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家的崔士军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去大哥家？大嫂让他望而却步。二哥？以前或许可以去，可是他们搬走了，还和自己家交恶，他没有脸去二哥家了。别人家？大过年的家家户户都热热闹闹，自己一个外人去人家干什么？
最后他漫无目的的走着，想着走到哪里算哪里。当他意识到自己停住了脚步后。发现自己站在了父亲的坟前，看着被白雪覆盖的坟墓，他感到了心里的那份荒凉。
自己有多久没有来看父亲了？过年的时候，大哥问自己要不要到山上给父亲送些纸钱？因为李珍的脸色不好看，所以他犹豫着拒绝了。而大哥带着三个儿子，来了父亲坟前。看看一旁被拔起的干草，还有几个还没有被覆盖的烧纸痕迹，他知道大哥很用心。
他默默的跪了下来，站在父亲的坟前，他想起了父亲还在世的时候。那个时候，自己刚刚才娶妻，李珍也没有露出真面目。在自己的父母面前虽然不能说怎么和风细雨的，也是礼貌周全。而随着分家，父亲病重，她就开始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而她的妈妈也一年要来个几次，每次住够了半个月才会离开。而随着丈母娘的离开，他家也要过阵子困难生活。等到缓过些神了，老太太又来了。
每次自己都想问问李珍，为什么她妈来的时候家里有什么都给她？为什么自己的父母不能吃自己一口饭菜，就是过年过节过生日也看不到自己一毛钱？
自己一再的鼓足勇气，可是话到了嘴边又咽下了。想起父母为了给自己娶这个媳妇花了多少钱？想到父母为了让自己有个家，付出了多少的心血，他就感到一阵心疼。最后也只能当做看不到，自己蒙蔽自己了。
随着父亲的离开，母亲每家轮一年，在大哥家还算是好的，在二哥家，妈妈都会白胖些，而到了自己家……他一脸的苦笑。不说妈妈帮着自己家做的那些家务。就是丈母娘来了，自己的妈妈还要给她让地方住到二哥家。再加上不忙的时候，姐姐接了去住些日子。妈妈在自己家的日子只手可数。
所以他一直知道自己是不孝的，面对二哥和大哥谴责的眼神，他只能躲避或者故作不知。而今年二哥家发了，虽然他没有故意打听。可是大哥和侄子们还是会不经意的说起二哥家的改变。不但在城里买了房子，还买了两套。生意也是红火的不行，看大哥每天往城里送的那些活羊，就知道二哥家的生意如何了。
而二哥家侄女好心给自己出的主意，老婆嫌弃辛苦。对妈妈和二哥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更甚至午饭都不留。和她们家的亲戚比起来，自己这边的亲戚是一文不值了。可是真正有事的时候。帮忙的是谁？那个时候怎么不见她那个妈和侄子了？
哼，他是不说。可是不代表他没有怨气，每天自己省吃俭用的，钱都给她妈花了，最后还得不到一个好。他还真是傻，这是自己的家，自己的钱，为什么要给那个老太婆花，而自己的亲娘却没花过一分？最可恨的，李珍竟然在她妈的唆使下，还从妈妈那里骗钱。每次都说什么自己每天吃不好，干活都没力气，身体也不好。妈妈心疼自己，每次明知道那些钱并没有用到自己的身上，她还是把自己省吃俭用节省下来了的钱给了李珍。
而自己和儿子却很少花到这笔钱，儿子比起自己还算是好的，至少还能看到几个零花钱，买些喜欢的零食什么的。自己呢？喜欢抽烟，是自己房前屋后种的旱烟。喜欢喝酒，只有丈母娘来的时候，自己作为陪酒的才能喝几口。自己的日子过得还真是憋屈呀！
想到自己没有结婚的时候，在家里是老小，哥哥姐姐和父母都很疼爱自己，有一口好吃的都想着自己。可是现在呢？自己家的好吃的都进了丈母娘的嘴里，没有了，拿着钱也要给她买，不然就会哭喊自己养的女儿不孝，女婿不孝。为了耳根子清净，他和老婆只能妥协。本来自己家应该是三兄弟里面最富裕的，至少自己的孩子少，负担轻，还有独生子女补贴，可是现在呢？恐怕是最贫穷的吧？大哥家的孩子都大了，都开始赚钱了，二哥家的生意赚钱了，孩子读书又好，都是充满希望的时候。
反观自己家？崔士军无奈的摇了摇头，他看不到希望，只要那个老太婆还活着，只要李珍心里还是只有娘家，自己的生活就没有什么希望。无颜面对母亲，无颜面对哥哥姐姐，现在他良心发现了，也无颜面对自己了。
看着面前荒芜的坟墓，耳边响起父亲临走时和自己说的话。
“军子，你比你二哥手巧，比你大哥有心眼，按说你的生活爸爸不用担心，可是你却缺少了他们有的骨气和硬气。爸爸死了，帮不了你了，你妈妈也老了，帮不了你什么了。你的生活只能你自己过，好赖都要自己过。哥哥帮你只是一时的，而自己帮自己，才是长久的。所以你必须自己硬气，自己站起来，才能让日子好过。我不知道我这个父亲成不成功，也不知道我这个人活了一回成不成功，可是至少我觉得并不愧疚，你呢？等到你闭眼的时候，你回头看看，自己这辈子会不会有愧对什么人的时候？”
“一个男人是要挑大梁的，我从小就对你们哥三个这么教育，我不知道你学的怎么样？至少我觉得你两个哥哥做的很好。或许你大哥日子过得紧了些，你大嫂也混了些，可是他至少还能称之为男人。你呢？看看我有病这阶段你自己那个小家闹得。当初我就不同意你娶老李家的丫头，看她那个妈就知道她也好不哪去。可是你呢？要死要活的非要娶她，说什么她不会和她妈一样。现在怎么样？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后悔了，至少我是后悔了，后悔当初心软。成全了你。希望你的后悔不要出现。”
后悔吗？现在他的后悔就出现了。如果当时父亲说那些话的时候，自己还不是很有感触，那么现在他是深深的认同父亲的话语了。自己还真是最失败的男人呢。
崔士军的眼泪因为后悔默默的流了下来，他跪在地上的双腿也冻得麻木了。他强忍着麻木站了起来，感觉自己的双腿已经不属于自己了。不时的揉揉膝盖，活动活动双腿，透过父亲的坟墓看了远处的炊烟一眼。他住的房子。是二哥帮着找的。当初为了这事李珍还和二哥吵了一架。现在想想，对亏了二哥帮忙，自己才能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如果按照李珍的意思。恐怕自己手里的那些钱也都给了她娘家，自己还住在那个低矮的土房里。
在想起，这处房子买下来后，大哥和二哥帮着砌围墙。垒猪圈，家里的处处都能看到两个哥哥的身影。可是这几年自己都做了什么？对于他们的帮助认为是应该应得。对于他们的笑脸认为是理所当然，甚至对于二哥帮了大哥，自己心里也是埋怨居多。认为二哥偏心，为什么帮了大哥不帮自己？
现在想起当初二哥和母亲来的情景。他一脸的苦笑。二哥已经帮自己了，还说什么借钱给自己，可是自己在李珍的带动下都做了什么？他现在想来都是一脸的羞臊。自己还是个男人吗？还是母亲的儿子和哥哥们的弟弟吗？
就说今年过年。虽然平时自己也从未给过母亲钱，可那是因为母亲住的近。自己可以经常看到，也从未意识到这一点。而今年，母亲跟着二哥去了城里，自己作为儿子的不说初一去，也要初二去吧？可这都初八了，自己还没有拿着一点东西去看看自己的母亲。自己家里也不是没有东西，可是那些东西都进了丈母娘的嘴里。
自己母亲现在想必是不差这口吃的，难道丈母娘就差这口？李珍对于母亲不提不念的，更别提让自己带着孩子去拜年了。两事旁人过年了还有个走动呢，自己的母亲和哥哥，她反倒当做不存在。
可见自己以前是多么的混蛋，跟着这个女人后面转。为了怕她跟自己闹离婚，竟然这么不顾自己的良心和孝道。这一刻，崔士军深深的感到了自己心里的愧疚。
看着远处的太阳日渐西沉，他的心也在下沉。他想起了同一个屯子里的那些族兄眼神，还想起了那些和自己关系不错的朋友的表情，崔士军这才意识到，原来大家早就不满自己的表现了。只是碍于自己的不觉悟，碍于自己的乐在其中，谁都没有和自己说，谁都当做没有自己这个兄弟朋友了。难怪，自己有个事情什么的，大家都支吾着说是有事忙，难过来帮忙。难怪，自己想要找谁聊个天，人家的老婆孩子总是找借口把人拉走。
原来自己已经混到了这种地步？呵——呵——，崔士军脸上的苦笑那么苦，似乎能滴出水来，可是他自己不知道，也没有心情理会这些。
原来他的日子过到了这种地步，他还不觉景呢？他的人生有多失败呀！转过身，工工整整的给父亲鞠了一躬，大声的回答了父亲曾经的问题：“爸爸，我后悔了！我真的后悔了！”
崔老爷子的坟墓位于崔士高家旁边的山上不远，而崔士军的房子离崔士高家又不远，所以山上大声的喊话，让不远处的人家都能听到。寂静的屯子因为这一嗓子，顿时惊醒了。
“这谁呀，大过年的不好好在家吃饭，跑山上瞎喊什么呀？”
“我怎么听着这声音有些耳熟呢？这是谁呀？心里不爽快了？”
“他喊的什么呀？也不清晰呀，听得人心里抓心挠肝的。”
“哪里来的精神病？不会晚上下山来偷鸡摸狗吧？”
而崔士军的家里，正在吃饭的李珍母女也听见了这声音，只是因为距离已经有些远了，大家又都在屋子里，所以根本就听不见什么。
李老太太边吃，边骂：“这是哪个缺德的，大过年的嚎什么殇？”
李家宝则完全不管不顾，大口的吃着姑姑给做的肉和菜，嘴巴里面还有没嚼完的食物他就开口说：“管他谁呢，我们赶紧吃，不然一会儿姑父回来我们就要不够吃了。”
一旁也正在吃饭的崔威不干了，“什么叫我爸回来就不够吃了？你吃的是我们家的饭，凭什么还怕我爸吃？你算老几呀？”
崔威早就看这个表哥不顺眼了，别看他个子挺大，岁数也大，可是光长肉了。平时没个哥哥样，总是和自己抢零食，现在竟然还怕爸爸吃饭？真是不要脸。想着，崔威还瞪了李家宝一眼。可惜对方根本就没有接收到他的眼神，倒是不管不顾的继续吃着姑姑做的饭菜。肚子已经饱的差不多了，可是他还是不舍得撂筷子，继续往嘴里填，自然是没有时间和精力管崔威说什么了。
倒是李老太太不高兴的摔了自己的筷子，“怎么？你这是嫌弃我们在你家吃饭了？还是说你这是想要撵我们走？”
看着她本就苍老的满脸褶子的脸因为生气绷了起来，崔威害怕的缩了缩脖子，还求救似的看了自己的妈妈一眼。李珍心疼的摸了摸儿子的脸，转过头瞪了自己的妈妈一眼。
“妈有你这么和自己的外孙子说话的吗？别说他说的是实话，就是他的年纪这么小你也不能这么说他呀？再说了，你孙子说的话就是对的？你怎么不教训一下他？吃我们家的，还怕我们家的男人回来吃，有他这样的侄子吗？妈，我可告诉你，下次你再来别带着他，他都那么大了，每天除了吃就是吃，看看这身肥肉。眼看着就要娶媳妇了，你还惯着他不干活？谁家的闺女愿意嫁给这样好吃懒做的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