵清一个人时还能厚些脸皮,现今这有陌生人在也不好不识相,便乖乖走了,反正改日也能再来问的。
那孙太太见江轩智走得远了,才将扇子放下来:“我说你跟什么人不好打交道,偏跟这些人来往,柏言也不说你?”
韵清也不知道孙太太怎么就对这江警长有了偏见:“他人没你们说得这样不堪,是个有理想有抱负的呢。”
孙太太瞧她不领情,便将梁家事来当例子:“你晓得伐,梁处长家,就是让他给折腾的,你说说,让他查个偷盗的案子,他偏办成个贪污的案子,结果贼没抓着,反把梁处长送进去了,这城里有头有脸的人家,多少有点不能见光的,现今见着他都当他是瘟神避着呢,你倒好,我来三次,碰着她两次。”
她知道跟孙太太掰扯不清,但依着她道:“我听姐姐的,下回肯定注意。”
孙太太却又想起另一个来:“还有那胡小姐,你也少来往,你说说我们往这里来,哪个不是人生地不熟的,全指着亲戚故旧相帮呢,她连自己的亲舅舅也能出卖,还能算个人吗?她舅舅倒了她脸上有光还是怎么的?”
她实在不想再扯进这些恩怨里,说起来,都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的事情,她夹在中间,怎么表态?于是她便跟孙太太撒起娇来:“若琳姐,你这一来就数落我,还让不让我说话了?”
孙太太一向当她小妹妹看待,最吃她这一套,也就不再提起:“我也是为你好,对了,你李姐说你找我有急事,什么事吗?”
韵清有些为难,这穿针引线的事,她也是头一回做:“哪有什么急事,她听说梁太太跟着你发达了,想入伙呢,你到底做些什么生意呀?”
孙太太眼角朝上一笑,随口说道:“我什么都做,股票,期货,市面上稀缺的东西,只要我能从外头搞到的,全都做。我跟你说,我现在还倒卖药品呢,那可挣钱了。”
“药品?这也能倒卖?”她晓得现在打仗,药品缺失,却不晓得,还能从外头倒卖的。
孙太太悄声说:“黑市上多着呢,我这点算什么,人家也在赚,我有什么赚不得的?”
她不懂这些行情,大约人家都这么做,她想自己也是想得远了些,正事要紧:“那李姐姐这事你怎么说呢?”
说到这事,孙太太颇有些得意,她轻飘飘地说:“她当面跟我提过,我没同意,外头想跟我合伙的多了去了。我呀只信你,你要是入伙了,顺带她吗也就无所谓了。”
韵清嘴巴一抿,诉起苦来:“我哪有什么钱,你晓得我的,那会空落落一个人出来,这后来吃喝全花的是李姐姐的钱。”
孙太太一个巴掌拍在她肩膀上,怪她不开窍:“我就是知道才这么做的呀,你想想,我做个难人,让你出面做个好人,挣了钱有你一份不说,你还还她一个天大的人情总是真的。”
她这一听,感动得不得了:“若琳姐,也就是你,这样替我着想,柏言本就欠着孙参谋的,我这里再欠着你的,倒叫我拿什么还你?”
孙太太又在她肩上拍了个巴掌,埋怨她首:“不许瞎说,你可别稀里糊涂地在柏言面前说,他在前线拼着命呢,再叫他心里挂着事,就是我也不答应的。”
韵清感念她豁达:“这个我晓得,那李姐姐那里,我去跟她说。”
孙太太微微一笑,很了妩媚:“不用,我过会回去去她店里,跟她说一声就好,省得你那样费事。”
至晚,李氏回来时,韵清已经睡下了,可她还是非敲门进来:“韵清,我真得谢你,那孙太太说了,你答应参股,让我准备钱呢。她就是不放心,怕我黑了你那份,把我当什么人了真是。”
她抓着李氏的手安慰着:“姐姐,她不晓得你我感情吗,左右我信你就是了。”
李氏心情好,也就不拘这些小节了:“也是,你先睡吧,我就是跟你说一声,我这就回去整理一下,看看有多少好投进去。”
韵清瞧她那激动的样子,也是好笑,不过总算皆大欢喜的一件事,她也乐得促成。
只是她低估了李氏的热情,第二天一大早,韵清还没起呢,李氏又进来了,将那金条摊在床了。韵清粗粗一看,一小堆在那儿,她也从没见过这么多金条呢:“姐姐,你哪来这么多钱?”
李氏怪她健忘:“我跟你说过的呀,我从我公爹那里偷出来的呀。”
她从来想不到李氏能将这样多的金条安全地带来带去,不禁好奇:“那你怎么带出来的?”
李氏坏坏一笑:“我这些年呀有个习惯,就是将这金条子全缝在我的衣服里,腰带上。平日里就锁在箱子里,这要遇着事就往身上一穿。你瞧瞧,除了度用的,全在这里,一根不少。”
韵清看着这许多钱,有些不舍得:“你打算全拿出去?要不要留点以防万一呀?”做上两手准备总是好的。
李氏自然是考虑过的,只是人家也是有条件的:“嗯,孙太太说过了,香港那边呀只认金条的,我们手里的钱到那里不好用。反正我这手里还有些闲钱,这饭馆也是天天都有进项,不怕饿肚子呢。再说,我家阿奇,那个不长脑子的,把那地契房契全丢了,将来要是回去,不得让他爹妈给骂死了?我这里替他挣下些,将来也好置些产业不是?”
韵清脸上挂着羡慕的笑,这两个兜兜转转,还是归到了一处:“阿奇给姐姐来信了?”
李氏眼里含着春情,嘴里忸怩道:“还是柏言带回来的那两回,他说他想通了,外头的女子再好,不如我本分,他心里到底是牵挂我的。”
韵清真心替她高兴:“姐姐,你可真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李氏听不懂:“啥意思?”
韵清解释给她听:“就是说你苦尽甘来的意思。”
两人相视一笑,到底共患过难,互不相瞒,便是亲姐妹也不过如此了。
李氏兴冲冲地将钱去交给孙太太了,她憧憬得一夜暴富的横财梦,那孙氏却比她的心更雄些,夸说保她三个月内番一倍,将李氏乐得开了花。
却说那江轩智见韵清一味推托她,不禁有些懊恼,他开着车在胡小姐家外头没日没夜地等,手里准备的花儿都蔫了,胡小姐就是没出现。那日他等得不耐烦了,外头又下着大雨,心中来了气,怪韵清不帮他,便想上门跟韵清理论几句,毕竟,找胡小姐多半也是为着她的事来的。
他车开到韵清家门外头,见外头停着一辆车,仔细一看车,不正是胡小姐坐驾吗?他心里暗骂:好你个徐太太,这是耍着他玩呢。也不管大雨滂沱,不撑伞便冲了进去。
只听屋里头两个女人笑语嫣嫣,被他这一闯进来,着实吓了一跳。
“江警长,这大的雨,怎么不撑把伞?”韵清一边埋怨一边去寻了条干毛巾来给他擦。
胡小姐只肖看他一眼,他便什么气焰也没了,说起话来也斯斯文文的:“毛毛雨,不碍事。对了,你们说什么呢,这么开心?”
“正说到你呢?说你等胡小姐,都等出病来了,都知道你性急,你那天说要查什么来着?”韵清朝他眨眼示意。
他自听着胡小姐的笑声,心中这腔怨气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这会被韵清这样开玩笑,又有点激动起来,这话也就说不流利了:“不……不性急,这不是……不是为着徐太太的案子吗?”
韵清递上杯热茶给他驱寒,他喝了总算不哆嗦了:“这个,胡小姐,你最近很忙吗?都好几天不见你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