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了,屋里并未停电,但唐千鹤不敢开灯,因为害怕挂钟夜里会敲整点钟,还特意把电池拆了。

半躺在床上,唐千鹤辗转反侧。终于迷蒙睡去,却又在下半夜,被一种熟悉的濡湿感弄醒。

小肚子抽疼,她探手一摸,再伸到鼻子下一嗅,脸色顿时难看得快滴水。

居然在这种时候……

拧着眉,她慢慢将脚跨出床沿。鞋子一直穿在脚上,她不敢脱,整晚她一直靠着墙睡,为的就是能迅速迎击敌人。这种不得已为之的睡姿,此刻却坑得她差点哭出来——被冰冷的墙壁从后背疼爱了一晚,姨妈勃然大怒,痛经比平时剧烈十倍!

等唐千鹤借着手机的光从背包里颤巍巍翻出姨妈巾,她已经疼得感觉不到自己的肚子了……但大脑里还有一根弦提醒她更为糟糕的事:血腥味会引来游荡者,甚至……

不,不至于,现在才末日第三天,不可能已经有人转变成了变异人……

夜色沉寂如睡,唐千鹤却再也睡不着了。她轻手轻脚地用塑料袋将脏掉的内裤严实裹住,却还是觉得这玩意像不□□一样烫手。

有种跑到门外挖个洞埋掉的冲动……

唉,其实她自己就是一颗会走动的、香喷喷的人形炸弹……

也许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尼龙袋里有足够的食物,这几天她可以躲在小楼里,等例假结束再离开。

按惯例,四天就差不多了,然而不知是否由于身体年龄缩水回少女的缘故,这次竟然断断续续地拖了七天。屋子里第三天就停水了,那天晚上,唐千鹤看着事先接满自来水的盆盆罐罐,默默用毛巾粘着水擦了擦身体,草草睡下。

七天里她一直在锻炼自己的臂力和眼力,还有……想象力。

想象一张熟悉却浮肿的面孔蓦地出现在眼前,她要怎么刺穿ta的眼球,杀死ta的大脑……

这个时候的游荡者其实很好对付,只要不恐慌,不畏惧,不胆怯,不悲伤。至少在对方倒下前不行,那之后你可以跪在地上祷告,用眼泪洗刷痛楚,湿润日益冷硬的心肠。doanr。

7月初的晴天,上午十点,唐千鹤背着轻了一半的尼龙袋,离开故友的小楼。

这种时候孤身上路太危险了,如果交通工具是11路的话,那危险指数能翻三个次方。

街上有游荡者,但数量不多。

唐千鹤知道这些末世初期的游荡者,五感基本与常人基本相同,甚至视觉还要差一些。

也就是说,他们其实并不能像狼那样远远地就嗅到活人的味道,嗅觉突飞猛进那是他们变成丧尸后的事。

悄悄摸到一辆本田的旁边,唐千鹤无视了玻璃上的黑红痕迹,隔着玻璃看得清楚——这辆车的钥匙还插在车上。推开半掩的车门,她猫进去,拧动钥匙,踩油门——车动了!

唐千鹤一阵兴奋,再一看油表,心顿时就凉了半截。

这点油,恐怕刚开出这条街就熄火了……

马达声引来了猎杀者,一张张浮肿的脸从树荫底下,小卖店的深处,大巴车的门后浮现……他们朝本田车走来。

进退两难,她现在最需要的是换辆油量饱满的坐骑,可离她最近的黑色的桑塔纳都在二十米开外……放弃身下这辆本田跑过去?太天真了!现在那些游荡者还只是好奇地聚过来,一旦她走出车外暴露自己,立刻就会被疯狂的游荡者围攻堵截!他们会像撕碎一叠报纸一样撕碎她!

“……有种就来啊!”她狠踩油门,本田车撒欢般飚出去,却又被很快被扼住了油门,轮胎发出刺耳哀鸣,车身骤停。唐千鹤猛地打开车门,伸手去拉黑色桑塔纳的车门,顿时一颗心沉到深谷里:门拉不开。这车竟然是锁着的!

她又气又急,连骂娘的时间都没有,眼角余光瞟见最近的游荡者已在五米外,连忙转身要回本田车,却听到遥遥的汽车轰鸣声,声音飞一般由远而近……

太快了!

唐千鹤根本来不及反应,眼睁睁看一辆白色大奔横空出世,以一种驰骋高速唯我独尊的姿态,撞扁了垃圾桶,撞飞了游荡者,撞飞了她面前的本田……

擦着她的脸,一秒不停地高歌向前!

唐千鹤:“……”妈蛋那是我最后的希望啊!

远去的大奔突然发出尖锐的刹车声,车身静止,接着轮胎滚动,整车倒退……向着她的方向冲来!唐千鹤一愣,下意识要后退,余光却扫到身后的游荡者。

离她只有三步,这么近的距离,她能闻到游荡者身上混合着咸腥与酸臭的异味,看到他那张浮肿得并不厉害,却因为充血而更显恐怖的脸,死气蠕动在每一寸皮肤上……

这是一个正向丧尸靠拢的游荡者,水肿完全消失之日就是心脏停止跳动之时,或者你可以现在就刺穿他的心脏,他会死去,然后在五分钟内“复活”,变成丧尸。

唐千鹤知道自己腕力不行,所以她这些日子一直在练习“穿过你的眼拜访你的大脑”,验收一下特训结果什么的本来也在计划中……

但验收时间绝不是现在!

干掉两个游荡者,更多的嗜血怪物兴奋地扑过来。唐千鹤微微白了脸。

四面八方都是游荡者,她抬头,看到桑塔纳的上方不远处就是二楼栏杆,目光一亮,攀住轿车就要往车头上跳,腰间忽然传来一阵大力,她不由自主被这股力一扯,整个人弯成一只熟虾子,倏地落进了白色大奔……

“砰!”

车门暴烈地合上!

一切都在电光石火间,唐千鹤只来得及眨了眨眼,视线里的景象已经面目全非。

一面挡风玻璃,外面是被活人味激得疯狂的游荡者,里面是充斥重金属爵士乐的密封空间。

一只线织的翠金孔雀悬吊在后视镜前,孔雀还在前后摇晃……车身骤然发动,那只孔雀便猛地后冲……离她的鼻尖只有一厘米,孔雀的眼睛正对上她的眼,幽黑,空洞。

唐千鹤此刻的情形……比较暧昧。

男人将她抱在怀里,准确地说是压制在怀里。一股铁锈般的气味从他身上散发出来,唐千鹤屏住了呼吸,寒毛倒立。

车身不断传来撞上物体的震动,血肉横飞的战场里,她听到男人在她颈边深吸一口气,叹息般赞美:“真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