蛋糕最终还是做了出来。

尽管有些塌,奶油也带着一股子羊腥味,自诩手巧的韦沅也没能够挤出一朵一朵的花,只好雕了两朵萝卜花代替。

用蜡油融化出的细蜡烛也不知哪里出了问题,硬是点不燃,总之就是问题不断。

还好韦沅的长寿面做得比较成功:特意用慢火熬制的骨头汤,带着浓郁的肉香,表面丢了一点野菜做点缀,因为韦沅实在找不到小葱,底下是两个煮得刚刚好的鸡蛋,又白又嫩……

最重要的是,这碗面条确实只有一根,韦沅高估了这身体的体力,拉完面后手酸胀得抬不起来。

在韦沅看来,这次时间太短,准备不够充分。

本来想做一个又大又美的蛋糕震惊一下众人,没想到做出来一堆完全看不出形状的玩意儿。

可是,那蛋糕在阿寻心中,已经足够美了。

在月光下,因为蜡烛没有点燃而气急败坏的韦沅显得异常的漂亮,还有捂着嘴笑的绿柳,大声的唱着奇怪音调歌曲的云家兄妹。

十六年来,她从未度过如此有趣的生日。

有那种被叫做蛋糕的东西,有娘子亲自做出的真的只有一根的长寿面,还有一大桌子认识的不认识的菜,最重要的是,有这么一群人。

韦沅告诉他们奶油的作用可以用来攻击以后,绿柳云清就像疯了似得,嚷着叫着吵着喊着,也不知道旁边的人是谁,抓起一把带着膻味的奶油就砸过去。

一直躲离战场的黄成和云峰都被狠狠的砸了好几下,满身乳白色的污渍。

在这以后,陆续度过了绿柳和云清生辰,那时候蛋糕已经能做得很漂亮了,韦沅的长寿面也越做越好,可是,大家都感觉似乎缺了一点什么东西。

唯有这次,好像有很多不完美,但好像又完美到了极致。

许多年后,家中早已儿女成群的三人,说起这个生辰来,脸上还是忍不住的笑意……

医门招考人群远比韦沅想象得多。

今年五门招考定在了王家巷,三大鬼市之一。

韦沅到的时候,乌压压的人群挤挤嚷嚷,各种声音比集市还要嘈杂几分。

虽然曾经在各种新闻杂志上看到过大招聘时候的场景,但是都不及现在的十分之一。

有今年从全国各地赶来的术士,也有早就在扬州安家落户就等这一天的,因为五门招考时间是错开的,所以不少人都是五门一起报了,想多一个机会。

其他报两三门的也比较多,像韦沅这样只报了医门的几乎凤毛麟角。

除了来参加考试的人,还有许多趁机来兜售各种符咒书籍吃食的人,两边摆放了一顺溜的摊位,漫无边际。

也有许多没摆摊位,就提着一个篮子,向你兜售一些热腾腾的普通吃食的农妇,或许是煮鸡蛋,或许是白面馒头。

有些条件好些的就做了素菜包子和肉包子来卖,精明一些的做得有大有小,价格不等。

“娘子,我们去那边排队吧,那边人比较少一点。”

王家巷里总共有十二个地方都用来安排今天的考试,但是仍然感觉不够用,难怪报考之前每个人要交一钱银子,或者自带笔墨纸砚。

按照这种势头,要是五门不收取费用,迟早有一天就因为考试而破产了。

“没有准考证就是麻烦啊……”

韦沅看着挤过来跑过去的人群,看了一眼绿柳指的那个同样人满为患的地方,不由暗叹道。

“娘子,等真正大考的时候就没有那么多人了,这次考试大概十个人中只选一人……”

黄成竟然对这些东西有所了解,一边护着韦沅不被来往的人群挤到,一边对韦沅解释道。

“你派两个小厮给我就好了,不用亲自来的。”

韦沅看了一眼大病初愈模样的黄成,身体状况比不得受难之前,现在被人挤挤脸上都露出几分青白之色。

“娘子对我可是救命之恩!这种事情必须亲自来的!”

得到了韦沅的关心,黄成脸上一喜,继而认真的道。

虽知道他这话里没多少真心,但韦沅还是笑了笑,眉眼间有几分感念。

“娘子,我在这儿排队,要不你们去那边的酒楼坐一会儿,等快要到的时候,您再过来。”

云峰被人挤得东倒西歪,脸都皱到了一起,还是伸出手指了指不远处的酒楼对韦沅道。

“那怎么行,我们一堆人都挤不进去,你一个人岂不是都不知道被人挤到哪里去了!对了,你之前不是认识一个什么人么?我们能不能请他帮忙?”

韦沅环视四周,无奈的摇了摇头,这哪里是考试嘛,这分明就是考体力啊!

突然想起绿柳之前说得两人是请了人帮忙才顺利报了名,韦沅眼珠子一转就打起了那人的主意。

“那人也不是什么大人物,在里面也应该说不上话,这种局面他应该也没办法。”

云峰摇了摇头,若是有办法,他早就去找那人了!

“你们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就在韦沅觉得参考无望的时候,想要放弃的时候。

沈恒有些急躁的声音传来,韦沅还没能转身看见他的身影,就听见他继续道。

“参加这招考怎么不和我说一声呢!这里边有个主试官是我朋友,走,我带你们过去!”

韦沅晕头转向的就跟着绿柳往后面退去,也来不及去在意周围那些人羡慕又嫉妒的眼神。

幸好几人本就在人群外围,没一会儿便走到了空旷的地方,韦沅这时候才看清楚沈恒皱着眉,正使劲的拍打他的衣服。

仔细一看,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小娃,在沈恒衣角处留下了一个五指山。

“要不是我在楼上看见黄成,我还不知道你竟然要来参加这招考!”

沈恒拍打几下无用后,便放弃了这个行为,抬起头有些不满的冲韦沅道。

韦沅咧了咧嘴,不知道该作何解释。

难道要说我完全没想到你还有这方面的人脉吗?

还是说昨儿阿寻生辰,几人商讨了一下发现竟然不知道怎么联系你?

“幸好黄成穿了这件衣服!”

绿柳的思路永远和大家不在一个点上。

被她这么一说,韦沅这才注意到,黄成今天竟然穿了一件极其富贵的紫红色,在一群穿白衣灰衣的术士中间,简直就是一个亮点啊。

难怪沈恒会说看见了黄成。

“走吧,先上去,一会儿我带你们去找我那个朋友。”

沈恒指了指街对面的一家酒楼,外面挂着的八个幡。

韦沅心有余悸的点了点头。

对于那种义正言辞拒绝沈恒,然后硬要去排队的行为,韦沅只想微笑。

“子安,这几位是?”

子安是沈恒的号。

沈恒正和几个朋友畅谈人生理想,没想到眼神一瞥就看见了黄成,继而就发现了韦沅,只好匆匆解释两句,下楼去接了韦沅。

平时虽说沈恒不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但也绝对不是一个义形于色的人,见其如此匆忙,众人还调笑道莫不是见了哪家的娘子。

“这是我师叔,韦沅。”

沈恒仅介绍了韦沅,语气严肃认真。

本打算调侃一下沈恒的众人,听了沈恒这般严肃的介绍,一个个愣在原地,再看看韦沅的年龄,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咳,”韦沅有些尴尬的干咳几声,挤出一丝笑容对沈恒道,“以后不用这么介绍。”

你说我是你侄女都好啊,大哥!

这句话韦沅压在心中没有说出来,脸上保持着不浅不重的微笑,隐隐也有那么几分高深莫测的感觉。

“哦。”

沈恒点了点头,很明显的误会了韦沅的意思,挠了挠头,竟然难得的显露出一丝憨厚。

“我现在还只是记名弟子,还不算是正式的弟子……”

沈恒似乎有点难为情的解释道。

韦沅呆在原地,看着那几人惊愕的目光脸色都僵了僵。

沈恒的性子这些人最清楚不过了,他师父本就是不出世的高人,所以早就他总是一副冷漠的模样,哪里像刚才那样……

韦沅还来不及应话,就听见酒楼一阵吵嚷,侧头望去,见是两个老头和店小二起了争执。

两个老头头发乱糟糟的,衣衫破旧,有一个穿灰衣的脚上布鞋竟然还破了一个洞。

“我们付了!你凭什么说我们没付!”

那个穿暗青色衣衫的老头瞪着眼睛,梗着脖子,大声的冲着店小二嚷嚷。

站在他旁边那个鞋子破了一个洞的老者有些涩然的低下了头,局促不安的模样。

“你们就是没付!我记着呢!”

店小二声音也不小,语气有些委屈,要是今天这俩老头跑了,那这桌子菜岂不是就要他赔了。

暗青色衣衫的老者眼睛滴溜溜一转,眼神落在了一旁的灰衣老者身上:“你不信你问他,我们是不是付了!”

说着扯了扯灰衣老者的衣袖,示意其说话。

灰衣老者抬头看了一眼四周,发现许多人都望着这儿,更加局促了,在暗青色衣衫老者的催促下,一咬牙。

“我们……我们好像没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