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欢疑惑道:“怎么了?”
云逍贴靠石壁坐了下来,说:“休息一会。”
清欢在他身前蹲下,仔细观察着他的面色,却见云逍已然闭目调息。
过了会云逍睁开眼来,站起身道:“走吧。”
清欢道:“刚刚那下,还是牵扯到你的伤势了,对不对?”
云逍道:“没有,只是有些累。”
清欢鼻子有些酸,瘪着嘴道:“你就骗我吧,反正我傻,也看不出来。”话虽如此说,仍是右手探向他腕间脉门,渡过自己体内木灵去。她也不知道这样有没有用,但看别人疗伤的时候,却都是这么干的。
云逍一下子就把她揽到了怀内,自己的后背贴靠在岩壁上。
清欢整个人的重量,几乎都倾倒在了他身上,心跳,又不自觉地快了起来,说:“你干嘛?”
云逍的下巴蹭了一下她的额头,说:“留下力气,我还要倚仗你的保护。”
清欢噘着嘴,瞪了他一眼。
云逍道:“不要在我面前噘嘴。”
清欢正想问为什么,自己就先反应过来了,连忙脱开他的怀抱,往后站开一些。
洞穴狭长,空气却一点都不沉闷,光线昏暗,二人行走速度十分缓慢,一路所见一无岔路,二无异样。只地势不断往下倾斜,前方更是一个非常急剧的陡坡。
清欢道:“是不是不太对……感觉这都要通到海里面去了……”
云逍道:“通到海里,又怎还会有这源源不断的清新空气。”
清欢想着也是,话虽如此,仍是小心翼翼往前探出身子,看了看那陡坡。说是陡坡,都快跟悬崖没什么区别了,也不知道这坡到底延伸到多深的地方。
清欢御出飞剑,说:“我们还是御剑下去吧。”
云逍方要点头,脚下地面却急剧震颤起来,像是整座海岛都要沉到海里面去。
清欢一个不防,便往坡下栽去,脚下飞剑更不知摔落到了哪里。
“欢!”云逍慌忙随她跃下,却觉脚下平滑若镜,根本无从站立便也跟着摔倒。
清欢早已摔得七荤八素,跌跌撞撞一直往下滚去。
云逍心内焦急,猛提劲力便往下方掠出,长臂一伸,终将那人抱入怀中。两人一路跌撞翻滚,浑无半分休止架势。云逍勉力稳住身形,匆忙御出飞剑,然而还未来及稍喘口气,便觉胸口闷滞剧痛,仙灵立时难以接续,脚下飞剑顿失驾驭之力,二人重又向下栽落。
清欢惊惶回神,匆匆一眼但见云逍嘴角又已沁出血丝。不及心痛,掌间木藤交缠翻飞而出,奈何滑道之上无以着力。但此一隙之阻,却也使得二人稍稍平稳住了身子,并肩坐着飞速向下滑去。
云逍不动声色抹去嘴角血渍,身躯依旧护紧清欢,苦中作乐,“还挺有趣。”
清欢一下笑了出来。笑,却又带着泪。
再又飞滑而过一段距离,眼前光明乍现。清欢仓皇回头,但见他们刚刚出来的那个窄小洞口,眨眼一隙就看不见了。滑道变得更为狭窄,天地是一片混沌朦胧的淡紫,仿佛水晶般的浅淡色泽四散氤氲。远近俱是如他们身下这般的狭长滑道,由各个方向伸展而出,仿佛触手一般充斥在这方神奇空间之内。
云逍面沉如水,再次尝试提纳元功,稍一用劲,胸口滞痛便更加剧烈,喉头跟着一腥,唇角血丝被他偷偷抹去。
下滑之势犹无半分休止之相,不及思虑这段奇诡旅程的尽头究竟是什么,二人身下的滑道便陡然断截了。身躯俱被抛扬起一个弧度,然后止不住地下坠。
清欢不可遏制地惊叫出声,刺目蓝芒袭来之前,她便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再次睁开眼睛,清欢看见一个硕大的鱼头在她眼前晃悠,一张一合的鱼嘴里,还吐出两个泡泡。清欢想着自己这一定是在做梦,就又重新闭上了双眼。
“哎,她醒了,她醒了!”
“快快,派人去禀告大长老!”
“哇,这真是外面来的人么?!”
“她怎么又晕过去了?”
“都让让,都让让,信疆大夫来了!”
……
耳畔乱七八糟的声音,让清欢的脑子跟随身体一起清醒过来,只觉浑身酸疼,手脚乏力,但她还是一咕噜地坐了起来。但是——
天呐,她看见了什么?清欢差点又晕了过去。
她看到一条跟人差不多大小的鱼在空气里游动,两只海蚌张合着扇贝在说话,一只海马挺着大肚在她身前摇摆,可那脑袋上却明明是一张人脸。瞧她望过来,人面海马还朝她笑了一笑,清欢的魂都差点被吓得没有了。
窗户上趴了一堆看热闹的生物,这其中有人,有鱼,有虾,还有许多清欢叫不上名来的。总之个个都是一副兴致盎然模样,不断往屋里边探头探脑。
想到晕厥前的事情,清欢的心里就更是一惊,慌忙四下张望。她的身边,躺着一个快被绷带包裹成粽子的人。就算只有眼睛、嘴巴和两个鼻孔露在外头,清欢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云逍!”
云逍一动不动。
清欢着急起来,忍着眼泪趴在他胸口听了一听,平稳有力的心跳声传入耳内,她方稍稍放心了一点点,转头对那一群不明生物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十来个声音一起回答她——
“这里是海市!”
“咕噜噜的家!”
清欢道:“我们怎么会在这里?”
那吐泡泡的大鱼竖起身体右边的鱼鳍,指了指房顶。
清欢顺势往上一望,却见澄空碧蓝如洗,比海水还清透。然后她才明白过来这大鱼是让她看什么——屋顶破了一个硕大的洞。
大鱼道:“你们从天上掉下来,砸坏了我的房子。”
“对不起……”清欢低了下头,道,“这里?是海市?咕噜噜的家?”
“海市。”大鱼的脑袋上下点了一点,“我就是咕噜噜。”
清欢还是不大习惯对着一条鱼说话,眼前景象又太过诡异了。她记得他们进了山洞,然后从山洞里的滑道上一直滑落,可是滑道忽然就断了,她和云逍从高空摔了下来。再然后……就没有了。
房间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面颊红润的白胖老头儿,他整个人就像是一只粉面捏的寿桃。
老头儿对那大鱼道:“咕噜噜,客人面前,你还是现出人相来好一些。”
咕噜噜嘀嘀咕咕,“这里是我的家,在自己家里,当然是要怎么舒服怎么来了……”话虽如此,他的整个鱼身还是飞速旋转起来,不一会功夫,上半身就变作了一个面容憨厚的少年模样,身上搭了一条小马甲,下半身却仍是鱼尾,对那老头儿道:“满意了吗,大夫?”
老头儿拈着胡须点点头。
清欢只捕捉到了“大夫”两字,双眼立时放出光来,对那老头道:“你是大夫?”
老头儿点点头,“老夫信疆。”
“姜大夫!”清欢激动得跳下床来,“我朋友,怎么样了?他现在是什么状况?”
“哎,老夫信疆。”信疆又重复了一遍。
清欢有些莫名地眨眨眼,点点头,心里想着,你姓姜,我知道了啊。
信疆也以为她明白了,就迈开小粗腿,又爬上床去察看了一番云逍,说:“你们两个从天上砸下来,他浑身上下都是伤。不过没关系,老夫妙手仁心,已经为他包扎上药过了。共计费用一万零五百个海贝币,看在你们远来是客的份上,给个一万意思意思就可以了。”
房内房外响起一连串的嘘声。就连咕噜噜和那疑似怀孕的海马,也斜着眼睛看他。信疆面不改色。
清欢却哪还有心思去计较什么一万还是一万零五百,至于海贝币又是个什么鬼,她就更无暇去注意了,当下只是疑惑道:“你的意思,他是摔伤了?那我怎么没事?”
她只在手脚处感觉些许疼痛,那是先前在滑道上便摔伤了的,此时手上伤痕也被简单处理过了。
“你当然没事。”信疆满面同情加可靠,“你俩着地的时候,他一直紧紧地护着你。都晕过去了,还不肯松手。可费了我们好大力呢。”
清欢扭过头去看着云逍,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吧嗒吧嗒滴落。
就在这时候,屋子外头又响起一阵不小的动静,一个高亢的声音响了起来——
“大长老吩咐,请客人去长老阁见他!”(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