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欢迟疑了一下,问云逍道:“从前,我与他……”
少年抿了抿唇,道:“他待你很好,你……也很依赖他。旁人眼内,你们……天造地设。可你们,并未真正在一起。否则,我也不会……横加介入。”
他这一番话不时停顿着说出,说得很艰难。清欢听了沉默起来,心揪得更紧。
云逍续道:“而你对我,厌恶有加。”
清欢道:“我为什么厌恶你?”
这个问题,其实她从前也问过他,他却总说一言难尽。这一回,却像是认真思索了片刻,看着她道:“大抵是不像旁人一般迁就你,你又觉得我,夺走了雪对你的宠爱。”
清欢嘴张得滚圆。不提还好,一提她心里更像是猫抓似的好奇,忍不住想要知道,他们从前到底是怎么相处的,跟天之雪,又是什么关系。
但云逍现在显然没心思深聊这个话题。
清欢皱了皱鼻子,道:“听上去……很幼稚的样子。我以前,有那么无聊?”
云逍道:“放在从前,此时我若点头,便又成你厌恶原因之一。”
清欢双手在他腰际收紧,面颊贴着他的胸口蹭了一蹭,说:“我错了,我再也不会讨厌你的。你在我心里,也很重要……”
云逍眸中黯色不减,摆明了并不信她所说。
清欢着急起来,“你要怎么才肯相信!”
云逍侧过脸去,不搭理她。
清欢心头奋起一股孤勇,搂住他的脖子,对着他的面颊,狠狠凑了上去。真的快要亲上时却又怂了,僵在原地。
云逍也不动弹,保持着被她抱住脑袋的姿势,完全一副“我看你到底想干嘛”的神态。
清欢稍稍放开他一点,犹豫了一会,对着他的颊边,蜻蜓点水一般,十分轻柔地一吻,然后自己的面孔就先红了。
云逍的心里柔化开一片。如果说,现在他与宫城遥两人,都站在了她心中天平的两头,那么现在,云逍觉得,无疑是自己这头更往下沉了一点点。而且,他还继续保持着天时地利的优势,那么距离人和,应当也不会太远。至于宫城遥,如果此时换作是他在她身边,那么他也一定不会对自己留手的。所以云逍觉得自己一点也不愧疚。
云逍拼命想要继续绷住脸,嘴角就是忍不住地上翘,又好像失了魂似的没有说话。清欢见了,翻个白眼,不去理他。云逍却在这时候回过魂来,转头看着她道:“你敢吃我豆腐。”
“你……”清欢被他噎得说不出话,心想难道你吃我豆腐还吃得少吗?可这种话,又怎么好意思说得出口。
云逍坏坏地看着她道:“我得吃回来……”
清欢正要骂一句“你敢”,小船却在这时候剧烈颠簸起来,四面的海浪瞬时间打得比船舷还要高了。
海神节时的银月湾,纵使是一年内月亮距离海面最近的一日,海面却反是最为平静柔和。此时忽然掀起滔天巨浪,按照海市神话中的说法,那就是海神正在遭受酷刑折磨了。
但这等飘渺梦幻的说法还未来得及在脑海里面过一个弯,清欢便见身前海浪之中,陡然跃出一道银蓝光芒,定睛细瞧,正是先前他们见到的,在月下弹奏箜篌的那名鲛人男子。
他的长发沾染水光,在月下轻甩出一个惊诧人眸的美丽弧度,白玉般的面容英俊轩朗,斜飞入鬓的长眉竟也沾染一抹幽蓝的色泽。可他手上同样闪耀着银光的方天戟,就不让人觉得那么愉快了。
漫天水花落尽之前,男子一言不发,提戟便攻!
清欢急将云逍护至身后,他之伤势虽已痊愈大半,然而三月期限并未得满,非到万不得已,她绝不愿他出手。奈何她的弟子剑早在他们坠入山中滑道时遗失不见,此时只得徒手与那男子过了数招。赤手对上长兵,立时显出劣势来。
云逍袖手在旁,紧观战局,一时也未插手。
清欢咬一咬牙,想着怎就那么倒霉,先有玉玉,再有这家伙,连续遇上两条长鱼尾巴的,就没一个正常。还是咕噜噜最好了。
男子方天戟密集攻来,清欢与云逍本都打定主意,不在海市人前暴露自身实力。此时清欢无奈之下掌间化现灵力,记记术法飞出,招架男子攻势。
这两个月他们虽未敢明目张胆有所动作,清欢却也在云逍指点之下,关紧门窗仔细修炼木、火两灵。虽未有甚实战经历,灵力却是比前更为纯粹浑厚,长进不少。刚生出来的火灵,也自若隐若现的细流,延宽为稳定长久的涓流。
此时海上交战,清欢所用自是她最为纯熟的木系术法,但毕竟不敢全力施为,怕闹出太大动静,引人围观生出事端来。
那鲛人男子长兵在手,自是占据上风,然又一番过招之后,他却忽然收手后退。不过瞬息便已换作人身,腰腹以下赫然修长双腿,身穿一袭月白衣裳,登上小舟。
那男子朝着二人拱了拱手,道:“寒阡见过二位。”
清欢依旧提防着,满面纠结看着他道:“一见面就先打一顿,是你们鲛人打招呼的方式?”
寒阡又行一揖,满面歉然道:“方才着意试探,多有冒犯,实在抱歉。”
云逍将清欢拉至身后,示意她不必紧张,语气平淡对那鲛人道:“何事?”
“公子快人快语,在下便也直言来意。”寒阡道,“实不相瞒,我已留意二位良久,看出二位并非甘愿久居海市之人。”
清欢心下一惊,暗忖她一直以为是大长老暗中派人监视他们,原来是另有其人。不过更大的可能,是两方面人马都有。
云逍面上神情没有一丝变化,双眸淡看向寒阡。
“而我,亦已困居海市之中,六百余年。”寒阡话语落尽,忽而转过身去,上衫解落,滑至脚畔。(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