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云迟疑许久,终于还是接通了这道精神链接请求。
下个瞬间,他的脑海中出现了对方焦急、惊恐、无助的感情。
毫无疑问,这又是一只深海母体。
精神讯息接踵而至。
“与指挥官取得联系,发现含有敌意的入侵生物,请求接任指挥权,消灭敌人。”
终于到了这一步么……
苏云闭上双眼,他能够清晰感受到下方庞大如蚁穴般的主巢,若放在昨天之前,他的内心中可能会有更多挣扎,但此时他却并没有怎么迟疑。在亲眼看到了深海对人类舰队的打击后,他对于敌人的态度已经十分鲜明,绝对不会再有什么手下留情的意思。
“怎么可能再让你们得势呢?”
当然,这么远的距离,他无法作出任何回复。
深海母体不知道这点,所以接下来,它直接当做苏云在默认,将一切信息共享给了他。随着脑海中信息流的注入,苏云眼前的景象更加清晰,很快就能够看到脚下深海主巢的一草一木——那是一个围绕着火山附近的岩缝展开的巨大空间,里面温度极高,周围有着成堆的黑色玄武岩。其顶部汨汨不断地喷涌出岩浆来,再顺着周围流下,并在这个过程中冷却,凝结成新的玄武岩。
主巢并没有紧贴着岩浆,即便是深海也无法承受如此恐怖的温度,它围绕着这处地缝,在周围铺展开了大量主巢建筑,并吸取岩浆的能量发展自身。主巢的核心在这处空间的最下方,通过一个隐蔽的回形管道才能够到达,试图向苏云求救的深海母体,就来自那里。
在第一第二小队连敌人都没见到的时候,苏云已经对这片深海主巢了如指掌……
苏云自然不会帮助它。
他要毁掉它。
“迅速向目标点收拢。”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第二小队队长摩耶的指令。
那就开始吧。
苏云很快与其余六人在悬崖的缝隙周围会和,并且根据第一小队走过的路向深处进发。第一小队此时已经来到了距离深海主巢不足20米的地方,两者之间只有一道密不透风的岩石阻隔,他们并不急着强行突破,而是在等待着第二小队的到来。
精神讯号中,从里面那头深海母体传来的信息,苏云得知,由于无处不在的茧丝,它对于外面的异动,早就已经了如指掌。
它始终在发送者请求指挥的讯号,苏云可以看到里面一大群蓄势待发的深海幼体和深海战舰,以及更多固定在主巢中的防御系统,比如那些喷射高强度钉刺的囊腔,再比如无处不在的荆棘触须。它们与第一小队遥遥相望,就等对面的来犯者破墙而入。
不过,当苏云进入了这只深海母体的茧丝范围内后,它忽然改变了策略。
“侦测到指挥官处于更大危险中,任务目标变更,最高指令,保护指挥官安全,采取新策略,主动消灭来犯者,营救指挥官。”
“……”
苏云面色不改,就算这样,他也不会感动的。
自己可不是什么指挥官。
既然认错了人,那就付出代价吧!
在母体的指挥下,一些工蜂般的幼体从主巢建筑中鱼贯而出,围绕在石壁前的深海生物动了起来,让开了一条通畅的道路,让他们来到石壁前。这些工蜂通过口器喷吐出强腐蚀性的物质,将厚重的岩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降解,并在这之后不断往返其间,带来更多的腐蚀物质。很快,高大的墙壁上就出现了深达五米的巨大豁口,其边缘不停冒着“嘶嘶”的浓烟,滚烫无比。
另一边,第一小队立刻发现了异常。
“对面挺热闹的嘛,而且看样子迫不及待要见到我们了。”那智冷笑道,同时敲了敲岩壁,在水中震下来几块石头碎屑,“那我们可不能让对面等着急了,第一小队,开始破墙行动!后面的七位你们可跟紧点,别等一下连汤都分不到就不好了。”
摩耶不甘示弱:“哼,对面敢主动出击,一定是有什么花花肠子,你们还是小心点别着了道,别忘了深海重巡的红色闪光。”
“说得好,所以活捉几只重巡带回去研究不就好了嘛?”
言语间,原本20米厚的墙壁,已经从两边被凿开了一半。
苏云忽然意识到,一边是两千米的海底,一边是地下被深海蚀刻出来的巨大空洞,两者之间存在着巨大的压力差,一旦作为天然屏障的岩石层被穿透,势必要迎来一场巨大的破坏。因此即便告诉自己绝不能心软,但在脑海中那只深海母体的决绝中,他还是有种不太舒服的感觉生成。
啧……
哪怕是毁掉主巢,也要毫不犹豫地救出你的“指挥官”吗?
只可惜,你的愚忠选错了人。
有着削铁如泥的护盾力场刃,第一小队的破墙行动简直和切豆腐一样快,大量岩石被她们轻松绞碎,而后喷出身后的洞口,落入海沟底部。当苏云和第二小队的六人来到此处的时候,透过双方传来的信息,他发现岩壁的两边即将被贯通,只有半米。
这样的距离,已经拦不住高压海水。
岩壁轰然决堤……
“小心!”
在摩耶的提醒声中,通过深海母体传来的画面,主巢内部被打穿,海水伴随着第一小队的成员被轰然冲入,后者显然早有准备,她们随着水流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的同时,也已经对着岩壁周围的事物宣泄出一切火力。这是彻彻底底的短兵相接,爆炸在地下空洞中格外响亮而震撼,一瞬间便令山石崩塌,大片大片的深海幼体被击杀。与此同时,在外围严阵以待的成熟体深海战舰们,也展开了还击,但这些巨大的人型战舰并没有开火,而是将身体和舰装当做盾牌,迎着第一小队开始了疯狂冲击。
炮火声延绵不休,这更像是一种屠杀。
当苏云和第二小队通过猛烈的水流紧随其后涌入筑巢时,他再次听到了深海母体的声音。
“报告指挥官,无法抵挡敌人入侵,无法执行拯救命令,请求主巢中开火权限!”
“拒绝!”
当然,即便两者之间只剩下了几百米的距离,作为人类的苏云仍无法将信息传给深海母体,两者之间只能够保持单方面的联系。
因此深海母体又当做了默认。
“第一要任,拯救指挥官,开火权限已授予。”
苏云只好在通讯频道里面开了声。
“小心,他们好像要开火了!”
那智当时就不以为然:“嘁,盛田君你想多了,这里可是他们的老家,它们不会……我靠真的开火了!”
冲在前面的七名舰娘立刻执行了规避,但由于这里不是在水中,她们并不能向上飞,所以纷纷向主巢通道的两侧闪去。紧接着,在一阵阵密密麻麻但毫无卵用的钉刺碰撞发射声中,一大排炮弹接踵而至地落在了主巢的岩壁上,并发生了极为猛烈的爆炸。
火光吞噬一切,到处都是崩裂的碎石,主巢上方的天穹颤了颤,仿佛摇摇欲坠。这些深海战舰们并没有停下,它们数量众多,层层叠叠,在保持着不停歇的火力压制的同时还不停往前压制,一时间将主巢的突破口炸的硝烟四起,根本看不见东西。
但与之相反,那智却是在硝烟中哈哈大笑。
“我们好像被这群杂鱼小看了啊,来告诉它们这些软弱的火炮毫无疑义吧。”
她从硝烟中现身,手持一柄巨大的金属战刃。
“第一小队,斩舰刀准备,冲锋!”
瞬间,在他的身后,以她为首,两边各三名舰娘排开了雁行阵,以极快的速度开始了喷射式前进,瞬间便冲到了这些深海战舰们的近身。后者迅速调整炮口,并且喷射出更强的火力,但却并没有起到阻挡的效果,在第一小队快如幻影的默契突进中,这些炮弹全部落空,在其身后的岩壁上发生爆炸。苏云看得分明,并不是这些炮弹射的不准,而是这群舰娘形成了一个剑刃般的力场阵型,深海发射出来的炮弹撞击在斜角极大的力场上,全部都被向两边偏移了方向,自然就无法造成有效阻挡。
如果它们的炮弹设定了出膛后就空爆,或许还能对这群舰娘造成伤害,但这些深海战舰们,显然已经来不及这么做了。
“死吧!”
那智大喝着,带领七人组成的雁行阵冲入敌群中,就像是摧枯拉朽的战车。
所谓的斩舰刀,那些两米长的巨大战刃,携带着护盾力场组成的锋利刃口,如同一轮轮*大风车般,摧残着比他们大上数百倍的深海战舰。一时间,残破的肢体与炮管、血浆般的污染物、崩裂的碎石、通讯频道里的战吼、深海乱七八糟的开炮声、以及深海幼体们如同鬼哭狼嚎般的嘶鸣声,这些乱七八糟的画面和声音糅杂在一起,组成了一曲混乱而激昂的交响乐……
后面的第二舰队果然只能干看着,包括苏云在内的七名舰娘隔着好几百米,一时间冲不上去,远程火力支援又毫无必要,反而可能伤到自己人,因此只能一边清理着附近漏网的深海幼体,一边闲的要死。公共频道里啧声肆起,充分表达了众舰娘心中的不满。
战斗仍在继续,间或传来那智的吼声。
……
“会不会战斗,五个打一个被反杀,爽不爽!”
……
“你进攻无力,格挡不精,脚步松散,反应迟钝,没一个动作像样,就你还想和我同台较量,做你的美梦!”
……
“哎,重巡别杀死了,抓活的!”
……
“深海呢,再多来点啊,怎么都死完了?”
……
五分钟后,战斗就结束了……
第二小队一路清理漏网之鱼,包括洞顶潜伏着的囊腔和触手,等他们来到一线战场时,这里已经恢复了平静。到处都是深海战舰和深海幼体的残肢断臂,切口平整,相当于深海怪物内脏和血液的污染物喷洒的到处都是,已经形成了滚滚河流,向地势较低处流去。
场面相当惨烈。
而在苏云的脑海中,他也感受到了下方的深海母体正由决绝变得绝望。
“战斗失败,自毁程序启动中。”
苏云对此并不意外,深海主巢的被攻破是必然的,只是他没有料到会如此顺利,同为一线镇守府舰娘的第一小队的攻势简直势如破竹,实力相差悬殊的两边瞬间便分出了高下。跟在后面的第二小队甚至还没来得及出手,这处深海主巢的有生力量便被消灭殆尽。
以及,人类对深海母体如此陌生,果然是因为它们总是没被看到便自毁了吗……
真是果断的作风。
跟小叽一样,一言不合就自爆呢。
“唉。”
苏云忽然轻叹。
不过这种熟悉的精神链接感觉,果然还是让他有些不舍,仔细想想,从本质上来说,这只自己不曾见过的深海母体,和如今正潜伏在24873号镇守府附近的小叽,两者之间,又有什么区别呢。不,应该说,根本没有区别,它们同样将自己错认成指挥官,并且对这个错误的指挥官献上了毫无保留的忠诚,真正的不同只在于,现在的苏云刚经历了深海的袭击与同胞的死亡,不会再心生怜悯。
还真是令人唏嘘。
这边,两支小队已经汇合。
“看来麻烦的东西已经解决完了,很遗憾你们来晚了一步。”
那智爽朗地笑着,此时他正踩在一只深海重巡洋舰的脑袋上,后者正是苏云印象中发出红色光芒的元凶,被砍掉了四肢和炮塔,已经变得奄奄一息。
摩耶气得牙痒痒,但语气却轻松写意:“哪里的话,我们这次本来就是负责后援的,看到你们完成的这么顺利,大家都很放心呢。”
“哈哈哈,那就一起找找深海主巢的核心区吧,那里还有好东西等着咱们呢!”
……
在14人的共同寻找下,深海主巢的核心区虽然隐蔽,但还是很快就被发现。
唔……苏云不算,他本来就知道所谓的核心区,也就是有着深海母体的地方在哪里,但是他没打算自告奋勇说出来,只是默默打着酱油。
来自深海母体的精神链接,早在对方传来“自毁程序启动”后,就已经被切断,此时想必自毁过程已经完成。而如果苏云所料不错,根据他从各种资料上对于深海主巢的了解,在主巢核心区的正中心,将会被发现到的深海结晶,就是深海母体自毁后的最终产物。
人类并不是没见过深海母体,只是没见过活着的它们罢了。
进入核心区,这里被一大片错综复杂的丝线缠绕,周围所有潜伏着的茧丝最终都汇聚到了此处,源源不断将吸收到的能量传入,再由这里对整个主巢进行分配。由于此处是活跃主巢,因此没有像小叽当初的主巢那样形成巨大的卵,而在这些茧丝正中央的,便是之前的深海母体所在的位置。
两支小队披荆斩棘,径直来到了中心区域,而当他们斩断了最后一缕茧丝时,隐藏在深海主巢最深处的一切,也向他们展现了出来。
下一秒。
“咦?”
“咦?”
两支小队的队长,那智和摩耶,同时发出了疑惑的声音。
“怪了,这里怎么什么都没有,说好的深海结晶呢?”(未完待续。)