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徐柏言收拾好了行李,去跟父母道别,韵清正盘算着怎么打理自己的房间,不想楼下发出争吵声,是徐老爷的声音,徐老爷中气十足,狠狠地教训着儿子:”跟你说的什么?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人家像你这般年纪的孩子都上学去了,你瞧瞧我们家,就我们老两口孤苦伶仃,给你娶了媳妇,你就当摆设一样放家里?你当真要气死我吗?”
徐柏言并不买账:“父亲,我早就说过,先立业再成家,如今我已经按您吩咐成家,难不成你希望我成个整日呆在温柔乡里的废物吗?”
徐老爷很生气:“我说了不让你去完成你的理想吗?新婚才三天,你就抛下妻子,你若是上战场,倒也罢了,如今天下太平,你去上任,怎么地连妻子也不能带?我倒要跟你的上司评评理去。”这个儿子他一向看重,自小为人正直,做事专一,他去从军,他也是一直支持的。
韵清在楼梯口听得心惊胆战,本想不用天天面对这刹神,很是开心,看这样子,不知能否称了自己心意。
徐太太带了人匆匆赶上楼来,韵清隐进房里:“韵清,快,收拾行李。”
她吓了一跳:“母亲,我也要去?”
徐夫人握着她手,语重心长:“夫为妻刚,柏言去哪里,你岂有不跟的道理,南京又不远,也不是穷山恶水的,有什么不能去的。”
韵清不肯死心:“可柏言不让我去。”
徐夫人却不高兴了:“他不懂事,你也不懂事?都结婚了,早点要个孩子要紧,他这一走,你让我们俩猴年马月抱孙子?”
去了也抱不上啊!韵清心里这么想,却没敢再回话。
徐夫人当她同意了,吩咐道:“秦妈,简单收拾一下就行了,其他行李我整理了过两天专门送过去。韵清啊,到了那里缺什么就来信啊,到时候柏言休假了,你就陪他回来看看我们。柏言可就交给你了。”
这是要天将降大任吗?韵清五雷轰顶。
徐柏言本想结了婚帮了徐柏华擦了屁股了事,顺便也了了父母对他心愿,是个两全其美的事。现今看看身边这位,简直就是个累赘,这是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顺便把自己埋了啊。想到此,他也是束手无策,只是厌烦地看着旁边这位。
韵清被他看得起毛:“你别这么看我,好像我就情愿跟着你似的。”
本就心烦,这女人还样啰嗦,少不得抱怨:“女人就是麻烦。”
韵清心里委曲:“那你就在半路把我扔了,省得你碍眼。”
“那倒也省事。”
“我也不想来的,我还从没这么出过远门,连家人,好朋友都没来得及说地一声,倒像是被人贩子给拐了一样。”
徐柏言心想,自己要真是人贩子倒省心了,反笑了:“呵,多谢抬举。”
一路颠簸,又各怀心事,所以觉得这路途甚是漫长。
南京的徐宅是坐普通的小洋房,跟徐家大宅是没法比的,家中更是简洁,只有许伯夫妇两人成年看守,一路周车劳顿,韵清已经没有力气来观察房子。
柏言让司机放下行李,过来与韵清说:“我在司令部有宿舍,不住这里,你没有事别来找我。”
韵清大喜过望::“真的吗?太好了,慢走不送。”
这好消息来得突然,韵清一下子神清气爽。
许妈给韵清送进房间就去做饭了,韵清这才打量起这间屋子,两层的洋楼,精致小巧,起居室,会客厅,书房卧室,一间间装修不甚豪华,却很舒服,这里会是她这段时间的家,而且完全属于她,真是太好了,她要在阳台上种上花花草草,小院里要放上秋千,秋风吹过时品茶看书。还有还有餐桌上每日都要摆上玫瑰,哎,算了算了,这个着实费钱,如今她可没有多少钱,柏言是不会管她了,徐家要是不给家用,那她只能吃那一百银元和见面礼的老本了。想想自己以后的日子还得从长计议。
韵清自在地住了两日,和许伯夫妇相处也和睦,许妈的饭做得不甚好吃,还好韵清不甚挑剔。许伯料理花园和一些屋外的事情,许妈管着屋里一应事体,倒也简单。韵清并不闲着,从许妈那里,她知道这房子是徐老爷给柏言备下的,但徐柏言从未来住过,只命人到时给许伯夫妇送些钱来开支。他们也是难得见到徐柏言的。
韵清心下盘算,这地以后就是自己做主了,先收买了许伯夫妇为已用,再慢慢到外面寻个事做,只要瞒过徐家,那她的日子不要太快活哦。
既是她的地盘,当然一切由她作主,韵清并没有闲着,这房子久无人住,虽打扫干净,到底没有一丝活气。她和许妇找出来些陈年旧物,许妈保管得好,都还十分新。韵清到底姑娘心性,只挑了自己最爱的粉蓝来装饰房间,其他各处也都按着自己喜好做了摆设。许伯夫妇甚是起劲,这两年,两人只管看屋子,生活好死水一般,现今来了女主人,自然高兴,由头韵清指挥,甚是起劲。
只是这日下午便来了不速之客。秦妈领着一车子的行李来了,大包小包的足足十来个。
人还没进屋就开听到秦妈在喊:“少奶奶,太太让我送东西来了。”
韵清心下暗叫不好:“乖乖,秦妈,这是搬家哪,哪有这许多东西送来?”
秦妈拎着包袱:“可不就是搬家吗,少奶奶,太太吩咐了,让我和小玲一道过来伺候你和大少爷。”
不会吧,这清静日子才开始呢,韵清赶紧推却:“你们两个?这里有人伺候呀,你们还是快回上海去吧!”
秦妈轻声在韵清耳边说:“少奶奶,老爷和太太急着抱孙子,秦妈我有经验哪,太太可是交了任务给我的。”
韵清脸红:“这个,也太急了些吧,我们这才……”她边说边往里边走着,心下却盘算着怎么通知徐柏言。
“少奶奶,”秦妈见四下无人,神神秘秘地说,“太太知道,你们两个还没同房呢!”
这也知道?莫非徐夫人长了千里眼?韵清心下慌了,看来要打发这秦妈,光靠她一人是不行的。
秦妈和小玲整理箱笼,徐太太不光带了衣物,还带了好些摆设物品。秦妈交给她一只小箱子,里面是一堆首饰和厚厚一叠的钱,真是雪中送炭。韵清吩咐了许伯去唤柏言回来,许伯回来却说柏言忙,若不是大事让她自己处理。
看来也只能自己出马了,她不认路,许伯带了她一起去。到了地,只见门卫端枪站岗,很是威严,许伯一路通报,来到院中,一水的军装男人,她一个女子在中间实在突兀。不过倒引来一堆目光,一个副官模样的把她们引到徐柏言的办公室。
柏言开会出来,听说有人找他,快步回去,瞧见竞是韵清,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也不问候,直接招呼:“这才几天功夫,有什么天大的事跑来这里,再说这里岂是你们想来就来的。”
韵清委曲:“你当我想来,你母亲派了秦妈和一个丫头来,说是要住下,还说……嗯,只怕我们商定的事是被他们晓得了,秦妈说是来监督我们的。”
徐柏言也无言以对,只是叫了声:“真是破事一堆。”
两人正说话,门口围了一堆人,探头探脑的。柏言看见,嘱咐韵清先回去,把那一堆人给呵退了。
韵清低头走出来,许伯地门房处等他,却听得一声呼唤,好像是叫的韵清,抬头一瞧,眼前一个军装模样的帅气男子,这不是林六那四哥林四林少清吗!
“四少爷,你怎么在这儿?”韵清打量着他,几年不见他越发英武了。
林四带着他那原本就有的痞气道:“我自小就羡慕徐家大哥,一向以他为楷模,所以我参了军,现在我跟他在一处工作,虽然,我官阶小他几级。对了,你怎么会来南京?”
韵清不好意思,跟四少爷有几年没见了,只怕他还不知道她和徐柏言的关系:“我是来找徐家大少爷的。”
果不其然,只听林四说:“按说你应该已经跟柏华结婚了,到这里找他哥哥,难道柏杰出了什么事?”
韵清摇头:“没什么大事。”
林四微微一笑,模样迷人:“我这些年可都没怎么回过那个家,我家那儿女人成堆,是个是非之地,我也不好打听什么,小六只说你嫁人了,你我终归相识一场,有什么事,只管找我。”
“林四,没想到,你跟我太太倒是老相识啊?”柏言突然杀到,着实吓了两人一跳。
林四眯着眼看向徐柏言:“徐老大,你说什么,她是你太太?”
“怎么,你不知道我前几天是回家结婚去的吗?”
林四恍然大悟状:“听说了,听说了。”却又突然坏笑,“没想到,哎,真是没想到。”
韵清知道怕人多嘴杂,毕竟,跟柏华有婚约这事鲜有人知:“四少爷,有些事说来话长,还望你不要在外面前说起。”
林四想了想,说:“哎,明白,明白。”
徐柏言不愿多作逗留,旁边好多人传来好奇的目光:“阿四,那我们先回去了。”
“你走好,走好!”林四看着柏言扶韵清上车的模样,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明明当初韵清跟他说过,跟她有婚约的是徐府二少爷柏华啊。
已有好事者围上来,你一言我一语地追问那漂亮少妇和徐柏言的关系,林四不胜其烦,又不敢多说,只让他们明天亲自问徐柏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