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过还满浸着鲜血的石阶,东方不败一脚踹开自己院子的门。窗台下的花依旧娇艳无比,可却丝毫没有让他的心情好上一点半点。
推开屋门,巨大的声音在屋子里回响。
窗台上卧着的白色毛球抬起了头,见到他怒气冲冲地摔门而入的样子,桂花糕歪了歪脑袋,迈着步子不紧不慢地走到东方不败脚边。
它先是抬头看了看,发现面前这个人类真的在生气。然后又用肉垫碰了碰他的靴子,也没反应。最后……“滚开!”东方不败一脚踹开用爪子勾着他的衣摆想要往身上爬的白猫,想起这只死猫是那个混蛋养的,就更加生气了。
“喵!”桂花糕的背脊撞到桌脚,疼得它尖叫一声。东方不败面色阴沉地盯着它,掌心慢慢抬了起来……
动物的感觉比人要强烈得多,即使东方不败没有露出杀气,但桂花糕还是感受到了杀意。它哆哆嗦嗦地退后了两步,把头低了下来,枕在前爪上,可怜巴巴地看着东方不败。叫声一声比一声哀戚:“喵喵喵~”
东方不败忽然被叫声惊醒过来,皱起了眉——他这是怎么了?居然和一只畜生较劲?
手放了下去,东方不败看了一眼贴在地上似乎是吓坏了的桂花糕,眉间的褶皱更加深刻了——不过是只畜生,把气撒在它身上又能怎样?难道可以改变他曾经被人……的事实吗?
恃强凌弱以大欺小,他什么时候,也变成了那种自己最讨厌的人?
东方不败这么想着,弯下腰去把瑟瑟发抖的大白猫抱了起来,搂进怀里。似乎是想弥补刚才的粗暴,一下一下地抚摸它发抖的背脊。
许是被摸得舒服了,桂花糕把脑袋在东方不败的手臂上蹭了蹭,叫声一声比一声娇软:“喵~喵~喵~”
东方不败搔了搔它的下巴,心想养只猫或许也不错……
只是蓦地:“喵!”这畜生猛地在东方不败手上狠狠咬了一口!然后趁他吃痛的时候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从他怀里跳了出去,风一般地冲出了屋子!
“嘶……”东方不败摸着自己手上冒血的牙印,一时间居然没有反应过来。等他追出去的时候,屋子外面已经没有了桂花糕的影子……
青年愣愣地站了一会儿,然后……猛地一脚踢碎了房门口的花盆。果然是唐无乐养的猫,和他一样讨人厌!
……
日月神教的地牢,自然不会是好去处。梓羽紧紧抓着封寒的手:“我们……会死吗?”
封寒裹了裹身上的破衣服,结结巴巴道:“不、不知道……”梓羽的手暖暖的,软软的,握在掌心好像一片羽毛,挠得他心都痒了。他心猿意马地道:“要是真的有人伤害你,我就和他拼命!”
这真是只有老实人才能说出来的话,若是有人想要杀梓羽,凭借他自己现在这样枷锁缠身的状况,就算拼命又怎么能阻止呢?
梓羽一点儿也不觉得安心,反而愈加害怕了。她靠着封寒,瑟瑟发抖好像一只小白兔:“你越说我越瘆的慌!不许说了!”
“哦。”封寒傻傻地道。黑暗里,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拽住了她的衣角。无乐少爷身边的侍女,就算只是小丫头,那穿的也是上好的云锦,布料攥在手里滑滑的,可是,封寒却觉得没有梓羽的手滑。
执素窝在另一边的角落里,听见他们两个人的悄悄话,无声地摇了摇头,小声骂了句:“呆子!”
沅芷靠在她腿上,一只胳膊被装了回去,关节处肿得老高。而另一只胳膊还是垂着,显然没能得到过任何的治疗。她听到执素的话,轻轻笑了一声:“真好……”
“有什么好的?”执素头靠在回舞肩膀上,三个女人歪七扭八地躺在枯草铺的地面上,看起来狼狈极了。
沅芷换了个姿势,让自己变得更舒服一点:“临死前还能和这么一个人斗嘴,难道不好吗?”她笑着笑着,眼里几乎要落下泪来。
回舞看了,依旧没有出声,抬起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她的面纱被血染透,可依旧不曾取下来过。即使是死到临头,也没发出一声。
沅芷看着牢门下面透出来的一丝微光,眼神似乎是要直了。她痴痴道:“回舞,你和我说句话好不好?”她望着虚空:“我还记得那个时候……只有你和少爷,如今这么久过去了,我还是没有听过你讲话。”
回舞一愣,收回手低下了头。面纱下的嘴角动了动,可是却什么声音也没有发出来。她沉默良久,却还是摇了摇头。
沅芷‘哼!’了一声笑了起来:“你还是这样,小心我告诉少爷去!”
执素摸了摸她的头发,叹气道:“小沅,少爷他……”
沅芷歪着嘴角微笑着,眼角却有一滴泪落了下来,她淡淡道:“我知道少爷不在了,可是……我们不是很快又要再见到他了吗?”她在黑暗里吸了吸鼻子,赌气道:“回舞,这次我一定比你先遇见少爷。”
回舞的眼睛即使是在黑暗里也能看得一清二楚,就像一条潜伏在黑夜里的蛇。她看着沅芷脸上似哭似笑的表情,目光里透露出了惋惜。
封寒本来已经快要忘记了唐无乐交给他的事情,可如今听她们一提,猛地又想起来了。他举起手,腕子上栓的铁链哐当作响:“等等!我忘记和你们说了!唐公子他其实唔!”靠他身边的梓羽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巴:“你别说话了!闭嘴!”
封寒的脸都要被她按变形了,喉咙里‘呜呜’作响。
梓羽很凶地在他耳边道:“你闭嘴!不许说话!”声音大得震得封寒耳朵嗡嗡作响。
漂亮的小姑娘一手捂住封寒的嘴巴,一手掰开他的手,在掌心写下‘隔墙有耳’四个字。等封寒不动了,她才放开按在他脸上的手。
梓羽摸索着爬到回舞身边,用手指在她身边的沙地上一笔一划地把事情写清楚。回舞看了,长出一口气,抬手摸了摸梓羽的脑袋。
封寒有些好奇,拖着一声叮叮哐哐的锁链也爬过来:“梓羽姑娘,你在干什么?”他刚凑过来了一个脑袋,结果就被梓羽一巴掌推了回去:“走开!”
牢门外边儿,杨莲亭贴在铁门上听了半天,却什么也没听着……心情正抑郁着。一边的下属谄媚地道:“杨总管,您这是在干嘛呢?”
杨莲亭斜睨他一眼,忽然一脚把这倒霉家伙踹了个跟斗:“看你这样!还知道我是总管哪?!给我起开!”他一脚踹在人家膝盖上,疼得那人直喘气却还要给他让道儿。
等到虎背熊腰又盛气凌人的总管离开了,那人才揉着膝盖直起腰来。他朝着地上啐了一口,声音轻蔑:“还总管,什么玩意儿?!”
……
夕阳已经爬过了屋檐,院子里的红花被最后一点儿余光照得像是镶了金边儿。
“教主……属下已经探查过,这黑木崖上上下下都找不到裴元的踪迹。手下的人说,他的尸首怕是顺着山涧被冲走了。”
东方不败原本盘膝坐在床上闭目养神,可听见这话,猛地一睁眼!他抬手猛地一挥,贾布就觉得有一股大力拉扯着他往前,下一秒,东方不败就掐住了他的脖子。
“你之前……是怎么和本座说的?”几日来,东方不败的武功几乎是一日千里。内力足了,说话自然也就带着一股让人害怕的气息,吓得贾布瑟瑟发抖。
“教、教主息怒……”贾布额头上的汗水滴了下来。
东方不败一手举着一个成年男人,却像是无比轻松的样子:“本座说过——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你就这么敷衍我?”一天不见到唐无乐的尸体,他就一天不能安心。只有唐无乐死了,他才觉得快活。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恨唐无乐,居然比恨任我行还要多。
东方不败的手指收紧,贾布被他掐得直翻白眼。
“教、教主……息怒。”贾布的脸变成了青紫色,似乎下一秒就要断气的样子。他扒着东方不败的手臂,却又不敢用力,脸上的表情扭曲极了。
东方不败见到面前的长老这副德行,一时间觉得心烦意乱。他一挥手,贾布就撞上了紧闭的房门,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儿才回过气来。
“快滚!”东方不败不耐烦道:“别让本座再见到你!”
贾布被他吓得连话都不敢再说了,连滚带爬就往外跑,快得像是屁股后头有鬼在追。
坐在床上的青年看着空荡荡的房间,良久才闭上眼叹息一声,又开始打起坐来……
……
东方不败在练功,而唐三少爷,他现在,又在做些什么呢?
此时的唐无乐,正坐在泉水里。他闭着眼,身上单薄的衣服被热水打湿了黏在皮肤上,光滑的额头上滴滴汗水流了下来。
此时距离封寒一去不回,已经整整一日了。他看人一向很准,封寒虽然蠢了些,可功夫不错,加上人又老实,绝不是那种背信弃义的人。
他既然不回来,要么……是在路上出了什么差错。要么……就是在沅芷那儿出了什么差错。
现在想来,在沅芷那儿出差错的可能性更大。在苏州的时候,沉音曾经用一个手下人不知不觉地,换掉了上官云的手下。上官云铩羽而归,这些手下自然也跟着他回到了黑木崖。
这些日子里唐无乐虽然人在山上,可对于外界的消息却了若指掌,这些都多亏了这个暗桩。若是不出他所料……一定是东方不败发现了黑木崖里的那颗钉子,然后顺藤摸瓜找到了沅芷……
这么看来……沅芷她们恐怕凶多吉少。东方不败本来就和沅芷有嫌隙,沅芷落到他手里,怕是没有好下场。
唐无乐睁开眼睛,叹了一口气——幸好沉音不在,不然就被东方不败这个贱人一网打尽了。他还真是没有想到——东方不败放着任我行不去对付,居然先收拾起了他。
原本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可若是让他现在去找任我行,只怕会被那老匹夫活吃了。
现在的唐三少爷,可真真算得上是孤立无援。
“东方啊东方……倒是有些长进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