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都是些什么事啊!”

陈夫人望着那几人离去,想要跟上去又想起那满满一花厅的客人,使劲的跺了跺脚,急忙让一个仆人去中书舍人院找陈淮。

陈淮就是陈二爷的嫡长子,也是唯一的儿子。

中书舍人是四品官,前朝的时候起草诏令,参与机密,权职高重。

到了本朝初的时候,权利渐渐分化,至今已经只是一个闲散官职了。

陈夫人朝着花厅走去,夫人娘子们仍然在笑谈,环视一圈,李妈妈不知道什么时候带着韦四娘走了。

“夫人莫急,那些都是小事。”

一直跟在陈老夫人身旁的陈婆婆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花厅,温言细语浅笑着道。

拦着这个据说年龄比陈老太太还大上一些的陈婆婆,陈夫人的心渐渐的静了许多。

“今儿个怎么回来怎么早?”

正焚着香分茶的冯氏惊异的看着神态郁郁的韦四娘,急急的将其揽过来:“乖乖儿,这是怎么了?”

话问的是韦四娘,可却是对着李妈妈说得。

“夫人,今儿个四娘子可是出了大风头,那些没见过世面的全都盯着四娘子的镯子看,就连陈夫人也上来询问了几句……”

“这不,把四娘子看得心烦了,这就早早的回来了。”

李妈妈嘴角带着讥嚣,洋洋得意的道,好似那出了风头是因为她一般。

冯氏的眉头跳了跳,一股不太妙的感觉涌上心头。

若是其他人家也就算了,那可是陈家啊!大周首富的陈家啊!

有什么东西没见过的!

况且这些东西可都是那个死……

冯氏一口气卡在了嗓子口,如同被鱼刺卡住一般,上不来下不去。

陈家!陈家!

冯氏手抖了抖,茶杯里的茶水洒出了几分。

很快她又镇定下来。

“四娘,将你手上的镯子给娘,赶明儿娘在给你个更好的。”

没怎么费口舌,韦四娘就褪下了手上的镯子。

这破镯子不仅没引得其他小娘子的眼红,反而被那可恶的王七娘大嚷大叫的给搅合了!

她早就不想戴了!

将那镯子拿在手中,冯氏轻轻的松了一口气,将其递给李妈妈:“李妈妈,先把这个放回库房。”

没什么大不了的。

不过是小孩子一直吵闹,借戴了陈三娘的一个镯子罢。

冯氏微微弯了弯嘴唇,陈家再无理取闹也没法和一个小孩儿置气啊。

气势汹汹拎着剑的陈二爷简直就成了京都里的一景。

哦,后面还跟着陈老太太和陈家四姑娘!

还有……

这是要做什么!

有些老一点的京都人,摇着头,叹着气,眼睛里面却冒着光:“陈老二的匪气又出来喽!”

陈二爷还没到韦家门前的时候,门房就已经连滚带爬的冲到了书房。

开玩笑,这个方向,除了他们韦家还有谁家!

“老,老老老,老爷,陈陈陈陈二爷,来了!”

门房一口气就跑到书房,努力的让自己把话说得流利一些,牙齿却不停的打颤。

那阵势……实在是……太吓人了!

“陈二爷来了?”

韦骞奇怪的应了一声,放下手中的羊毫,唤了个小厮跟着,急急的就出了书房。

对陈家人,他向来是恭敬的。

“哎……”

门房看着匆匆而去的韦骞,没说完的话全都卡在喉咙处吐不出来。

应该不会怎么样吧,陈家和咱们韦家……必定是亲家啊。

他忘了,这般一句话韦骞怎么会知道陈二是在大门处。

“给我开门!韦骞!你他娘的给老子出来!”

陈二爷用脚狠狠的揣着那关得严严实实的门,嘴里骂骂咧咧的喊着。

周围聚齐了一堆抱手看热闹的闲汉,一会儿又有话题可以说了。

“他娘的!韦骞!韦骞!”

脚踹疼了的陈二,直接上手用剑鞘打,韦家朱漆金钉的大门被敲得啪啪作响。

里面的门房听着外面重击的声音,吓得浑身像筛糠似得,不停地往院里看。

“我家老爷哦!你咋还不过来哩!”

这时候到了前院南房会客室的韦骞,四处转了一圈也没找到陈二,正疑惑着,那个报信的门房就跳着脚跑了过来。

“老老老老爷,那那那,陈陈,陈陈陈二爷是在大门口呢!”

“在大门口?”韦骞皱了皱眉,“你们怎么办事的,怎么不请进来呢?!”

看着瑟瑟发抖的门房,以为他是担心自己责罚,韦沅叹了一口气:“你们啊,以后办事就注意一些,这次就算了……”

“你他娘的!都给我过来!过来!把这门给我踹开!踹开!”

陈二爷打得发了狂,一转眼就看见管家带着一大堆护卫过来,立即得意起来:“我都忘了咱家还有这些个人!”

一挥手,那些护卫整齐的列着队上前,陈二爷嘴角带着冷笑退了两步,还不忘回头关心陈老太太:“你退后两步,不要被撞到了。”

语气和刚才喊门时候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那可怜的门房听着外面整齐的脚步声,心里面咒骂着那个去通风报信的家伙,咬了咬牙,硬着头皮将门栓拿开,轻轻将门打开了一条缝。

“陈二爷啊?对不住了对不住了,刚才我没……”

门房似笑似哭的露出一个脑袋,想要装作才听见喊门声音的模样。

“你他娘的给老子赶紧打开!要不让老子就让护卫砸了!”

陈二才不听他解释,文质彬彬的脸色露出一个狞笑。

门房哪里敢反驳,急急的将一扇笨重的门往里推,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陈二哪里等得住他缓慢的推门速度,直接一挥手,一扇门边站了三个人,轻轻松松就将大门敞开了。

“你他娘的!韦骞!给老子出来!一个大老爷们,别像缩头乌龟似得躲在院子里!”

老远的,韦骞就听见了陈二暴躁的声音,眉头死死的打了个结,平日里他最不喜的就是大着嗓门说些粗鲁臭话的人。

“岳丈这是怎么了?平时也不是这样啊……”

韦骞轻叹一声,脚下的步子确实更快了。

走到抄手游廊的时候,正好看见陈二一行人,浩浩汤汤。

“岳丈,这是何意?”

韦骞眉头皱得更紧,但多年的诗书礼仪仍旧使他恭恭敬敬的先向几人行了一礼。

“岳丈?岳你个头!你他娘的这个混蛋,面上说得好听!一口一个岳丈……”

“陈二!你啰嗦这么多干什么!”

从来都是温言细语的陈老太太怒吼一声,恨铁不成钢的瞅了陈二爷一眼,也不看韦骞,蹬蹬蹬的就往后院走!

韦骞晕头转向,不知道陈二这一家人是怎么了。

陈四娘阴沉着脸走了过来,殷红的指甲都快戳到韦骞脸上:“一面虚情假意叫着岳丈,一面就把姐姐的安神镯给你家四娘当小玩意儿!韦骞,你真不是个东西!”

尽管猜到这事可能和韦骞没什么关系,但她就是想狠狠的骂他一顿。

真不是个东西!

这句话早就想说了!

陈四娘骂完拎着裙摆就追着陈老太太去了。

韦骞看着陈四娘那熟悉的音容隐隐有些恍惚,她说什么?

安神镯?

阿泞的安神镯!

才回过神来的韦骞倒吸了一口凉气,心中猛地升腾起怒火。

该死的!是谁这般随意妄为!那安神镯……

“这可是爹娘亲自请大师为我祈过福的,陈家的女儿都有一个,我还是放在箱笼里算了,戴出去磕了碰了我肯定要心疼死了。”

那个温润如水的女人这般说。

韦骞急急的也跟了上去,倒是陈二爷和一群护卫站在原地,后院毕竟是人家的私宅,一大群男人闯进去算什么事。

“难怪萱萱要跟来,”陈二爷脸上露出一个傻笑,低头嘀咕道,“我家萱萱还是这么聪明啊!”

“青衣姐姐,听说陈家的老太太和那彪悍的四姑娘来了!”

一个小丫鬟突然跑进冯氏在的院子,半跪在地上压低声音对冯氏的大丫鬟青衣道。

青衣抬起头远远的眺望一眼,什么都没看到,微微的皱了皱眉,冲小丫鬟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随即,便轻轻的掀了白玉串成的帘子进去:“夫人,听说陈家老夫人和那四姑娘往这边来了。”

冯氏顿了顿手上的动作,她知道陈家会来人,但没想到来得这般快,还是陈老夫人亲自来!

“那镯子你放回去没有?”

冯氏转头看着神色不定的站在身后的李妈妈问道。

“放回去了,放回去了。”李妈妈连声不迭的应道,“好端端的放回架子上去了。”

冯氏轻轻的松了一口气。

陈家的老夫人她是见过的,当初相看的人里就有她一个,和和善善的,不太爱说话。

陈家四姑娘是个难缠的,但应该也是个讲道理的人。

这种事,不大不小的,一般关系也说不出什么过分的话来,更何况两家还是亲家。

冯氏微微笑着站起来,抚了抚裙摆上完全不存在的皱褶,端着一个温良的笑容,缓缓的走出了院门。

远远的,正好看见陈老太太和陈四娘步履满脸煞气的往这边冲过来,韦骞皱着眉紧紧的跟在两人身后。

这些,都是小事罢了。

冯氏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