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魔形重现(1/1)

那浓眉大眼的青年倏然收回长剑,恭声道:“是”,忙闪开数步。言语间似对那个白发老者,极为尊敬。

傲冷雪从死亡之界瞬间被拉了回来,一颗悬着的心砰砰狂跳不已。正欲吁一口气,突然怀中一动,白发老者的手中已多了一支长箫,长箫斑澜炫目,正是自己怀中之物。

他正欲伸手去夺回,却见白发老者神情剧变,双眼直勾勾地望着手中的长箫,像发现了无字天书一样,怔立当场。

而厅中其他人也目注长箫,或多或少面露诧异之色,这场景傲冷雪已是第二次看到。

他脑海中又飘过那六个青衣蒙面人看见这支箫时的情景,心中砰然大动:“莫非这箫果真有什么惊人的来历不成”?

他一念未毕,突间白发老者沉声道:“这支箫,你是从何得来?”他目中精光闪动,但已无先前之冷厉。

傲冷雪定定道:“这支箫是我在临行前我伯父给我的,不知道前辈可看了此箫有什么异常之处”?

白发老者摇了摇头,不答反问道:“如此说来,你是姓箫了”?

傲冷雪怔了一怔,随即道:“在下姓傲,不姓箫”。

白发老者闻言点点头道:“这就是了,我倒忘记了,你姓傲”。

言及此处,突长叹道:“天下姓傲的人本不多,你竟然也姓傲”。他长须颤动,似触动什么记忆,神色比那如豆的烛光还要黯淡。

傲冷雪心中一动,暗忖道:“难道人少的姓氏就不能姓了么?何况姓什么也不是由我自己决定的呀”。他虽没说出来,但神情满含疑虑与焦灼。

他隐觉对方话中含有深意,但却不明白对方的言外之音。当然厅中其他人也听不懂,个个微现迷茫之色。

过了半响,那白发老者仰天叹道:“别人请都请不来,你却误打误撞来此,岂非天意,上苍无眼,竟又白白害了一条无辜的生命。”言语间瞥了傲冷雪一眼,语含悲沉愤慨,却又充满肃索无奈。

“莫非庄主真的相信这厮的话”?说话的正是那浓眉俊面的青年。

白发老者没有回答,他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而是环顾了一下四周,目光在每一个人身上缓缓扫过。

但闻一声轻“咳”,一个留着山羊胡子的中年人从暗处走了出来。

他一直站在一边,不言不语,此时却接口道:“不错,这少年所说不假,他确实不是魔形传人的爪牙”。

此言一出,厅中顿寂,昏暗光线下虽看不清各人的神情变化,每个人的身形似乎都动了一下。

短暂的沉寂后,那浓眉俊面青年开口道:“辛总管如此说来,可是发现了什么凭据”?

那山羊胡子的中年人原来就是“落红园”的总管。

只见他清瘦的脸上闪过一丝坚毅,:“不错,确实有凭有据”。

白发老者目光闪了一闪:“你说说看”。

辛总管捋了捋胡子,缓缓道:“依卑职看来,有三点理由”。

浓眉俊面的青年不禁脱口道:“哪三点”?

辛总管深深瞥了他一眼道:“他若是那魔头的手下,就算我们联手都未必能挡住他,又岂是你一剑便能制住他的呢”?

浓眉俊面青年神情一黯,喃喃道:“说不定魔形传人的手下也有武功平庸之辈呢”?

辛总管摇摇头,定定道:“魔形传人做事向来不留余地,做事干净不留痕迹,他又怎会做如此授人以柄的事情而影响他的威名,除非他不是魔形传人,这便是第一个理由”。

人群寂静无声,似乎没有人否认这个理由。

辛总管又说道:“大凡狡诈之辈却能信口捏造,并且能自说其圆,口若悬河,天衣无缝,虽是在说谎,却给他们一种真实的感觉。而诚实木讷之人,往往不善于随机应变,不会说谎捏造,所以就暴露事实的缺陷,虽是真实的,却给人一种在说谎的感觉,所以他刚才所说的是真话”。

他瞥了一眼傲冷雪,徐徐道:“这就是第二点”。

这个道理虽然简单却极富哲理,若无过人的阅历,又岂能感悟这深奥的道理。

白发老者目露欣赏之色,接口道:“这第三点就由我来说吧”。

他扬了扬手上的长箫,沉声道:“你们可识得这个?”

突有人低低唏嘘道:“这莫非就是当年风靡武林的乐府四公子其中之一的箫么”?

厅中所有人却忍不住“啧”了一声,他们虽未见过其人。但“乐府四公子”的名头如天雷滚滚,天下有谁不知?

白发老者神情肃重,领首道:“不错,天下一箫独秀,武林中敢用箫的除了箫大侠再无别人”。

他微一顿又道:“据我所知,箫大侠没有胞兄弟,且终生未娶。所以这少年不姓箫实乃正常,箫大侠名满天下,岂会与魔形传人为伍?这就是第三点理由”。

傲冷雪心中一动:“他们所说的箫大侠莫非就是伯父?但伯父从来没跟自己提过呀,也没见伯父有什么过人的武功呀”?…。

他正暗自琢磨,辛总管的目光又落在他身上,沉吟道:“但他不是箫大侠的弟子,他好像是个不会武功的普通人”。

白发老者黯然点点头:“不错,只怕其中另有隐情,不过不管他是什么人,均逃不过今晚一劫”。他目光灰暗,神情秃唐悲凉,就像一只等人宰割的羔羊。

辛总管沉声道:“他既是无关人员,留下在这里也枉费性命,不如让他走吧!”

白发老者悲凉一笑:“现在已来不及了,只怕这方圆数里之内已在那魔头掌控之中,只要他走出这庄院就得死”。

辛总管凄然不语,他知道这话一点也不夸张,因为对方是魔形传人,一个武功高到深不可测,心狠手辣诡异莫测的大魔头。

全场顿时死一般寂,只有那残烛渐渐暗淡的火光在不停摇曳。忽明忽暗的火光映在每一张悲凉的脸上,似乎在提示它,已在做生命结束前的最后挣扎。

屋外,瑟风呜咽,残叶如雨。那风卷落叶之声,声声传来,犹如千辛万恨,令人惊心,令人心碎。

傲冷雪心中满腔悲凉,原来这些人是为了应对强敌才被迫在黑暗中鬼鬼祟祟,他们似乎每个人武艺不俗,但却不知那魔形传人是怎样一个人?

居然令他们寝食难安,畏惧至如斯地步。看他们都是热血好男,却不得不为生命而做最后的挣扎。

江湖,竟如此凶险?但他已体验到,江湖就是如此凶险。

室内良久无声,空气似乎已凝固,死亡的气息也越来越浓。

死亡对江湖豪客来说也许不可怕,但死亡前的极度恐惧却比死亡本身更可怕,它能摧毁一个人的意志,让人彻底崩溃。

白发老者轻咳一声,目光环顾了一周,苦笑道:“我韦石今晚在此谢过各位的生死相随之恩,此恩今生已无法言报,只待来世,各位请受我一拜”。言罢,居中向四面深深一拜。

“大哥,何出此言?”

“庄主这是什么话”?

“师傅,怎么能这么说”?……

十几个人个人神情激动,齐齐相拜还礼。

韦石面现激动之色,徐徐道:“你们有家室,有妻有儿,甚至有的还有父母要照顾,其实不应该留下来的,这样多搭上一条命,也无济于事”。

他黯然目光中既有悲怆又有无奈,辛总管面现慷慨之色:“该走的人全部都走了,留下来的都是生死相随的铁血兄弟,想我们十几年患难与共,风风雨雨,今晚我们就陪你走一遭,黄泉路又如何?”

“对,我们生是兄弟,死是鬼友??”。

十几人个不同的声音夹在一起,有嘶哑,有高亢,有沉挫……组成了一曲铁血男儿的真情悲歌。

这是铁血无畏的一刻,将生死之交定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