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了电话,顾念问雍凛:“去吗?”

雍凛难得地迟疑起来。

柴向阳和雍凛除了私交不错之外,还有一些生意上的合作,一般这种邀约,雍凛都不会推拒,人在商场上,哪怕他并不需要求人,但多一个朋友就等于多一条路,雍凛不可能清高得认为单靠自己就能赤手空拳打天下。

不过现在情况有点不同,顾念不懂生意上的事情,去了也说不上话,雍凛想了想:“算了,推掉吧,就说改日再聚。”

刚说完,柴向阳又打了个电话过来催:“怎么回事呢,亲爱的,你到底来不来啊?”

他说话没个正经,男女关系上又向来风流随性得很,跟雍凛完全是两种性子,也不知道怎么的,竟能玩到一块去。

听见这句“亲爱的”,雍凛脸色一黑,顾念哭笑不得。

顾念:“我今天不方便。”

柴向阳不依不饶:“什么不方便啊,又不是女人,每个月还有那几天!就知道你雍大公子毛病多,我没定那些乱七八糟的场所,是郊外的飞羽山庄,你不也是他们家常客嘛,咱都半个月没见了,屈泽他们也在,都没外人,项目顺利进行,你可是哥几个的大功臣,都说要好好多谢你,你不能放我们的鸽子啊!”

顾念无法,只得拿自己来当挡箭牌:“顾念也在,我总不能抛下她吧。”

那边沉默片刻,却道:“带顾念也一起过来嘛,我们都有带女伴,正好了。”

话已至此,顾念找不到不去的借口,只好答应了柴向阳。

柴向阳和屈泽那些人,顾念不是头一回见了,倒不至于慌张,只是……

顾念迟疑:“等会儿见了他们,我要说什么好?”

雍凛:“我平时也没太多话,你不用特意说什么,不想做的事情直接拒绝就好了,向阳他们都是熟人,不会在意的。”

顾念耸肩:“那你的肚子还疼么?”

雍凛不自在:“好多了,我先去洗个澡换身衣服。”

顾念补充道:“然后我再给你化个淡妆。”

会心一击,令雍凛起身朝洗手间走去的背影明显一僵。

顾念暗笑。

等两人上了车,雍凛看着身上的无袖长裙,还是很不习惯。

不是他不想穿裤子,而是在唯一的深色裤子还晾在外头的情况下,顾念告诉他,穿黑色的裙子,比浅色裤子更安全,无奈之下,雍凛只好接受她的着装建议。

顾念安慰他:“这裙子足够保守,还是黑色的,就算稍有侧漏,也不会有人看出来,再说今天是第二天,量应该不会那么多了,只是你自己的心理作用而已。”

雍凛似忽然想起什么,脸色不好:“我忘了带一片备换的了,回去拿吧。”

顾念哭笑不得:“没关系吧,你刚换了夜用的,怎么都不至于出事,我们又不在那儿过夜。”

雍凛现在就像头顶上时时悬着一把达摩克利斯剑,每时每刻都有种潜藏的危机感,今天早上起床时,床单上那一片刺目鲜红给他带来的刺激感太强了,当时他就直接把床单揉成一团丢掉了,都没让顾念看见。

他不想再讨论这个令人不适的话题,便道:“你用我的身份上班,还习惯吗?”

顾念:“还好,我有许多不懂,多亏了陈庄,你回去之后真得给他加工资,开会的时候我接不上话,往往都是他来圆场,我觉得他对我的工作能力肯定产生了怀疑,但又不能问,憋得难受极了。”

说这番话时,顾念一直笑吟吟的,语调轻快,仿佛没有什么困难不能解决。

这种外表柔弱,内心坚强的性格,曾经也是雍凛喜欢的一部分。

但就像他这几天手忙脚乱一样,雍凛一度觉得顾念也会跟自己一样,难以适应新的身份,状况频出,雍凛甚至已经做好事后为她收拾烂摊子的准备。

但出乎意料,顾念的确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敢作主,但她总是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尽量将事情做得更好。因为雍凛发现她每天带回来的,除了需要给他签名的文件之外,还有会议记录,以及当日行程,如果说这些还可以让秘书整理的话,那么会客对象与大致内容,就都是顾念事后根据记忆自己写出来的。

她知道隔行如隔山,自己对雍凛的行业了解不多,顾念所能做到的,仅仅是让对方在看不见的情况下多些了解和判断,以免耽误了对方的工作。

这也已经足够了。

雍凛并不是一个不知好歹的人,他只是一时之间难以将自己放在从前他认为“弱势”的身份定位上,曾经他觉得无足轻重的工作,却让他有些手忙脚乱,也许在别人看来,雍凛可以用门店工作比掌舵一个公司更鸡零狗碎来说服自己,但高傲的他不会选择用借口来为自己开脱。

这让他现在的心情十分复杂。

顾念无法察知雍凛的心理活动,她感觉到对方突如其来的沉默,奇怪地看了一眼。

“你没事吧?”

雍凛定了定神:“没事。”

顾念:“你在门店还好吗,有没有人刁难你?”

雍凛:“没有,john对我还算照顾。”

顾念扑哧一笑:“那肯定是看在‘雍凛’的面子上。”

雍凛本来不愿意说人是非,但想了想,还是将苏菁和李娇在洗手间背后议论的事情简单说了下,为的是提醒她:“那个苏菁倒也罢了,那个李娇你反而需要留意一些。”

顾念听说他请鲍参翅肚,反而被人说爱炫耀的时候笑不可抑:“如果你以雍凛的身份来请客,他们只会对你感激不尽,因为你的身份远远凌驾于他们之上,他们不会生出嫉妒和不满;我则不然,他们了解我的经济能力,大家是同事,地位相当,冷不防请一顿鲍参翅肚,他们当然会觉得我在倚势凌人,像李娇那样心思有些敏感的,就会不开心。”

雍凛蹙眉疑惑:“你不是很看重这份工作?怎么好像不在意我弄砸了你的人际关系?”

顾念笑道:“我喜欢这个行业的原因之一,就是因为它相较别的传统服务行业而言,更考验个人能力,m&j的内聘升迁制度也很完善。换言之,只要能力足够,就不愁没有升迁的机会,人际关系当然重要,但它只能起到锦上添花的作用,最终决定前程的,还是个人能力。”

雍凛挑眉:“别高兴得太早,这一行同样也有玻璃天花板,m&j的总部在欧洲,公司还有皇室控股,股东和ceo都是英国人,你即使能力再强,奋斗一辈子,职业生涯顶多……”

顾念接下他的话:“顶多就是当个亚太区的头头。”

雍凛淡淡道:“m&j亚太区总裁一年的年薪,也就是雍夫人买几件珠宝的钱。”

再说起两人分歧的源头,顾念已经没有气愤的迹象,她甚至可以很平和地跟对方开着玩笑:“没有钱万万不能,我也羡慕白富美那样全身名牌呀,无须努力就有大把钱花,下回投胎的时候,我会记得睁大眼睛,挑个有钱人家……啊不对,光有钱还不够,得保证这一家日后不会因为各种变故破产,在通货膨胀下还得越来越有钱才行,要不怎么能满足我与时俱进的需求?”

这个人……

雍凛气闷,扭头看窗外,不想搭理她了。

就在这个时候,车已经到达了目的地。

两人下车,顾念将钥匙交给泊车员,门童躬身开门,恭迎两人进去,里面随即有女服务员迎上来,娉婷清秀,笑容亲切。

“雍先生,您好久没来了,柴先生他们都在,里边请。”

对方不着痕迹瞟了顾念一眼,见对方的注意力都在自己身旁的女伴上,不由暗暗遗憾。

趁着往里走的工夫,顾念附在雍凛耳边,小声道:“等会有什么事忍着点儿,他们可不知道是你。”

雍凛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