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能确定那是什么,对这奇怪的咳嗽声完全丧失了辨别能力,心里开始打鼓。
黑暗中忽然有个人将手电筒塞到我手里,我先吓了一跳,才猜到是张弦。他这悄没声息的,真是吓死人不偿命,我摸了摸他的手,很粗糙,确信是张弦无疑。
前面那双眼睛突然不见了。我吓了一大跳,强忍住没开灯。过了半天张弦才说:“小郭,把灯打开。”
我手就放在开关按钮上,这一刻如蒙大赦,赶紧开了灯,溶洞远处曲曲折折的,一个人影也没有,好像是刚才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我忙问张弦:“那是什么?”
张弦手上扬了扬:“是个人,现在已经被我打晕了。”我看到他手上拎着个造型时尚的眼罩,很富有机械气息,看样子刚才是有人带着这个眼罩,所以看起来眼睛特别大。为了印证我的猜想,我瞬间打开又关闭了一次手电筒,面罩的镜片上果然发出了自适应的夜视荧光。
我惊佩疑惑地问:“夜视镜?”
张弦说,你带上试试看。我就戴上眼镜,关掉灯,但仍然能看清周围六七米以内的东西,让我心生恐惧的是,墙上有很多红色的像液体一样的虫子,我看仔细了,才看清那是蚰蜓和尸鳖,可以说洞穴四壁都是这些虫子,很明显我戴在头上的,是红外夜视镜,所有的热能都可以被捕捉到。
蚰蜓俗称马陆,也叫多脚虫、花脚虫,是一种极度恶心的虫子,它既是腐食生物,也是掠食生物,所以特别喜欢阴暗污秽的地方。但蚰蜓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难道说,它们能以尸鳖为食物吗?
我四下里看,发现尸鳖遍布洞穴,几乎没有死角,蚰蜓倒是没多少。我正想让他们也看看,忽然有人喊:“正东,发现活跃的没有?”
我朝声音的来源看去,没看到有人。那声音又响了起来:“别看了,我的眼镜没电,妈的快半个月没出去过。你要是发现活动异常的鳖,就装进盒子里,记得别用手啊!”
除了我们几个之外,这里面居然还有别人,而且还不止一个人,这很出乎我的意料。那人口中的鳖,估计说的就是尸鳖,因为这里也就只有尸鳖叫鳖。他应该是在跟我说话,不,是在跟我戴着的这个夜视镜本来的主人说话,这红外夜视镜,也是为了看尸鳖用的。
我心里犯嘀咕,是什么人在这里干这种事?看他们的样子,好像对这事儿十分熟络,应该做了不短的时间,而且听那人的口音,年纪应该不大,顶多二十岁。
我终于能理解老一辈的人为什么总是在说现在的小孩子疯狂了,眼前的人可能还是未成年,可居然敢跟尸鳖打交道,简直不要命了。
那人又说了几句,看我没搭理他,就骂骂咧咧地走远了,说那个叫正东的小子很拽什么的。我不知道没有红外夜视镜他是怎么看路的,正疑惑的时候,就看到他打开了手电筒,背对着我们。我看清是个黄毛爆炸头,左耳打了耳洞带着两个大耳环,估计年纪也不大。
等他走远了,我才敢打开手电筒,冲何晓晴一努嘴:“哎丫头,那人好像是你们杀马特一族的成员啊。”
何晓晴怒视我一眼,鄙夷地说:“就那个非主流脑残,也想学我大杀马特,他还不够资格!”
张弦同情地看了她一眼,说:“我看这里八成有名堂,不如去弄醒那个叫正东的孩子,跟他套点话出来。”
我冷笑一声,点头说:“看我的手段吧。”说完这话,我摘了眼镜朝洞壁看去,根本就看不出来尸鳖的存在,只发现了一只蚰蜓。看来大自然处处潜藏着致命的危险,只是我们并不自知,这话还是有道理的。
我们往前走了一段路,到了刚才红外眼镜不发绿光的地方,果然有个小伙子被撩倒了,这个一看更惹人生气,十五六岁的小男孩,本来白白净净的,头发却比张弦的还长,全部都染成粉红色,眉毛也描过,嘴角还纹上了滴血纹身,涂着紫色的唇膏,我猜鬼都能被他吓一跳。
何晓晴却点头赞许:“嗯,这个人表现不错,可以入我大杀门!”
梅生伯实在看不过眼,就说:“入沙门那是要剃光头的,难不成你愿意做尼姑?”
何晓晴翻了他一眼,懒得搭理。
张弦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法,将那小男孩弄醒了。我赶紧在他睁眼前戴上红外夜视镜,关掉手电筒。等他睁开眼,我劈头就问:“正东,你最近玩什么这么嗨,也不告诉哥几个一声?”
小粉毛正东揉了揉眼睛,用四川话说:“哥哥,不是我不带你们玩,我这可是在上班呢。对哦,你们是啷个进来的嘛?”
我问他来这里干什么,是谁叫他们来的,小粉毛警觉地朝我发声的地方看,支支吾吾不愿意说。
何晓晴上去踢了他一脚,还使劲掐他的手臂,一脸欠揍相地说:“上班?小子!姐姐我混迹杀门多年,像你这么没出息的杀马特,还是第一次见嘞。”
小粉毛本来疼得一直用牙齿嘶风,一听这话脸上就有点挂不住,又朝她投来崇拜的眼神,使劲地解释:“姐姐,姐姐你看噻,我身上穿的都是阿迪剁死,乔帮主手机都是高仿的,穷逼**丝买得起吗,他们连乔不死都没听过吧?”
我看他胆子还蛮大的,用黑暗吓唬他不起多少作用,就开了灯说:“那是阿迪达斯、乔布斯吧?”
小粉毛横了我一眼,怒道:“你懂个毛线!我们杀家就是有气势,说话怎么能和别人一样呢!”
他看何晓晴没反应,又见张弦扎着长毛,还背了把剑,估计心里越是害怕,忙问何晓晴:“姐姐,我看你们装扮清淡得很,是哪个杀家的?我是血杀的,我们老大是河马哥,你应该认识吧?”
何晓晴白了他一眼,说:“啥子河马哥海马弟的,我是大成都的杀家,哪晓得你们安县这小地方的人,听说过死神的眼泪吗?”
小粉毛立刻投过来崇拜的眼神:“啥子?是死眼家的噻!我们老大在QQ劲舞上和成都娃聊过,听说死神的眼泪是成都最大的杀家嘞!”
何晓晴说:“你也晓得,我们死眼帮是成都……不,恐怕是整个四川最大的杀家组织,哪个敢不给面子?上次我去派出所,所长还亲自接见我嘞。改天我带你去见见世面,再给你介绍个乖妹儿。”
小粉毛哈喇子都流下来了,贼笑着纠正说:“我喜欢胖妹儿。”
我憋住一口气愣是没笑出来,再看张弦哭笑不得的样子,更是好笑,反而梅生伯铁青着个脸,很是瞧不惯。小粉毛已经笑得没边了,爬起来拍拍屁股上的灰,又拍了一下梅生伯的肩膀:“哥们儿,像你这么老的杀家,我还是第一回遇上嘞,成都的杀家就是牛!这么老的哥哥也能收归门下。”
妈的,这人脑子不清白,“哥们儿”也能乱叫的。我被他占个大便宜,真想脱了鞋扇他几耳光。何晓晴看着小粉毛不说话,他自己倒觉得过意不去,就将事情的来由说了。
原来这地方有个叫冠哥的出钱,一天三百块请他们来照“虫鳖”,只要红外观测发现热量流动明显活跃的,就用钢制夹铲撬下来,装进玻璃瓶。不过他们显然不知道尸鳖的厉害,只是认为毒性很重,而幕后老板给的价钱,对杀马特小孩来说无疑是个天价,反正每天就是没事儿溜达一圈,半个月换一帮人,保密工作也要做好。
这个叫正东的小粉毛,已经和三个同伴在这里住了十几天,他们谎称在外面工作,连家人都给瞒住了。
我第一次有点佩服起这帮杀马特少年来,他们的嘴巴居然这么牢靠,虽说蛮幼稚的,很容易就被何晓晴忽悠得晕头转向,但没事儿也不会有人像这样来套他们的话。何况杀马特本来大多就是不良少年,生活作风也很少有人管,年轻人初生牛犊不畏虎,有热血有体力更讲义气,所以说这法子还是保险的,能想出这个办法的人,真是聪明绝顶。
可更大的疑团摆在了我们面前,他们究竟是受什么人指使,清理这些活跃度高的尸鳖,又是为了什么呢?为了解决这些问题,我们一直认为,首先要和那个冠哥见一面。
小粉毛领着我们来到一处地方,这是个小溶洞,被清理得很干净,洞口还喷了很多防虫水,一靠近就闻得见,里面摆放着生活用品,看到卫生纸我就下意识琢磨着,平时他们大小解一定是去某别的溶洞里解决了,怪不得过来的时候某处散发出一阵屎臭味。
如果他们就住在这里,那么起码说明了这里不会有太大的危险,但是我也不敢保证,就一定不出问题。毕竟周围洞壁上全都是尸鳖虫,随便钻进来一只,都将是致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