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言背着息景往上找出路,沿途斩杀了数不清的鬼怪和缠人的鬼藤。鬼藤有毒且行动灵敏,衡言护息景,被鬼藤数次割破皮肉,火辣辣的痛。
他对这些皮肉伤丝毫不在意。
当衡言彻底撕破黑气,两人重新来到地面之上。放眼望去,四周一片死气沉沉的状态,到处是尸体,满地鲜血,北方鬼帝的帝辇空无一人。
衡言握紧长枪,直直地站在帝辇跟前,许久不说话。此刻不是低落和伤心的时候,他必须认真思考事情的始末,父亲有没有遭遇不行,以及父亲的去向。
信鸟送来传位消息时,他和父亲都心里明白,灾难将至,东方鬼帝绝不会让父亲顺利回去即位。
衡言闭目冥思。半路遇袭早在意料之中,只是衡言没料到陷阱中的诱饵是息景。遭遇袭击,父亲的首要选择是什么?
东方鬼帝何其聪明,绝不会轻易现身,留下把柄。他定会竭尽全力阻止北方鬼帝的即位,北方鬼帝死在半路,他就不必夺位,省了不少麻烦。
哪怕所有人都清楚东方鬼帝会出手,但东方鬼帝自己永远会坚称自己无辜,他从未涉及此事。
除非有人逼他亲自出手。
片刻,衡言的情绪渐渐静下来。投之亡地而后存,陷之死地而后生。
他问道:“你的伤势怎样?”
“命硬,一时半会死不了。”息景回答。
衡言点了点头,那就好,踏入危险的时间到了。
凉夜被一名魔将困在原地,多少有点儿恼了。他正欲硬冲过去,忽然,一只浅褐色的小鸟飞近了无声,无声抬起手,小鸟停在他的指尖,叽叽喳喳叫了几声,随后飞走了。
无声淡淡地别过视线看了凉夜一眼,瞬间不见了。
众人面面相觑,对方这么来无声去无声,简直和名字太过符合。凉夜快步跑上前,奈何无声的气息已经完全扑捉不到了。
凉夜心里十分纳闷,这个人在这儿挡住自己前进的路到底是为了什么?单纯仅是拖延时间吗?如果对方当真是为了阻止凉夜尽快赶路,那么在到达鬼宫的沿路是否已经发生了某种变故。
拦路的魔将悄然离开,女鬼拾起斩断的灯笼重新点燃烛火,在鬼界,有这么一盏光亮引路,不容易陷入迷途。
凉夜搜寻无声未果,扭过头问女鬼:“这一路过去还有多远?”
女鬼轻轻掸了掸灯笼的泥土:“挺远的。路上有一段恐怕不怎么安全,那儿易守难攻,就怕……”
女鬼的话没说完,她看了看凉夜,叹气摇了摇头,怕就怕那里有埋伏。
距离东方鬼帝的鬼宫大门不远,是怪石林立的峡谷,那段路特别窄,又是到达鬼宫的必经之路。虽说守护鬼宫有利,可凉夜此行,万一路上有埋伏,峡谷的危险将会陡增。
魔将的出现令女鬼心里平添一分阴影,之后引路,她格外谨慎。离鬼宫越近,女鬼深感情况越不对,路上太过安静,静得完全不正常,仿佛鬼界从来无人出没似的,死一般的静谧让人头皮发麻。
很快,女鬼认定情况彻底异常了。
路上出现了鬼兵的尸体,对方下手相当的干净利落,悄无声息就把沿路的守卫清理得一个不剩。
不仅如此,半路出现了陷阱。但是,凉夜他们来得晚,这个陷阱已然被破坏,陷阱内的毒全数放空,埋伏于四周的鬼怪也全都死了。
种种迹象让凉夜相当费解,不难看出,有人比他们早一步走了这条路,顺便清理了大大小小的麻烦,手起刀落非常果断。
能够在短时间之内消灭了这么多人,对方的实力不容小看。
走近峡谷,凉夜明确感到他们真的来晚了。
峡谷已经历了一场血战,双方死伤均十分惨烈,横七竖八倒的全是尸体,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血染红了溪流。
几只秃鹰在半空盘旋鸣叫。
凉夜环顾四周,他相信,有人比他们心急,先来找东方鬼帝了。他刚要继续往前走,白乌鸦站在呆籽肩头喝了一口酒,大声喊道:“等一下。”
闻言,众人动作一顿。
“有件事想问清楚。”白乌鸦看了眼凉夜,随即它偏过脑袋望着女鬼,“鬼宫平时的防卫程度怎样?”
女鬼微微顿了顿:“东方鬼帝这儿的防卫向来比较严,鬼兵数目也多。”
“也就是说眼前这些人还不是整个鬼宫的士兵?”白乌鸦问。
女鬼给了肯定答复。
白乌鸦慢悠悠的环顾四周死亡士兵的数量,远望前方的鬼宫,若有所思。
“大白,怎么了?”呆籽好奇问道。
白乌鸦张了张嘴壳:“我在想,剩下的鬼兵在哪儿。他们是埋伏在鬼宫之内,还是赶往别的地方完成命令,或者全部被人清空了。”
如果他们被提前到来的人清空,那么凉夜他们进入鬼宫会十分安全,随之而来的问题是,见东方鬼帝无望了。
如果鬼宫士兵调去了别的地方,估计另外有人又该遭殃了。
但是,如果,剩余的鬼兵仍在鬼宫内,此刻他们贸然进去,多半被重兵包围。
呆籽略感迷惑,偏着脑袋思考。
鬼宫的门敞开着,整座鬼宫静得仅剩风声,这儿不见半个人影,满地的凌乱。凉夜意识到,这之前,鬼宫绝对不宁静,随处可见的毒镖和机关不知伤到了多少人,地面赫然砸的塌陷了一大块地方,激战程度难以想象。
大家全提起了十二分的谨慎。
女鬼心有余悸,轻飘飘地绕过地面带有血迹的毒箭。
他们径直进入鬼宫正殿,那里根本没有东方鬼帝,等待他们的是房门悄无声息的突然关上,重重士兵将他们团团包围了。
领兵的首领呵斥道:“凉夜,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意图谋反。”
闻言,白乌鸦无比淡定地喝了一口酒,还真是上演这么老的戏码,着实没趣。
相对白乌鸦的神情自若,呆籽紧张的多,对方人多势众,还出言诬陷他们,现在绝不是清闲的时刻。
对于欲加之罪,凉夜不由皱眉,他拿出东方鬼帝的书信:“我是奉鬼帝之命前来。”
“少在这儿装无辜。你们强闯鬼宫,肆意厮杀,还敢狡辩。”首领喊道,“杀了他们。”
解释无力,凉夜下意识往后退了小步,怒视面前的鬼兵。
就在这时,屋内传来一声女人的轻笑,笑声让人心里一颤。
呆籽顺势往上望,只见旎女站在房梁,她单手叉腰,不屑地俯视宫殿内的鬼兵,红艳的唇微微上扬:“我正纳闷,鬼宫内的家伙跑到哪儿去了,原来藏在这里。”
旎女的出现让首领火大,怒斥道:“鬼界并未招惹你们魔域,你们一而再再而三的滋事到底是什么意思?”
“鬼界确实没有招惹魔域,所以,我们魔尊与你们的大帝也没有任何恩仇。”旎女的笑妖媚至极,“但是,不要自以为是的把东方鬼帝的事比作整个鬼界,他还没这个资格。我如果没记错的话,大帝把帝位传给北方鬼帝了。”
“大胆狂徒。”说着,首领扬起大刀准备砍向旎女,尚未出手,他手里的武器眨眼就被一柄大剑削断。
常闻如同一堵高墙稳稳地立在大殿的门口,彻底堵住了出路。
旎女轻轻一跃,飘然落地,停在常闻身旁,她含笑看了一眼鬼宫首领:“六界诸星移位之际,魔域发生了一丁点小骚动,那么些无法无天的家伙自以为能够战胜魔尊,竟胆敢造反。可惜实力不济,步步败退之后,居然逃到了东方鬼帝的鬼宫来。”
“魔域的家事,我们魔域自己会处理,此行不过是和和气气来要个人,讨个说法,不劳烦东方鬼帝他老人家担心。”旎女话语一转,“偏偏鬼帝不愿合作,非得藏起魔域的叛徒,这可让我们相当为难。抓不到叛徒,我们回去可没法向魔尊交代。”
“你们含血喷人,我们这儿哪有魔域的叛徒。”首领怒吼。
“没有吗?”旎女随意地拨了拨黑发,“我亲眼看见他逃进来,鬼宫的人还出手相救,峡谷那儿牺牲了不少魔域的兄弟。怎么,你认为我在胡说?”
首领气愤:“明明是你们强行攻打鬼宫在先。”
“有没有人告诉你,我脾气不太好。识相就快点儿把魔域叛徒交出来,我说不定可以考虑,”旎女眼神骤冷,“给你留一个全尸。”
冷不丁,旎女扬起九节鞭把几个鬼兵削成了两截,血飞溅。
白乌鸦摆摆头,示意凉夜他们别牵涉其中,这事无需他们动手,既然魔域有心为他们清除路上的阻碍,何不让他们继续。
呆籽听的一愣一愣的,魔域的叛徒到底是真跑进鬼宫了,还是压根没来。
无论是真是假,反正魔域的人已经追过来了,看旎女如此理直气壮的姿态,不抓到叛徒,肯定也要找东方鬼帝当面问个明白才会罢休。不过问题在于,东方鬼帝在哪儿呢?
呆籽正想着,意外发现旎女的动作突然停了下来,虽有不满,可眼底的笑意分外明显。她按照凉阖的命令,已经见到了魔尊让她找的人。
首领的挡箭牌是两个被捆绑的人,见到对方,凉夜猛地一震。凉云明显特别着急,恨不得立刻扑过去。被绑住的不是别人,而是他们找寻了很久的父母。
母亲伤势非常重,闭着眼睛,没有多少意识,凉哲稍微清醒一些,他抬眼就见到了旎女和常闻,话语微弱但有力:“是那个人派你们来的吧,告诉他,不用考虑我,没必要为此交换任何。”
凉哲心里一沉,东方鬼帝很清楚每一个对手的弱点,息景能挡住衡言的路,凉弈让凉阖下不了杀手,而自己,凉哲不希望自己成为凉家的绊脚石。
“父亲。”凉云喊了一声,声音有些不稳。
闻言,凉哲偏过头望向自己的子女,三个孩子都已经平安的长大成人,他深感欣慰。他的目光从凉云到凉昼,最后落在凉夜身上,年迈的术士曾说,凉夜是凉家的祸,但,也是福。
凉哲不能阻拦儿子前进的脚步。
他的失策在于,操之过急,自身力量还未成长起来之前,他发现了真相,他以为他能为家族讨回公道,哪知却陷入对手的圈套。
东方鬼帝把他们藏得格外隐蔽,为的就是有朝一日换取更多的利益。他们中了毒,杀了东方鬼帝就得不到解药,他和妻子将不治而亡。
在凉夜收到书信的那一刻,东方鬼帝已决心置凉夜于死地。半路的埋伏死不了,峡谷的包围死不了,鬼宫内的暗器死不了,那么,要想换回父母,凉夜无处可逃。
首领露出了得意的笑容,最后的交易拥有无法战胜的筹码:“我死了,他们会当场毒发。你们要杀我,尽管来。”
“我不在乎他们的生死。”旎女笑意瘆人。
首领不以为然:“你不在乎,但总有人在乎。”
话音刚落,首领转向凉夜,他扬手丢了一个东西过去。不管凉夜抱以何种心态,以何种方式来到鬼宫,等待他的结果只有一个,必须死。
凉夜接住对方丢过来的黑色药丸,他低头闻了闻,是剧毒。
旎女满不在乎地扬起九节鞭,正欲击杀首领,凉夜握紧拳头:“等一下。”
呆籽着急地瞄了眼首领,又瞅了瞅凉夜的父母,急得要发疯:“大白,该怎么办?”
白乌鸦不假思索回道:“看来,只能让凉夜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配角们太多,一对一对写过去太恐怖了,所以,我决定,配角戏份统统进番外,主线留给尸体兄和呆籽
魔尊和弟弟小时候的生活以及之后的二人世界,师父和情郎的相遇以及衡言追息景,大白的天界生活和重明鸟追大白,呆籽救杨岳峻的往事……以上,如果写完正文还没掉气,或许会有配角们的番外出没or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